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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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让人痛心的往事

    郑蓉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应程赫:”嗯,红玉就是这种性格才会这个样子,不然也不会和铁柱分手。”说这话时郑蓉的脑海里映出的是一幅张红玉被人欺负后的画面。

    那是铁柱去广州上大学的第二年冬春交替的时候。农闲的季节是农村兴建水利工程的时候,张红玉在公社宣传队就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因此她被抽调担任了水利工程工地的临时播音员,水利工程结束不久她幸运地被调到公社广播站做脱产的播音员。这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是就在张红玉去公社广播站以后的半个月后,她竟然一个人在天色微明的时候撞撞跌跌地回到了六溪冲。那天郑蓉正在熟睡中,朦胧听到外面的拍门声,初春的季节山里的天气还是寒意很隆,郑蓉睡在被子里不想动,拍门声响了好一会儿,睡在西屋里的彭行简和赵嘉佑对敲门没一点反应,郑蓉只好起床开门,打开大门她惊讶地发现张红玉站在门外。郑蓉看到她衣衫不整,脸上还挂满了泪水顿时吓坏了。她赶紧把郑红玉拉进堂屋,闩好大门以后急忙把张红玉拖到了她俩居住的东屋里。刚进到屋里张红玉就一把紧紧地抱住郑蓉说了一句”我再不克广播站了。”以后便把头深深地埋在郑蓉的胸前不停地抽搐起来,紧张地抽搐还伴着压低的嘤嘤声。显然,张红玉怕自己的哭声惊动了西屋里的彭行简和赵嘉佑。郑蓉猜想张红玉一定是因为受了到哪个领导的批评而害怕成这样的,一边轻轻抚摩张红玉的后背,一边轻声地安慰到:”莫哭,莫哭了,公社广播站算个么事撒?不克就不克了。”听到郑蓉的话张红玉哭得更厉害,把郑蓉抱得更紧,脸在郑蓉身上贴得更紧。郑蓉感觉到张红玉的抽搐更厉害了,猜想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郑蓉了解张红玉的性格,照这个样子她是不会说什么的。于是,便轻轻拍打张红玉的背后,不时摸摸她的头,帮她理理零乱的头发。等到张红玉慢慢停下了哭声,身体也不再抽搐,便问她:”我们正暂先休息,有么话天亮了再说好不好?”张红玉慢慢松开紧抱住郑蓉的双臂,抬起头来用衣袖擦干了眼泪,默默不语地脱掉外衣上床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郑蓉也陪她上床,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合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天大亮后郑蓉要彭行简和赵嘉佑帮忙去向生产队请了假没有上工,屋里只剩下她和张红玉两人。郑蓉做了早饭张红玉也没有吃,穿好衣服以后,一个人坐在床沿默默地流泪。郑蓉跟她讲了好半天的话她也不做任何回答,郑蓉有些急了,大声的呵斥道:”你开口说话好不好,我的小姑太!公社的一个破广播员值得你这样哭哭啼啼?”

    郑蓉的斥责触动了张红玉,郑蓉的话音刚落她就从坐着的床沿上转身倒伏在被子上大哭起来。张红玉的哭声让郑蓉的心软下来,她扒在床上把张红玉扶着坐起来,一边用手帕给她擦眼泪一边哄着她说:”想哭就哭,把委屈哭完就舒服了。”

    ”呜呜......”张红玉哭得更厉害了,”我被...呜呜...我被人欺负了...呜呜......”

    ”哪个欺负你了,么样欺负你了?”郑蓉睁大了眼睛盯着张红玉警惕的问道。

    ”周文华是个畜牲!”

    郑蓉感到自己的心头强烈的一颤,急切地问道:”他強奸你了?”

    ”哇!”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张红玉紧紧地抱住郑蓉哭个不停,整个身子在不停的颤抖。郑蓉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局面让她不知所措,只能紧紧地抱着张红玉,两人相拥痛哭。

    郑蓉先冷静了下来。她止住哭声,擦干了眼泪咬牙切齿地说:”不能饶了这个畜生!”

    张红玉泪眼婆娑的望着她问道:”我们能有么办法?”

    郑蓉:”告他!”

    张红玉:”我们有么证据告他?当时广播站冇得别的人。”

    郑蓉说:”你冇咬他冇抓他?他身上有痕迹就可以去告他。”张红玉说:”我嚇得随么事都不晓得了,么样克咬他呀?”

    ”唉!”郑蓉懊恼地说:”你反抗啊!你怎么能给这个畜牲有机会咧?”

