范霜不解：“可可是什么？”

    “哦，就是你们所说的香乐豆。”贺灵川纠正，“可可是外头的叫法。”

    爻国人把可可称为“香乐豆”，因为用它制成的食品自带浓郁的异香，喝下去令人满足而愉快。从贺灵川的观察来看，本地对可可的生产加工和配制已经相当成熟，甚至运用到了面点当中。

    进出闪金平原的商船停靠仰善群岛时，贺灵川也见过这种“香乐豆”制品，价格昂贵，但据说供不应求，在牟国、雅国深受上流贵族喜爱。

    既然来到涿洝，贺灵川肯定不会放过这种好东西。单价高、体积小、消耗量大，正是远洋走商最欢迎的产品。

    “外头也产这个？”

    贺灵川笑了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心底也有些感慨，爻国的富足安乐，已经有一点灵虚城的模样了。

    入夜，董锐溜来找他。

    王福宝等仰善侍卫去门外待着，看似三三两两乘凉，实则把门望风，免得生人靠近。

    董锐关好门窗，贺灵川用摄魂镜扫视屋内，确定周边安全，这才放了个隔音结界。

    “你有计划了，对吧？”董锐问他，“我们真要在涿洝实施？”

    “对。”贺灵川指头蘸点茶水，在桌上绘了一幅简笔地图，“我原本就规划几个动手的地点，芒洲是次一等的选择，但我们既然走到这里，也没有更优选了。”

    “首选洮水？”

    “对，但洮水丰家出事，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贺灵川谋划大事，从来要定好几套方案，以免横生枝节、手足无措。“芒洲亦未不可，就是风险更大。”

    “从沙盘上看，涿洝距离芒洲也是四十里左右，实际行走要多绕点山路，七十里。这距离对于蜗蟾来说，很合适。”他接着道，“这一带也迎雨汛，地土潮湿，有助于我们来去无踪。”

    “但如果再往东走，平原结束、进入山地，不再是水网纵横的地形，如果那里没有下雨，蜗蟾是遁不出五六里的。”贺灵川正色道，“除了芒洲，后头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动手地点。然而做事要留余量，尽量避免‘最后的选择’。”

    最后的选择，就是没得选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错过芒洲，他们可能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心理上难免陷入急躁，难免患得患失。

    对付薛宗武这样的对手，焦躁不得。

    “动手当晚，我们会待在涿洝，在范霜和王族侍卫眼皮底下。”他在桌上画圈，“薛宗武之死，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他们都是我们的不在场证人。”

    “薛宗武娶恩师的女儿为妻。他学艺的道门青臬山，在闪金平原中部很有名气，他的师傅兼老丈人齐云嵊出身爻国传统豪门，又曾是青臬山的首席大长老，年轻时可谓风光无俩，但我听说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爻国好几起悬案都与他有关，其中还牵涉到门阀派系之争。看起来，薛宗武就像是年轻版的齐云嵊。不过这位齐长老几年前就荣退了，然后搬回芒洲居住。”

    “嚯，他老丈人的履历也是沉甸甸地。”

    贺灵川自从定下黑甲军的计划，就开始琢磨薛宗武这个大目标，花了很大工夫才把他的资料弄个七七八八。哎，这要是有个百事通的线人就好了。

    好不容易灵山给他推荐一个人选，屠元红，居然被薛宗武杀掉了。

    “所以薛宗武过芒洲不能不入，要来拜会他岳丈？”

    “是的。齐云嵊虽然荣养，但在爻国朝堂和青臬山的人脉依旧很广，据说积攒下来的财富也相当惊人。他与薛宗武这对翁婿之间是强强联手，若无老丈人的财力、名望、关系和指点，薛宗武也不能这样横行无忌。所以，薛宗武路过芒洲，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

    “最近经过芒洲的官贵很多，也都会去拜望齐云嵊，所以到时整个芒洲一定是热热闹闹。”

    贺灵川把沙盘上的芒洲放大：“齐云嵊的山庄位于芒洲的小桃山上，那会儿应该门庭若市，另有许多权贵也在。薛宗武去拜访老丈人，总不能把两百精兵全带进府去，否则就不是晚辈拜会，而是耀武扬威。”

    “所以，那时候他身边的护卫最少？”

    “按理说是这样。但他老丈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青臬山首席大长老即便六十多岁，修为依旧深厚。”

    “薛宗武本身就是难啃的硬骨头，再加一个青臬山首席大长老，而且芒洲还是人家的地盘。”董锐竖起手指一根一根比划，“要不还是算了吧，换个目标也挺好。”

    贺灵川笑了笑：“我们当年大闹天宫，你知道方灿然和灵山为什么一定要掺和么？”

    “因为效果很好？”

    “因为岨炬烧掉的摘星楼、灵山毁坏的灵虚城，都是辉煌的战绩，都有震撼人心的效果！”贺灵川轻声道，“方灿然告诉我，自那之后，向灵山靠拢的势力数量暴涨。就这么两年，超过了过去五十年！就连贝迦控制下的几个小国也动摇了，纷纷试探。”

    你声名赫赫又竖起反贝迦的大旗，自有同道去投。

    “杀薛宗武也是同理。震慑爻国、昭告闪金，这种效果，我不能不要！”不斩爻国的巨恶，不啃真正的硬骨头，九幽大帝就不能真正代表“公道”，黑甲军的形象就不能真正深入人心。

    杀薛宗武祭天，是贺灵川闪金计划中绕不过去的重要一环。

    对此，董锐只问：“从哪下手？”

    “还记得黄深么？范霜说他父亲原是天水城留守，四五个月前落监被斩。”贺灵川笑了笑，“其实根据钱宇钱管事的交代，黄留守是薛宗武好几桩暗中交易的中间人。牵涉的金额……很大！”

    钱宇给薛宗武做核心账目，黄留守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甚至还从薛宗武这里支走许多款项。双方来往密切，钱宇样样都记着呢。

    董锐怪声怪气：“薛将军还真是做大买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