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半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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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贵州兵败

    安国享听说安智已向贵州巡抚赵锦求救,赵锦命毕节兵备道杨应东捉拿自己听勘,倒也不急,因为自己袭位以来,多次以重币贿赂杨应东,两人情谊深厚,心想杨应东一定不会为难自己。当下又差人携白银五百两送给杨应东,希望杨应东为自己在赵锦面前说些好话,将安信被杀归于其咎由自取。

    安仁见安智说奢效忠不动,于是又亲自前往永宁,请求奢效忠发兵协助自己和安智为弟安信报仇,奢效忠仍以安信被杀之事乃水西安氏家事为由拒绝。安仁无奈,只得向外甥女求助,那外甥女也就是奢效忠之妻,每日在奢效忠面前哭啼,请求奢效忠为自己的舅舅报仇,奢效忠仍然无动于衷,依旧按兵不动。

    安仁只得留在永宁,听安智的消息。不一日,安智信到,说贵州巡抚已介入了安信被杀之事,已命杨应东捉拿安国享听勘。安仁得信后大喜,又向奢效忠请求发兵,许诺诛杀了安国享之后,划出水西与永宁相邻的土地给他以作报酬。

    奢效忠见朝廷插手水西,又得安仁许地之约,终于决定发兵攻打安国享,为妻舅报仇,让安仁先驱回报安智,自己整备好兵马,不日就兵发水西。

    安仁得到奢效忠的应允后,由于报仇心切,单枪匹马,昼夜奔驰,行至水西长岩穿洞时,遇到了安国享部下的埋伏,被袭击而死。

    安智听闻安仁又被安国享部下所杀后,哭天抢地,放声痛哭,誓要将安国享食肉寝皮,方能解自己的心头大恨。但是杨应东却迟迟不见行动,只得派人去打听杨应东为何如此误事。

    安智探听到杨应东因为受了安国享的贿赂,阴持两端,反而对赵锦说一切都是安信之错,都怪安信扬言要杀害安国享亲信,甚至诬陷安信怀有异心,将会驱逐安国享,自己取而代之。安国享在被逼无奈之下,才杀害了安信。

    赵锦一时又难以决断,不料朝廷诏书下来,调其克期到别处就任,对杨应东受贿之事,没时间再做深究。

    安智一时无措,幸好奢效忠没有食言,陈兵水西边界,扬言要为妻舅报仇,让安国享调走了一部分兵马防御,自己的土地眼看着全部就要被安国享攻占了。

    新任贵州巡抚王峥,刚一到任,安智又亲自前往贵阳府告状。王峥查明了杨应东受贿的事实,于是上疏请求罢免杨应东对安国享的听勘,又说安智只要朝廷发兵诛杀了安国享,安智的土地就让朝廷改流,归贵州布政司直接管辖。王峥觉得对水西改流时机已到,向朝廷请发兵诛杀安国享。

    隆庆皇帝收到王峥的奏疏,诏从其请,命贵州总兵安大朝统兵讨伐。

    王峥得诏后,马上召集安大朝商议进军之事。安大朝早有建功立业之心,听说朝廷命其统兵讨伐安国享,不胜喜悦。但是贵州钱粮紧缺,四川、湖广协济贵州的钱粮近几年多没有按期而至。赵锦之前虽然多番催促,但都没有成效。可是眼下就要发兵,钱粮一时又难以筹集到位。王峥、安大朝二人一时无策,决定打安智的主意。

    王峥差人送信给安智,言朝廷已允许贵州出兵讨伐安国享,但是贵州眼下钱粮紧缺,大军不能起行,只要安智解决了大军的粮草问题,贵州即出兵水西。

    安智收到信后,暗自思量,不给贵州粮草,贵州迟迟难以发兵,自己眼下的困局,就没法扭转。若给了贵州粮草,那时,自己、永宁、贵州三家同时讨伐安国享,安国享势必会不敌,说不定,水西全境就会改土归流。先前答应只要贵州出兵诛杀安国享,愿意将自己的土地改流,不过是借贵州兵马威胁安国享而已,好扭转自己当前被安国享重兵压境,蚕食土地的困局。如果水西全境改了流,自己必将成为安氏家族的第一罪人。况且,自己报仇的本意,乃是针对安国享一人而已。只要安国享迫于自己和永宁、贵州方面的压力,对自己妥协,那时从安国享手中谋取一部分土地,才是自己最大的所愿。

    安智犹豫了半晌,才决定先口头许以军粮数万石给王峥,自己起兵作为内应相助贵州兵。只要贵州兵马一动,自己眼下的困局就会扭转过来。

    王峥得到安智许以军粮的消息后,大喜过望,于是大集朝廷士兵和水东土兵共万余人,誓师出征,由安大朝统率,兵发水西。安大朝率军行至鸭池河的陆广河一带,仍不见安智所许的军粮送来,于是就地驻扎了下来,将安智没有送粮的事实差人报告给了王峥。

    王峥听说安智并没有一粒米送到安大朝军中,既惊且怒,大骂安智失信,又密令安大朝原地驻守,不要轻举妄动。

    安大朝派人催促安智输送粮草,安智回说道:“安国享听说我邀请了贵州兵讨伐他,又将作为内应,盛怒之下,派重兵将我围困住了,所以输送钱粮的道路不通,急望总兵大人速速渡河,打通粮道,那时钱粮自然如数送到军中。”

