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漫长，抑且难熬。

    乔晔站在马路边上，他身躯微微向前，肩膀扣着，看起可怜而倔强。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他渐渐看不清路，乔晔想要迈开脚步，可是内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牵住一般，记忆恍惚不清，他的脚动不了。

    “晔儿！”磅礴大雨，花宜香站在马路对面石阶上叫着乔晔的名字。灵台突然被唤醒，乔晔顿时清明，他转过身，看着花宜香的身躯在马路对面渐渐倒地。

    “奶奶！”乔晔惊醒，刚从梦魇脱身的躯体还在微微颤抖，额头上早已细汗密布，乔晔扶额，看着床单上花宜香给他绣的子面，“平安顺遂”四个字红的刺眼，他的心口感到无法呼吸。

    天没亮，乔晔就出了门，到疗养院时，邓越贤已经去学校了，只有护工在病房。乔晔开门，护工看了他一眼疑惑问道：“你是？”正当乔晔脑海里在纠结自己该如何回答时，病床上的花宜香突然开口说道：“我孙子，长的挺帅是吧。”护工笑着附和说道：“是，挺帅一小伙子。”

    “还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太婆。”花宜香躺在床上赌气说道，乔晔坐在椅上，嘴巴轻抿成一条线，他不知道说什么。“奶奶饿了，给奶奶削个苹果。”花宜香颔首示意一旁的苹果又说道，乔晔拿起苹果就削了起来。看着乔晔低头认真的模样，花宜香轻笑一声，乔晔没有抬头。

    “晔儿长大了，以前跟奶奶那么亲，现在都不跟奶奶聊天了，唉，果然老了招人嫌哦。”花宜香故作委屈说道，乔晔无奈说道：“没有。”花宜香瞟了一眼乔晔说道：“是吗？那刚才进门护工问你是谁，你怎么不说话？”削苹果的手一停，花宜香轻笑一声又说道：“怎么，不想认我这个奶奶了？”“没有，我只是。”乔晔开口说道。“只是什么？”花宜香看向他，表情乐呵逗趣。乔晔看了一眼花宜香，知道她在捉弄他，轻叹口气说道：“没什么。”

    花宜香看着乔晔，眼里带着慈爱，她温柔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母亲嫁入我们家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你了，这件事不是什么难言隐瞒之事，即使你并不是贤儿的亲骨肉，但是你可是奶奶的好孙子，我们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胡思乱想，本来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的，谁知道你这么狡猾，竟还是知道了。”乔晔听着，削苹果的手停住了。“知道就算了，竟还这般胡闹，那天你冲出去可把奶奶吓坏了，以后不许这样了，咳咳。”花宜香话才说一半又咳嗽了起来。

    “奶奶，你快休息好。”乔晔放下苹果说道，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窝，给她倒了杯热水凉着。

    花宜香看着乔晔，眼神没有离开过，目光带着轻轻柔柔的笑说道：“奶奶的病跟你没关系，所以那天不怪你。”

    乔晔坐在椅子上表情愣住，心里的苦楚被一下揭开，他觉得这不是好事，但又觉得可以接受，可此时该用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语，乔晔却不知道。

    “你只需要平安快乐，奶奶我就没有其他心愿了。”花宜香说完闭上了眼，平静祥和，乔晔心脏猛地下落，他小心翼翼靠近，表情带着怕色叫道：“奶奶？”边叫名字乔晔边伸出手想要探探花宜香的鼻息。

    突然，花宜香睁开眼，一脸无语说道：“我还没挂呢，你小兔崽子干嘛呢？”乔晔见花宜香还跟他打趣，悬着的心安放了下来。

    “你爷爷呢？多久回来？”花宜香突然问道，乔晔帮她理着铺边说道：“已经再往屋里赶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到了。”“过两天呀。”花宜香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说道，乔晔点头坐了下来，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拿起来又继续削。

    也不知过了多久，苹果削好了，乔晔想要告诉花宜香。他抬起头，只见病床上花宜香又闭上了眼睛，乔晔看了一眼起起伏伏的胸口安心后，他一口咬下苹果起身离去，对着刚走到门口的护工说道：“老夫人这会睡着了，等会醒来了，麻烦你给她削个苹果。”护工点头应下。

    乔晔出了疗养院就走向去往学校的公交站台，初夏的清晨过于凉爽，甚至带着一丝冷意，乔晔慢悠悠吃着苹果走在路上，轻快的脚步能看出他的心情比前段时间愉悦了许多。

    只可惜走过一个转角，乔晔带着笑意的面容消失了。

    吴奇靠在路旁，认真的打着游戏机，见到乔晔，他抬眼说道：“嗨，这么巧，乔三。”说完便又继续专注手中的游戏。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了，拐弯抹角不累吗？”乔晔根本不相信清早转角的碰巧，他直言直语说道。按动键钮的手一停，吴奇放下游戏机笑嘻嘻看着他说道：“跟明白人聊天就是好。”乔晔冷漠看着他没有答话。

