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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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忠孝两难的局面

    刘芳华这一阵真是太忙了。这些日子里她一天所接的电话比平常一个月的电话都要多好多,管段民警给她打电话当然就很难得打进来,打进来了她也没有时间接听。

    ZNS院士的电视采访节目播出后,各级政府对疫情防控措施迅速加强,各种指令很快也相继传达到社区。刘芳华根据街道政府的要求在社区进行了布置,对社区工作人都提出十分细致的要求。把这些任务分解出去后,社区的各种情况就纷纷汇集到她这里,请示汇报的电话就多起来,有些棘手挠头的事情居民甚至就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她。眼下刘芳华接的这个电话就打了半个多小时。

    刘芳华的语气都有些不耐烦了:“周丽琼,我都跟你解释了这长时间你怎么一点都听不进去咧?封城是市政府的决定,我们社区冇得办法把你们送出克,你不能这样这结根撒。[注(1)]”

    电话里那个叫周丽琼的回答说:“我管不了那么多,是你把我们耽误的,你就要负责把我送出克。”

    刘芳华说:“怎么能说是我耽误了你们咧?‘团年饭’是大家的事情,那么多的人都参加了,当初要你们晚两天走也是跟你们商量,你们同意过的呀!”

    周丽琼不依不饶:“么事叫大家的事情啊?你搞那个‘团年饭’还不是跟你脸上贴金,你冇听到街坊邻居是么样说的。”

    听到这样的言语刘芳华心里委屈极了。为了营造社区和睦团结的氛围,培育街坊邻居“远亲不如近邻”的亲情关系,刘芳华学习其他社区的先进经验,在博雅社区发起了‘博雅团年饭’的活动,动员社区居民各自施展厨艺。每年居民们都从自己家中端出自己最拿手的菜肴,在小区会所的门前的广场摆起餐桌,社区的居民欢欢喜喜吃上一顿社区团年饭。活动结束后,社区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将没有吃完的饭菜装盒打包,分别送给社区的户空巢老人和残疾人等困难家庭。社区里“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氛围就在团年饭中慢慢的培养和滋生开。社区的‘团年饭’今年是第六届。周丽琼的老公刘洪生每年都是“腊八粥”的掌勺人,社区居民每人一把米、一把红豆煮成的“博雅腊八粥”和刘洪生成天乐呵呵、胖胖乎乎滑稽形象成了‘团年饭’上不可缺少的一道风景。今年刘洪生说要回老家重庆探亲,是刘芳华做工作挽留他,要他们一家等‘团年饭’以后再回重庆。没料到****疫情爆发出城通道被关闭,刘洪生一家买好了去重庆的火车票也没有办法走了。今年周丽琼的父亲八十大寿,周丽琼自来WH打工一直到定居这里,多少年没有给父亲做过寿,答应了今年一定回去的,可是一纸通告粉粹了她的承诺,所以她把气一股脑都撒在刘芳华头上。憨厚的刘洪生劝说不了周丽琼,就这样周丽琼就和刘芳华杠上了。委屈的泪水在刘芳华眼里打着圈圈,她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继续解释说:“****疫情这是我们哪个人都不愿意的事情,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有靠大家同心协力来克服困难。所以,你们家的事情我向你们道歉,但还是希望你能够理解。”

    周丽琼问道:“我么样理解呀?我老爹今年八十岁,在屋里等着我们把眼睛都望穿了,是你害得我们不能走。刘芳华,你有冇得爹啊?”

    周丽琼不讲理的话让刘芳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往下淌,她哽咽着说:“周丽琼你问得好,我告诉你我有爹,我爹今天八十九岁,他正暂发烧躺到床上在,在屋里等到我们做儿女的回克,但是,我这里走不开,我不能在老爹的床前尽孝。我们都是做儿女的,你不能回克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也请你理解我们,支持我们工作。”

    刘芳华的回答让周丽琼无言以答,沉默片刻后她默默挂断电话。

    一直在刘芳华旁边的姚明枝看到刘芳华收起电话后就问:“又是刘胖子的老婆?我跟她讲了几多遍就是油盐不进[注(2)],你莫理她。”

    刘芳华掏出纸巾擦干了眼泪,对姚明枝说:“她也为难,莫怪她。”

    姚明枝又关心地问道:“你老头[注(3)]也病了?总冇听你说过。”

    刘芳华伤心地点点头说:“是的,半夜里我弟弟打电话说的,老头咳嗽发烧几天了,屋里人一直以为是感冒,昨天晚上又是吐又是屙,我担心是****。”

    姚明枝焦急地说:“那你就快点回克看哈子撒。”

    刘芳华说:“我是跟我们屋里老张讲了,把这里的事情搞完了就克看老头的,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走的了?”

    “啧啧,”姚明枝也感慨地说:“也是的,你这里的一大摊子冇得哪个能替你做,那你么样办咧?”

    刘芳华也有些抱怨地说:“我那个兄弟是个老实坨子死无滥用,一点么事都搞不定。我要老头跟我住,他您家又非要跟儿子住到一起,只要有一点事我兄弟就找过来了。”

    姚明枝这时给刘芳华建议道:“刘书记,我觉得你这样一天到黑接电话不是个办法,你把有些要注意的事情写成《安民告示》贴出克,再让网格员在群里头发,打电话找你的事情自然就少了嘛。不然你的电话断不了线的。”

    听到姚明枝的建议刘芳华眼睛一亮,马上说:“你这个点子好,这两天我的电话都被打破了,接了电话事情还是一个接一个,就像水里按葫芦一样。”说完话刘芳华就向社区办公室里张望,在几个埋头办公的几个人里面没有看到李炳刚的身影,扭头问姚明枝:“你看到李炳刚的人冇?”