    安大朝得信后,不想劳师动众而一无所获。由于立功心切,仗着麾下朝廷士兵有一百余支火铳,认为安国享的军队不过都是以刀箭为主,就算渡河而进,遇见安国享的兵马,也定能一举将他击溃,于是违背王峥的命令,渡河进军至水西腹地。

    安国享见安大朝率大军渡河而来,声言要诛杀自己,忙召集众掌事商议如何应对贵州方面来的朝廷大军。

    安国享之子安隘年不及弱冠,却富有胆量谋略,上前说道:“父亲,眼下都认为水西内有安智之乱,外有永宁之逼,还有朝廷大军压境之迫,已是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局面。对付安智和永宁之兵,水西尚有胜算,但加上朝廷的大军,恐怕胜算不多。我有一计,可退贵州之兵,只要贵州兵一退,再将安智和奢效忠逐个击破,如此,水西就能破了眼下的困局。”

    安国享听后大喜,忙问道:“我儿快快将计谋说与我听。”

    安隘忙将计谋说出,安国享手捻山羊胡,思考了一会,然后抚掌大笑,说道:“我儿此计甚好,我无忧也。”于是和安隘约定好了时间,说一切按计谋而行。

    当晚夜深时分,安隘领着目把阿弟、得费二人,率领水西三千精锐士卒,辞别安国享,奔向安大朝。

    在距离安大朝大军先头部队二十里外之地,安隘命令部队结营驻扎,然后派阿弟和得费前往安大朝军中,作为信使传话。

    安大朝端坐在大帐之中,部下军校分列左右,令人不敢逼视。

    安大朝见到阿弟和得费,带着一脸肃杀之气。其儿子安荣喝道:“水西贼人,见到总兵大人还不下跪请安?此番前来,是做何打算?快快如实招来。”

    阿弟和得费下跪以军礼对安大朝请了安,自报了姓名职务后,阿弟说道:“总兵大人,安国享肆**威,宠信奸佞,滥杀族叔,现在已是众叛亲离了。昨日,他儿子安隘,劝说父亲要好好悔罪,向您主动请降,不料反被一顿臭骂,说贵州兵不足为惧,来水西多少他就要杀多少,还当众宣称要革去安隘承袭宣慰使职衔的名分。安隘无奈之下,只得率领三千士卒出逃,向大人请降,望大人接纳。安隘愿为大人前锋,讨伐安国享,事成之后,只愿朝廷让其袭职,所以特派小人前来告诉大人。”

    安大朝听后,半信半疑,陷入了沉思之中。

    安荣出列说道:“父亲,谨防有诈。”

    安大朝猛然醒了过来,点了点头,对阿弟喝道:“你好大的贼胆,竟敢来骗我,来人,将这两个狗日的乱棍轰打出去。”

    几名兵士持棍闻声而来,一声应命后,就要击打阿弟和得费。

    得费见状,猛然起身后恶狠狠地看着要击打自己的兵士。

    阿弟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安大朝忙问道:“格老子的,你笑什么?”然后挥手示意兵士且慢动手。

    阿弟道:“我笑总兵大人不想有功,宁可获罪。我听说总兵大人是违令渡河而来的,大军又无粮草供应。若现在退兵,将有违令之罪。若继续进军,军无粮草,安国享只要固守不战,大人您必败无疑,会再添兵败之罪。如今安国享父子猜疑,安隘愿率军归降,助大人成功,大人却想拒之,我为大人您的前途担忧啊。”

    安大朝见阿弟说出了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心想安隘为了袭职,为了权力,父子间反目也是寻常之事。当年播州杨烈,不就是为了袭职,将其父杨相逐走水西的吗?于是命兵士退下,愿意接纳安隘的请降,不过阿弟、得费二人须得留在自己军中作为人质,二人带来的随从返回安隘营中传递消息。阿弟和得费一口同意了,和安大朝约定明日,让安隘作为前锋,兵发大方,直抵水西都城,诛杀安国享。

    次日,大军行至大方郊外五十里处,一声炮响,安隘却突然率兵冲杀过来,贵州兵阵脚顿时大乱。安国享早就于城外险要之处设有重兵埋伏,待放过一半贵州兵后,闻得炮响之声,立时挥军而出,与安隘合攻贵州兵马,不一会就将安大朝的部队冲散得七零八落。

    安大朝率军力战,不住骂安隘、阿弟、得费、安国享等人,在一百余火铳手的掩护下,终于和儿子安荣一起突出重围,到晚上时,败军慢慢聚集,士卒死者过半,伤者三千有余。

    是时,贵州兵粮草辎重全部损失。败军又累又饿,安大朝无奈,只得在水西境内纵兵掳掠,抢夺得百姓钱粮无数,然后逃奔回贵州。

    阿弟和得费见水西伏兵尽出的时候,立即拔刀砍杀身边的贵州兵,不料得费却被火铳给打死了,阿弟也负了伤,幸好还不至于死去,被安国享救了回来。

    回到水西,安国享命对得费家属重金抚恤,让他大儿子承袭目把之位。阿弟受到了重赏,得到了安国享赏赐的一座庄园。

    安国享大胜贵州兵,却丝毫不见喜色。因为贵州兵,毕竟是属于朝廷的,是大明的军士,如今杀了数千朝廷兵士,朝廷岂会容忍自己,到时给自己安一个谋反的罪名,恐怕自己万死都难以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