    “晚上有个比赛，奖金丰厚，有兴趣吗？”吴奇说道，乔晔看着他，目光深不可测，他不知道吴奇在打什么主意。“我不缺钱。”乔晔自顾说道，他的意思就是没兴趣。“可是我挺有兴趣的。”吴奇走到他身边说道。“有兴趣自己去。”乔晔看了一眼氧化过多的苹果，眉头一皱说道。“我要能自己去，我早就去了。”吴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自嘲说道。

    没错，他是个瘸子。

    乔晔把氧化的部分咬下吐进垃圾桶说道：“吴奇，我俩没什么交情，我不会帮你。”说完他就又吃上苹果，踏上了去学校的路。看着乔晔渐远的背影，吴奇的眼神黯然，像是在惋惜乔晔，又像是在可怜自己。

    元昔去办留学的手续，所以今天没有来上课，乔晔便在学校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天，傍晚放学，乔晔走到校门便见到刚把自行车停好的元媛。

    元媛大老远看到乔晔，便挥手示意叫道：“晔哥。”“媛媛，你怎么来了？”乔晔走近问道。“我来帮我姐拿东西的，她在办事处一时走不开。”元媛喘着气说道。“什么东西？”乔晔询问。“她说在她的课桌抽屉里，一个文件袋，好像是学校的推荐信。”元媛想了想说道。“行吧，那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乔晔看了一眼元媛额头上的细汗说道，元媛乖巧点了点头。乔晔自知他回教室拿东西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当他没有在校门口看见元媛时，他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元媛对元昔的事一向是放在心上第一位的，他知道她绝不会半途擅自离开，乔晔拿出手机给周墨打电话说了这事，让他给校外其他朋友说一声，帮忙找找。

    乔晔开始观察四周，他看到元媛的自行车也还在，眼一瞥，高墙角落里的监控吸引住了他，他跑到了安保室。

    “等等，麻烦师傅这个地方放大一点。”乔晔指着显示屏说道，保安按下鼠标，墙角的监控视角顿时放大，元媛的半个身躯显示在画面中，但是只能看见她的背面，她时而转过侧脸，时而低头看着路上，突然，她的身躯像是被谁扯住一般，消失在了画面中，没过一会，画面右上角一个轮胎出现，明显而缓慢，渐渐消失在显示屏尽头，很明显是故意的。保安也愣住了，看了一眼显示屏然后又看向乔晔。乔晔的目光深沉，拳头渐渐握紧，他拿起电话给周墨打了过去说道：“不用了，我知道是谁了。”

    乔晔打个的士就直奔以往参加比赛的场地，下车，乔晔就看到吴奇正在等他，一脸从容走上前说道：“人呢？”“什么人？”吴奇装傻充愣说道。

    “吴奇，把别人牵扯进来有意思吗？”乔晔冷漠看向吴奇说道，吴奇听完，目光一沉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元媛就被两个人从一个小巷里带了出来。“晔哥，我没事。”元媛见到乔晔大声说道，乔晔一看那两人青鼻脸肿的，就知道元媛确实没有事。

    “你这小妹妹还挺厉害的，我兄弟们可吃了不少苦头。”吴奇点燃一根烟说道。“她是挺厉害，但比她厉害的还没过来。”乔晔淡然说道。“行了，我放她走，你留下，合适吗？”吴奇说完抽上一口烟吐出，俩人之间烟云雾绕。

    “合适。”乔晔透过烟雾，眼神坚定说道。

    吴奇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象征性的绑架立即结束，元媛跑了过来，拉起乔晔就准备逃，可是乔晔却并没有动。

    “晔哥？”元媛转过头不解问道。乔晔嘴角含笑，目光温柔说道：“媛媛乖，等会老周就过来了，你跟他走。”“那你呢？”元媛再一次问道。

    “我要留下来。”乔晔边说边向吴奇走去，衣角一紧，元媛拉住了他，双眼闪烁隐着心疼说道：“晔哥，你可以不沾这趟浑水的。”乔晔听后轻笑一声说道：“走过那么多烂路，怎么可能不沾泥点子，媛媛听话。”

    周墨到的很及时，下了车他就看到元媛死拽着乔晔的衣角不松手。他上前站在元媛身后安抚说道：“相信你晔哥，我们先走，好吗？”话一落，元媛抓得已经泛白的手缓缓松开，周墨拍了拍乔晔的肩，看了他一眼后便领着元媛离去。

    “现在，你可以让你兄弟们把家伙器放了吧。”乔晔看了一眼四周说道。

    没错，从元媛出巷子那一刻，乔晔就知道吴奇已经在附近安插好打手了，如果他不留下，俩人都逃不了。

    “原本以为你会报警？怎么，看在老头的面上，对我不忍心？”吴奇一脸邪气说道，乔晔站在吴奇眼前，虽不及吴奇高，但气场却十分摄人，乔晔眼一抬，头微微仰着，明明是从下而上的目光，却依然带着高寒的不屑。

    “我是看你已经没个好腿了，进监狱的话怕是另一条腿也会废吧，没办法，谁叫我太善良了。”乔晔冷笑说道，吴奇一笑置之转身说道：“走吧，去报名。”

    傍晚的夕光在乔晔来得路上就已经落山了，看着远处弯弯曲曲的山路在树影下隐隐约约，乔晔眼神漠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