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丽华叫醒赵嘉佑的时候他正在做梦，梦中他做口罩生意赚了一大笔，郑蓉他们几个起哄要他请客，他在桌子上已经喝高了，可是他们几个还在拼命的给他劝酒，张红玉的声音叫得最响“赵嘉佑喝酒，赵嘉佑喝酒！”

    “嘉佑起来喝酒。”余丽华的声音把他从梦中叫醒。

    赵嘉佑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穿着围裙的余丽华，知道自己刚刚在做梦，他甩开了放在肚子上的坐垫，直起身来吧咂吧咂地咽下了口腔里的涎水，望着余丽华问道：“饭做好了？”

    余丽华一边解脱身上的围裙，一边没好气地回答说：“饭冇做好我喊你做么事啊！”

    赵嘉佑此时没有心情去和余丽华斗嘴，他在心里琢磨刚才的梦境对他来说意味着是好运还是恶运。在梦里自己做口罩的生意赚了一大笔，这应该是一个好兆头，但是梦里头他们为么事都要灌自己的酒咧，而且张红玉喊的声音最响，张红玉现在已是阴间的人了，她这样喊叫又是什么征兆呢？左想右想赵嘉佑自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香港的一个算命先生劳大师，过去几次请他算命都算的特别准，在这个时候能够请劳大师给自己解梦该有多好。赵嘉佑还坐在沙发上为今天的梦纠结的时候，已经上了餐桌上的余丽华又大声地喝道：“你到底吃不吃饭？每次吃饭都要人三请四接！［注(1)］”

    赵嘉佑有点不情愿地来到餐桌旁，他看到餐桌上摆放着一条清蒸鳜鱼，一盘清炒大白菜和一碟花生米，便有些不高兴的问道：“就这一点菜？”

    余丽华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她回答说：“你早晨起来的时候也冇讲要在屋里吃饭，你早说了我就可以多买一些菜咧。花生米还是你说要喝酒我刚炸的。”

    赵嘉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走到酒柜面前，打开柜门拿出一瓶尚末拆封的飞天茅台，又走到厨房取出酒杯才回到餐桌上。

    在他拆茅台酒的包装时余丽华问道：“你今天怎么舍得喝好酒咧？”平时赵嘉佑喝酒只舍得买一些中低档酒，茅台酒只有好日子里才舍得喝。

    听到余丽华的问话赵嘉佑回答说：“我不喝好酒，死了以后留给哪个喝啊？”

    余丽华到听到赵嘉佑这样的回答就有些不悦，她说：“腊时腊月，说点吉利的好不好？过年了嘴巴高头还不干净。”

    赵嘉佑不以为然地说：“么事说话吉利不吉利啊，我的人在这里就是大吉大利。你看那天我们一起吃饭的五个人当中，张红玉得了****十来天人就走了，铁柱被传染了这几天也可能要住院。你看我好生了，活蹦乱跳，这不是福气是么事啊？”说话的时候他跟自己斟满了杯酒，说完话端起酒杯脖子一扬，一口就喝了半杯，然后拿起筷子把清蒸鳜鱼的鱼肚上最肥的一块夹到自己碗里，端起碗来用筷子扒进嘴里，很快把鱼鳍上的几根小刺吐在桌子上。余丽华见赵嘉佑此刻的情绪好，跟他聊天的话也多了起来。她说：“你还不是要过细一点，电视里都说了这个病有传染，这些天少出克打牌。”

    赵嘉佑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说：“不打牌了，有人抬轿子请我都不克打牌。要是点子低［注(2)］，碰到哪一个有病的人在一个桌高头那算是掉得大。”

    余丽华给赵嘉佑碗里夹了半条鱼，自己也夹了一小块鱼肉，她关心地问赵嘉佑：“你们那几个人不也是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的？你还是要过细一点。”

    赵嘉佑满不在乎地说：“我冇得问题，”说完半截话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接着说：“彭行简那个书呆子说这个病的潜伏期是7到14天，从我们一起吃饭到今天已经过了15天，潜伏期过了就肯定没有问题，你放心。”

    余丽华不以为然的说：“你跟张红玉见面是过了15天，你跟李庆生见面还冇到15天呐，你不是说李庆生也可能得了这个病？”

    余丽华不经意的一句话惊醒了赵嘉佑，他放下酒杯和筷子闷头一想，余丽华说的是对的。他们五人聚餐以后张红玉才发病，张红玉住院的时候还到医院克探视过，虽然冇见到张红玉但是跟铁柱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如果铁柱也是得的****，那他也肯定有传染性。这样算来自己还在危险期内。想到这里赵嘉佑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他需要马上证实铁柱是不是患有****。这个时候他起身来到客厅的沙发上，迫不及待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给铁柱拨过去，但是铁柱没有接电话，一连拨打了几遍都是如此。余丽华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劝道：“你吃饭撒，看一句话把你嚇成这个样子。”

    余丽华的话让赵嘉佑觉得有些伤面子，他也烦燥地回答道：“么东西叫嚇成这个样子撒？你不会说话就不说。”

    余丽华马上改变了她的口吻说道：“我是叫你吃饭，你看倒在杯子的酒还冇喝，这不喝可惜了。”

    赵嘉佑有气无力地说：“我吃饱了，你把酒泼它［注(3)］。”

    佘丽华见这样劝都没有用，只好说：“你想吃的时候告诉我，我再帮你热。”说完自己也草草的吃完饭，赶紧把餐桌收拾干净。

    赵嘉佑一个人无精打采地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听到“嘟、嘟”手机的两声鸣响，赵嘉佑也懒得动手去拿起来看一看，他一心在等待铁柱回拨的电话。呆坐了一会以后他突然想到刚才的手机“嘟嘟“声可能是铁柱发过来的信息，他马上睁眼伸手抓过手机打开一看是一条牌友发来的信息，他也无心去翻阅又闭上眼靠在沙发上。此时赵嘉佑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凉透了。“完了，自己肯定玩完了！”赵嘉心里这样想。他推断的逻辑是铁柱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及时回复信息，这就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病重。铁柱的****是毫无疑问张红玉给传染的，自己跟铁柱又有几次密切的接触，铁柱也肯定会把****传染给自己。张红玉是因为****病逝，下一个死去的就会是铁柱，接下来就是该自己了。赵嘉佑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近到掰指头都可以算到哪一天死去。这时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就像一个刚刚接到死刑判决书的囚犯，这是一种彻底的绝望。这种恐怖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递到他的全身那每一个细胞。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在不断的往下沉，不断的往下沉，在一个见不到底的深渊里翻滚，直到他吓出一身冷汗才回过神来。赵嘉佑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一排细小的汗珠，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门大声叫道：“余丽华，帮我把病历找出来，我要到医院克。”刚刚把厨房收拾完毕的余丽华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赵嘉佑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才将还好生的，克看个么病啊？”

    “铁柱把****传给我了，我要到医院去。”赵嘉佑神色慌张地说。

    余丽华知道赵嘉佑胆小怕事，遇到一点事情就会惊惶失措，她冷冷地看着赵嘉佑说：“你凭什么说李庆生把病传给你了？你又冇得哪里不舒服。”

    余丽华的问话让赵嘉佑想起了铁柱说过他不舒服的症状是发烧和咳嗽，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用手掌在额头上试了试体温，他的手掌在额头上明显地感觉到温差！他告诉余丽华说：“我发烧了。”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注释：

    三请四接［注(1)］方言，不断地迎请，有讽刺意味。

    点子低［注(2)］方言，运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