    张红玉慢慢地停止了哭声,她说:”周文华是广播站长,他要我去他寝室里去拿广播稿,我也没想到他会......”

    郑蓉说:”你喊啊,你跑啊!那个畜牲还敢把你杀死了?”

    ”呜呜,”张红玉又哭出声来:”周文华说如果不答应他我以后就莫想回武汉,六溪冲的知识青年一个也莫想招工回武汉。”

    郑蓉说:”公社的一个破广播站长他有那样的板眼[注(1)]?”

    张红玉说:”他姐夫是公社的书记。”

    听到张红玉这样说郑蓉再没有话回答。沉默了一阵以后,郑蓉给张红玉出了很多主意,包括写信告诉铁柱让他想办法,或者要彭行简和赵嘉佑去找这个畜生私下算账,或者到县里去告周文华,或者向公社书记去揭发周文华,张红玉不愿意自己的声誉遭到破坏,也不想这件事情给这几个同学添麻烦,郑蓉提出的所有办法都被她一一否决。商量的最后结果是张红玉请假回武汉,一是为了躲避这个恶魔,一个是为了养身子。第二天张红玉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回了武汉。

    程赫看到郑蓉半天不言不语就问道:”你在想么事啊,半天不啃声?”

    郑蓉从回忆中走出来她抬起头望着程赫问道:”你看到了红玉写的那一句话冇?她说自己是一个不干净的人。”

    程赫回答说:”我看到了,我就是看到这里就冇再往下看你们的了信息了,这是你们的私房话。”

    ”你晓不晓得这一句话是么意思?”郑蓉盯着程赫问道,问话时她的眼神里隐隐有一种哀伤。

    程赫诧异地看着郑蓉:”你不说我怎么晓得。我猜这背后肯定有故事。”

    郑蓉还没有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拿出纸巾擦干了眼泪,喃喃说道:”红玉被人遭塌过。”

    程赫平静地”哦”了一声,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张红玉可能遭遇过什么不幸。

    ”那个畜牲把红玉害了一辈子!”郑蓉恨恨地骂了一声,哀伤的眼神霎时变成了熊熊怒火。接下来她向程赫讲述了那个让人心痛的故事。

    ”后来呢?”听完这个故事程赫问道。

    ”后来能够么样?红玉这样的性格只能是她自己一个人吞这个苦果。倒是那个畜生遭到报应,他又克欺负别的姑娘伢,被那姑娘伢的男朋友晓得以后暴打了一顿。事情暴露以后那畜生被判了刑,他姐夫也被调离了我们公社。”

    程赫问:”这件事情李庆生一直不晓得?”

    郑蓉说:”这件事始终只有我一个人晓得,这么多年我跟你都没有提过。红玉太苦了,那件事情以后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干净的人,主动断绝了与铁柱的恋爱关系。这么多年了红玉一直蛮纠结,总觉得自己对不起铁柱,心里总记挂铁柱,铁柱跟凌薇离婚以后红玉的这个想法就还多一些,觉得是她自己害得铁柱离婚的。红玉曾经跟我讲过她一辈子不会嫁人,如果不是红玉的弟弟结婚要腾房子,她不会跟老吴结婚。嫁给老吴以后她又觉得对不起老吴,心里一辈子都受煎熬。她真是一个苦命的人。”

    程赫感概道:”这都到么年代了,还是这种落后的贞洁观,这不是害自己又害别个!”

    郑蓉嗔斥道:”你说的倒轻巧,50多年前你的思想观念有几先进?事情不在自己身上,耍嘴巴皮子当然容易。”

    程赫回应道:”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郑蓉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已经快5点钟了,红玉现在的情况也不晓得么样了?”

    程赫说:”你要不放心张红玉就可以正暂给仁和打电话问一哈,他今天就在班上。”

    郑蓉说:”仁和这段时间总是不接手机,打他的电话也冇得用。我想直接给红玉打电话。”

    程赫劝道:”你莫去打扰张红玉。仁和不接电话肯定是因为忙。你打电话给他们护士站,如果不忙仁和肯定会接电话。”

    郑蓉采纳了程赫的建议把电话打到了护士站,告诉自己是程仁和的妈妈,有事情要找他。可得到的答复却是”程医生正在抢救病人,等他忙完后告诉他回电话您。”

    郑蓉不知道,就是在自己打电话给程仁和的时候,张红玉刚刚吐出肺泡里最后仅存的一丝游气,走完了她生命的最后一程。

    注释:

    板眼[注(1)]方言,能耐,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