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的时候铁柱进医院已经有几天了。

    入院的那天铁柱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他穿着厚厚的冬装，拖着行李箱一步一喘，花费了比平常多出几倍的时间才走到小区的大门口。天刚亮不久，路上的行人和往来的车辆都不多。铁柱在路旁等了将近十分钟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铁柱担心自己的病会传染给司机，他把两个口罩重叠在一起给自己戴上，手上也戴着不常用的塑胶手套。上车后为了尽量少与司机交流，他只跟司机说了一句“到星华医院”就再没有交谈过。微信付款后铁柱下了出租车走进医院门诊大楼，看到前来就诊的人比前些天还要多，黑压压的人群几乎挤满了门诊楼的整个大厅，他吃力地拖着行里箱在人缝里艰难地东钻西挤，好不容易穿过大厅来到结算处右侧边的检验科，取到了他的核酸检测报告。因为上次就诊医生已经给他预开了入院证，告诉他如果核酸检测呈阳性，就可以持预开的入院证和核酸检测报告直接办理入院手续。这样让铁柱在入院时减少了不少麻烦，他在住院的窗口缴纳了住院押金后便便很顺利的就办完了入院手续。医院里人满为患，住院部等候电梯的人群排成了长蛇，铁柱喘着粗气拖着酸软乏力的身子跟在队伍的末端。早上出门前铁柱早餐攝入的一点能量，折腾到现在差不多消耗光，加上这些天他的饮食和睡眠都不太好，铁柱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把拖在身边的行李箱倒在地上后便无力的坐了上去。这时站在他身后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青年关心地问道：“老师傅，您家站不得就到那边椅子高头坐一哈，等排到前头电梯来了我再克喊您家。”铁柱听到后抬起头对女青年说：“谢谢你，小姐姐。我就坐到那个墙边上克，电梯到了我再过来。”说完的手指了指电梯间右边的墙脚，然后他想从行李箱上站起来，可是他的手撑在行李箱的边沿用力试了两次都站不起来。这时年轻的女性和另一个男青年从左右两边搀着铁柱的双臂帮他站了起来。铁柱站起来以后他们三个人都在原地不住地喘着粗气，喘过气后他们互相对视着都笑了起来。铁柱向他们道谢过，女性青年又扶着铁柱，男性青年帮铁柱拖着行李箱都来到了电梯间的墙边。站在这里维持秩序的保安看到了这个情景，主动的走过来对铁柱说：“您家要是站不得就在前头上，莫排队了。”铁柱赶紧说：“那样不好吧，这里都是病人。”保安过来扶着铁柱说：“冇得关系。”说完转过头对排在后面的人群大声说道：“这个老师傅站不得了，你们让他先上啊！“排队的人群中有的在点头，有的轻声地应答道：“可以”“这算么事咧。”铁柱感谢大家对他的照顾，向排队的人群微微鞠了一躬。电梯来了以后，铁柱乘电梯来到了8楼。

    铁柱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走到病区的时候，病区两扇玻璃大门上几个鲜红的大字让他疑惑，“心内科病区“，铁柱看着这几个字停下了脚步，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因为他依稀记得张红玉原来所住的病房是11楼呼吸内科。他又怕是自己把住院证看错了眼，拿出住院证一看，自己入住的确实是8楼病区。铁柱不理解自己身患肺炎医生为什么要住到心内科。走到护士站，比他早到的四、五个患者在那里挤成一团，铁柱听到一个尖细女声汉腔从那几个人的头上飘过来：“你们一个个的来好不好？莫挤了！”铁柱拿着他的住院证问站在最外面一个人：“你是今天来住院的吧？”那人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并把手上拿着的住院证扬起来给铁柱看了一眼。铁柱又问了一句：“****病人也是住这里？“那人这时开口说道：“星华医院被指定为****的定点医院了，这里所有科室住的都是****病人。”铁柱这时才相信了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围在前面几个患者为了自己能尽快的办好手续还在吵吵嚷嚷，刚才跟铁柱讲话的人不满地嘀咕了一声：“都是要死的人了，争个么事撒。”铁柱以往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走出来维持秩序，可是今天他的精力太差了，想管一管也是力不从心，便使足了劲说了一声“排好队办手续进度还会快一些。“但是他微弱的声音被嘈杂的争吵吞没了。刚才小声嘀咕那人也看不过去了，扯足嗓子喊道：“你们前头的人都排队好不好，别个老师傅都在排队你们都好意思克抢？”刚在挤成一团的人当中有人听到喊声，回头看了后面一眼，什么没有说就排到了铁柱后面，其他几个人看到这个样子也都自觉排好了队。铁柱这时说：“我刚来，你们都在我前头。”听到铁柱这样说刚才还争抢不休的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纷纷说：“您家年纪大，就在前头。”“冇得关系，要不了一哈都办好了的。”铁柱喘着粗气谢绝了大家的好意，继续排在队伍的尾巴上。在这样的友善气氛当中，混乱的场面很快变得有序起来。没多一会铁柱也办理完毕手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护士把他带到12号病室，安排在第6床。

    6床在病室的西边的角上，病床的右侧是一间盥洗室，左侧是5床，6床和5床之间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过道靠墙的顶头是一个放物件的床头柜。铁柱把他的行李箱拖到了过道上，他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拿出了洗漱用品和自己的拖鞋，把洗漱用品放进了床头柜，拖鞋摆放在床边。铁柱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站在旁的护士轻声问道：“您需要我帮忙吗？“铁柱气急答不上话来，背对着护士摇了摇手，然后他合上了行李箱并拉上拉链，吃力地把行李箱往床下推，箱子只稍稍地挪动了一点，铁柱没有力气只好直起腰，手扶着床架大口的喘气，护士这时弯下腰，挽着铁柱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又蹲了下来帮铁柱把行李箱推到了病床下面。铁柱累得气喘吁吁，他这时觉得站立都有些吃力，他把双手撑着床沿慢慢地转过身子，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床上，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这时躺在5床上的病友看到铁柱的样子对他说到“你赶快叫医生给他输氧。”说完用手指了指护士。由于5床病友的脸上戴着氧气面罩，铁柱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也只好含糊的回答了一声“谢谢你。”护士看到铁柱难受的样子便说道：“您先躺一会儿吧。“说完蹲下身子帮铁柱脱掉鞋，然后用手托着铁柱的后背慢慢地往下放，直到铁柱躺下。护士轻轻地打开被子给铁住盖住腹部。5床的病友见状后也闭上了眼睛再没吭声。帮助铁柱躺下的这个护士是12号病室的责任护士白天，看到铁柱躺下后呼吸逐渐平缓，便向铁柱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开始了入院宣教的流程，筒单地介绍了病房的环境和设施，告知了住院注意事项，又向铁柱询问了生理，心理状况和社会情况，对铁柱的生命体征、意识状态、自理能力及饮食、清洁状况等做了入院的护理评估，并建立了铁柱的个人信息标识。做完这些以后，白天又给铁柱戴上了标有个人信息的腕带，并将书写好的床头卡插在了铁柱病床架上的卡片袋里。在旁人眼里的这一套繁缛的流程，白天如行云流水般的麻利动作三下五去二几分钟就做完，她把书写好的文件夹放在胳肢窝下，背书一般的对铁柱说道：“6床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或者向其他的护士反应。”见铁柱没有什么反应她接着说道：“您的主管医生马上会过来，请您安心接受治疗。祝您生活愉快，早日恢复健康！”说完这些白天马上转身离开，铁柱说出口的“谢谢“两个字她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