    姚明枝回答她说:“听说是哪个屋里又在闹矛盾,他上门调解克了。”

    刘芳华自言自语地说:“李炳刚不在,哪个来写《安民告示》好啊?”

    姚明枝说:“妙妙蛮会写,你不记得那一次她给消防队写的感谢信,你还表扬过她的。”

    刘芳华把自己的头用劲的拍了一下说:“你看我这个死脑筋,忘记干净了[注(4)]。”接着朝办公室大声喊道:“妙妙,你过来一哈。”妙妙过来后刘芳华把写《安民告示》的想法告诉了她,然后把姚明枝叫到一起讨论《安民告示》的内容。正在讨论的时候,妙妙抬头看见张河南来了,她小声的对刘芳华说:“刘书记,您家的先生来了。”刘芳华回头看见张河南,她赶紧对姚明枝说:“明枝你跟妙妙磋一哈[注(5)],我克把屋里的事情弄一哈就来。”说完跟张河南一起回家了。

    两口子刚一进门张河南就吼起来:“刘芳华,这个屋里还是不是你的家,我可以不要你管,儿子那里也可以不要你管,你自己的爹你也不管了?”

    刘芳华本来就一肚子委屈,刚回到家里就受到丈夫的一顿呵斥,也不禁火冒三尺,大声的回敬道:“你昂个么事啊!哪个不管这个家啊?这个屋里是你管的,你吃的喝的用得哪一行不是我跟你操持的,我不管你有这潇洒体面!”

    刘芳华的父亲发烧咳嗽,她弟弟半夜里就打来电话求助,天亮后刘芳华跟张河南说好到到社区去布置工作马上就回来,然后再一同去看父亲。张河南哪知道她竟是一去不见踪影,手机也打不进,最后只好到办公室把她叫回来。张河南没有想到刘芳华的火比自己的还要大,他也按奈不住胸中的不满,把拿在手上的汽车钥匙往茶几上猛地一摔,大声说道:“自己的爹你不管你还想要别个管?你就去当你的书记克算了。”说完就往沙发上一倒,吭哧吭哧地喘起粗气来。

    一贯在刘芳华面前逆来顺受的张河南今天的表现让刘芳华猝不及防,加上她连日的劳累和满肚子的委屈,刘芳华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了。她回到卧室扑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刘芳华的哭把张河南搞懵了,他跟着走进卧室站在床边不知道怎样是好。刘芳华一边哭身子还在一边抽搐。张河南小心翼翼地在床沿上坐下,用手轻轻的抚摸刘芳华,小声的劝道:“莫哭了,你的声音大了隔壁左右都听得到。”

    “滚!”刘芳华猛地从趴着的姿势坐起来,顺势把张河南抚摸她的手拿起来用力一甩,“你跟我滚到一边克。呜呜……”尽管她的哭声还没有止,但是音量比刚才小多了。张河南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随着刘芳华哭声渐渐的低落,张河南不失时机的去客厅给刘芳华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赔小心说道:“你莫怄我的气,我是记挂老头的事,他您家九十岁的高龄了,哪里还经得起折腾撒。你那个兄弟又怂,我们不快点克老爸么样办?”

    刘芳华停止了哭泣。她没有理会张河南递过来的水杯,而是掏出衣兜里的纸巾擦干了眼泪,然后又用力地擤了一把鼻涕,擦净鼻涕把纸巾丢进床头柜旁边的一个小废纸篓里。做完这一串动作后她才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把杯子还给了张河南说:“社区里的事情太多了,我真不好意思走。我走了别个会么样想啊?”

    “你老头病了是特殊情况撒,”张河南坚持要刘芳华放下社区的工作:“你这个时候请几天假我相信冇得那个会有意见。”

    刘芳华说:“我也相信明枝他们都不会有意见,但是我是领头雁啊,我一走社区不就是散马无龙头了[注(6)]?”

    张河南从来没有拗赢过刘芳华,也知道这一次自己同样无法说服她,很无奈地问道:“老头那里么办你说吧。”

    刘芳华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么办咧,只有你辛苦一哈。你正暂赶到老头那里克,找一家大医院去检查一哈,如果确诊了是****就一定争取快点住院。听说正暂医院的病床蛮紧张。”

    张河南回到客厅,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顺手拿起车钥匙就准备出门。刘芳华跟着张河南撵出来嘱咐说道:“你多带几个口罩,带几包湿纸巾,自己要注意安全。”说完从柜子抽屉里拿出几个口罩放进了张河南的手提包里。

    张河南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对刘芳华说:“你放心,我晓得照护自己的,你也莫太累了,不是小年轻了。”

    刘芳华不搭理张河南的话反过来问:“你的钱带足了冇?”

    “放心吧!”张河南拍了拍手提包就出门了。

    注释:

    结根[注(1)]方言,不听劝说,认死理。

    油盐不进[注(2)]方言,固执。

    老头[注(3)]方言,爸爸。头读作[te]

    忘记干净了[注(4)]方言,忘记光了。

    磋一哈[注(5)]磋,切磋、讨论、商量。

    散马无龙头了[注(6)]俗语,无人管束,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