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头拿出钱袋，数出工钱给他们，“好了，拿到钱就滚吧！”

    翁苏咽下一声苦笑。他们干活认真，反倒洗刷了嫌疑？

    这叫什么事儿？

    翁星数了数手里的铜板：“这么少？”

    船工头啊忒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也想被卫兵抓走吗？”

    翁苏抓着弟弟赶紧下船。

    上岸以后，两人从码头走去后方客驿，翁星才道：“真是狡猾，那几人被抓走，船工头就不用付工钱了。”

    用了人家的工，还不用给人家钱。

    “哥，我们现在怎办？”

    “买两匹马，追过去！”翁家兄弟向来锲而不舍。

    “呃，你知道姓薛的要去哪里？”他们已经偏离原计划太远了，现在好像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

    按原计划，他们应该在岩母崖就结果掉薛宗武，或者被他结果掉。

    打从上船以后，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随机应变，真不是他兄弟俩的强项啊。

    “他去都城路上，还有一个必经之地。”船上时间充裕，除了扛大件干力活，翁苏也在深入思考未来的走向，“我们去芒洲城！”

    “先买顿酒肉！”他们快十天没吃一顿好饭了，驿馆的后厨又传来阵阵油香，翁星馋得眼都绿了，肚子咕咕直叫，“我要个酱蹄髈！必须是比脸还大的蹄髈！”

    ……

    贺灵川和范霜下了船，岸边一派繁忙景象。

    这个码头，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这后头的驿馆很差，咱再往前走二十里，就有很不错的客栈。”范霜指路，“我往返都住在那里。”

    话音未落，边上一队卫兵冲过，同时喝道：“让开让开，公干急务，闲杂退避！”

    栈桥本来就窄小，有几人被他们挤了下去，扑通落水。

    他们也不管，径直走了。

    贺灵川问道：“旁若无人。这是谁的手下？”

    他发现这一队卫兵还用锁链拿住好几个布衣，推推搡搡往前走，看模样好像是船上的杂工或者平民，个个惊惶愁苦。

    这些都是嫌疑人么？薛宗武果然做了布置。

    贺灵川心头一动，不知道那几个黑衣人在不在被捕之列？那些人行事冲动，说不定想也不想就蹦进了陷阱。

    如是那样，真有些可惜。

    “薛将军的。”范霜下巴往岸上一呶，“那位就是薛宗武薛将军！”

    贺灵川抬头看去，头一次见到了目标的真面目。

    这薛宗武四十出头，身材修长、容貌俊伟，眉尾有一颗痣，顾盼之间鹰视狼顾，鲜少有人敢跟他四目相对。

    董锐咳了一声：“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从前他暗杀柯继海，就觉得目标有大将之风。这薛宗武的气势比起柯继海来，好像更加凌厉。

    “薛将军乃是我国重将，师从青臬山的齐云嵊，同时也是齐真人的女婿！”范霜笑道，“两次挂帅，不折不扣的国之栋梁。”

    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去提“屠城”这么扫兴的话题。

    贺灵川长长哦了一声：“久闻大名。范兄替我介绍介绍？”

    范霜笑容微僵，见薛宗武大步前行，于是道：“啊这个，薛将军着急赶路，我看看下次有没有机会，再替你们二位牵个线。”

    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儿，哪能近得了薛宗武的身？

    不过，薛宗武倒是自己往这里看了看，瞧见贺灵川身边的宫卫，于是自行走了过来。

    “赵统领？”

    爻王指派给贺灵川的宫卫首领姓赵，这时也向薛宗武行了一礼：“薛将军。”

    他是宫廷近侍，显然与薛宗武相识。

    “赵统领，这是什么任务？”薛宗武向赵统领问话，目光却在贺灵川和董锐身上来回扫视，反倒没分几个眼神给范霜。

    范霜厚着脸皮行礼：“见过薛大将军，下官是……”

    薛宗武摆手打断他，一脸的不耐烦。

    赵统领则回答：“这位是仰善商会的主人贺灵川，我等奉命送他入都。”

    “哦，仰善商会。”薛宗武漫不经心。

    贺灵川一看他的笑容就明白，他对仰善并没有很深刻的印象——

    给仰善商会上点眼药，对薛宗武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

    他害了你，让你痛不欲生，随后就忘了你，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没有什么比这种态度更伤人。

    贺灵川却笑得温和有礼：“幸会幸会。薛大将军对仰善商会格外关照，贺某人铭感五内，总想着何时好好报答一番。”

    “格外照顾”、“报答”这几个字，虽然柔和但是悠长悠长，旁人想不留意都难。

    薛宗武一怔。

    贺灵川一开口，他就想起来了。仰善商会最近的确被自己派人“关照”过，教育一下这些外来的楞头青，但只有少许死伤，毕竟王上也下令群商要跟它做生意。

    只是小小敲打一下罢了，他已经手下留情，真正的手段根本没拿出来，否则仰善商会不仅仅是这点儿损失。但看这小子表现，还是很不服气哪。

    报答，呵呵，他想怎么报答？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外来商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

    不识好歹。

    若非王上后头还用得到他，薛宗武当场杀之，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薛宗武同样回以一笑：“应该的，贺岛主不要客气。既然我王有交代，以后我对仰善还会多多照顾。”

    董锐和摄魂镜内心：“卧草！”

    还要“多多照顾”？这威胁之意昭然若揭，贺灵川要是不服，薛宗武后头还有狠招，直到把仰善商会打服为止。

    联想薛宗武的心性和手段，这威胁一定会成真。

    贺灵川和颜悦色，好像没听出威胁：“那先谢过薛将军。”

    “为王分忧，这是我份内之事。”薛宗武义正辞严。

    “有空要请您喝一杯，当面请教请教。”

    范霜哪里听出两人话里交锋，只道他们当真客套，忍不住开口：“择日不如撞日，薛将军，不如今日一起……”

    贺灵川却往那几个船夫被押走的方向一指：“这几人犯了什么事儿？”

    “奸细。”薛宗武吐出两个字，“要带回去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