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说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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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拾人牙慧者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在那座破庙里,但不是被绑在柱子上,而是躺在草堆里,身上盖着干草。光着身子的我,被干草非礼得浑身刺痒,我便一把掀开身上的干草,本想坐起来,胸口传来剧痛,便又躺了下去,低头一看,发现我胸膛的伤口糊着一坨牛屎样膏药。

    此时是清晨,当我我忍着剧痛终于成功坐起来,又有惊奇的发现——底裤不见了。接着,我被门外的大米粥清香勾引,歪着脖子往外看,看见我的底裤一分为二,正挂在门口两边竖立的竹竿上,还被用黑炭画上了两个同样的奇怪图案。

    “啊,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能睡到明天呢!”我旁边的草堆里,突然钻出一位猴子般瘦小的男人,他的头发跟草堆里的干草一样。难怪我发现不了他,他已经人草合一了。

    “你们为什么要扯掉我最后一块遮羞布?”我用干草盖住我羞处,有些物体就应该待在胯下不宜现身。

    “牛屎神医,你不是说他明天才会醒吗?”门外走进一个拿着木勺子的赤脚男人,他跟从草堆里出来的猴子男人一样瘦小,同样一身破烂打扮,简直是同一个娘生的。他的话是冲草堆里出来的猴子男人说的,话里很是不满,仿佛对方抢了他的娘。

    “我只做了四个人的早饭,他那一份从你碗里分。”拿木勺子的猴子说完又气哼哼出去了。

    “再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就有饭吃了。”牛屎神医站起来整整当作衣服挂在身上的的几缕破布,对我丢下一句就赤着脚径直出门。

    “麻烦帮我把底裤收回来。”牛屎神医经过我底裤底下的时候,我叫道。

    “它们现在是我们的军旗了,我让后勤官重新给你一套新衣服吧。”牛屎神医抬头仰望着我的底裤说道,他的眼神里竟然充满敬意。他身上挂着的那几缕破布尚且称不上是衣服,我怀疑他所谓的后勤官能给我什么样的衣服。

    收到牛屎神医吩咐的后勤官赤脚走了进来,也是个猴子,我简直进了猴子窝。他身上穿的比牛屎神医还寒碜,手上也没拿有给我的衣服。

    “兄弟,我们救了你一命,擅作主张拿你的衣服作了我们的军旗,现在我还你一套。”后勤官说着,就坐到我的草堆上,抓起地上的干草就为我编制草服。他张开两只脏兮兮的臭脚摆在我面前,脚底板的硬茧比牛皮还厚,我闲来无事用棍子捅了半天,也没见他有瘙痒的反应。

    不到一炷香时间,我身上就套上了后勤官为我编制的草服——干草做的无袖短褂和短裙。

    在他编制草服的时候,我除了捅他的脚底板,还在草堆里找到了柴乞丐送我的剑谱。扒光我衣服的男人随手把剑谱扔草堆里了,这些猴子也没有发现。我穿上草服后,就把剑谱重新塞进了怀里。

    “兄弟,可不经你这么折腾,忍着点能穿十来天,你这样挠,半天就会散架。”穿上草服,我浑身瘙痒难受,忍不住挠来挠去,后勤官劝止我。

    “兄弟,把我的底裤还给我吧,这草穿在身上难受。”

    “兄弟,你的底裤布料好,是我们能找到用来做军旗的最好布料。忍着点吧,等我们收获到新的衣服第一个给你换上。”

    我在这段时间见过不少穷人,沦落到拿我的底裤做军旗的穷军队我倒是第一次遇到。

    “兄弟,你们的军队不会就你们三个人吧?”

    “我们的大部队在前面呢,这里只是我们的小后勤营,也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我们的军师也在这里。”虽然我没有接触过丐帮,但我敢肯定,丐帮的后勤都没有这么寒酸。

    “再给我编一双鞋。”我常年穿鞋,跟这些常年没鞋穿的人没法比,他们的脚底板比鞋底厚,走路不硌脚,我赤着脚走路脚底则会硌得慌。

    我刚穿上草鞋,门外就叫开饭,后勤官一个恶狗扑食蹿了出去,我也紧随其后冲出去,这个时候不能要脸,要脸就会饿肚子。但是草鞋不合脚,连摔了几个狗吃屎。

    四个人,三碗草根糊,牛屎药神用要吃了我的眼神看着我,极不情愿地把他碗里的草根糊倒了一半到我的碗里。

    我一口喝下草根糊,不知道什么滋味,反正就跟没吃一样,肚子空空的。突然,我又闻到粥香,于是端着破碗,闻着粥香向庙堂左边的厢房走去。

    作为厨子的猴子见状,一口吞下自己碗里的草根糊,冲上来把我按倒。我以为他要跟我抢粥,我一脚把他踹开,往厢房冲去。

    我看见厢房里端坐着一个穿长袍的葫芦脑袋大胖子,头上顶着一个差不多跟他脑袋一样大的发髻,正端着一大碗粥咕噜咕噜地海喝,那个碗比我们四个人的碗加起来都大。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他放下碗眨巴着眼惊愕地看着我。

    “伤人,你这么快就醒了?很好很好,来喝点粥补一下身子。”胖子把碗递给我,但碗里只剩几粒粥米。为了不让胖子难堪,也免去厨子洗碗的麻烦,我把大碗舔得干干净净。

    我把空大碗交回给厨子的时候,他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当时我们正在大锅旁边,他手里拿着菜刀劈柴,我真怕他一刀劈了我,把推我到锅里煮。

    “你抢了他舔碗的福利,他不恨你才怪。”后勤官悄悄告诉我。原来胖子的碗应该由厨子来舔,我记住了,决定下次留半边给他舔。

    “那胖子是你们的军师吧,他都胖成那样了,哪里还需要吃粥,应该由我们吃粥。”我尝试改善伙食。

    “军师需要动脑,吃不好脑筋就不好使,脑筋不好使我们就打不赢丈,我们打不赢丈就更加吃不饱。”后勤官说得貌似很有道理。

    “他的脑袋一看就没有我的好使,让我做军师,大家一起吃粥。”

    “呸,你的脑袋才不好使,军师可是承诺我们大家有肉吃的,谁稀罕你的粥!”厨子也悄悄加入我们的密谈。

    我竟然饿傻了,被一个厨子将了一军。

    “你应该是位公子,为何沦落至此?”牛屎医神闲来没事,也蹲下来跟我们闲侃。

    于是我就把的身份透露出来,向他们描述我大鱼大肉取之不尽吃之不竭的富家公子奢靡生活。

    “一位沼泽国的强盗,把我劫了干干净净,若不然,我带在身上的盘缠,足够你们几个大鱼大肉吃上一整年。”

    在我的要求下,三个蹲着流口水的猴子告诉了我他们的来历。

    他们原是沼泽国的山贼,前段时间探子发现沼泽国突然出动大军进攻大类,军师连夜观天象,据说那晚虽然下着大雨,军师凭借惊人的视力,眯着眼看清了天下大势——大类王朝即将被瓜分。

    军师建议当家的下山,进入大类分一杯羹。当时山上兄弟总计不足百人,四位当家的便把日积月累、省吃俭用积累多年用来讨妻、养家的钱粮拿出来收买人心。散尽钱粮,总算在沼泽国招到了五百壮汉,但还未离开国境,尚未成家的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就被人杀害,唯一成家的四当家成了唯一的当家。埋葬了三位当家之后,四当家带着六百壮士,悄悄跟在沼泽国朝廷大军屁股后面,想要靠拾人牙慧壮大自身队伍,再占地为王。

    只是沼泽国朝廷军队太过残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留、鼠窝掏空,跟在屁股后面的山贼不仅拾不到牙慧,还染了一身屁味。为了收揽被沼泽国朝廷军队践踏的大类难民民心,除掉身上朝廷军队强加的臭味,为日后在大类立足打好根基,山贼部队拿出全部家底救济大类难民,乃至山穷水尽,过得比难民还艰辛,沦落至此。

    沼泽国地小物乏,极其贫瘠,土地多是沼泽,数千年来一直觊觎大类地大物博的地盘,发动过无数入侵战争,结果却是自己的地盘越打越小。但他们永不死心,这次入侵便是明证。

    “我们军师约法三章,一不能伤害大类平民,二不能抢夺大类平民一米一糠,三不能对大类平民见死不救。”牛屎医神说。

    “我们把军饷都分给了大类平民,希望力壮者加入我们。”后勤官补充。

    “结果不理想,受到我国朝廷军队伤害的大类人不愿意加入我们,吃了我们一餐饱饭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目前我们招收到的大类人不足百人,都是蹭吃蹭喝的老弱病残。”厨子总结。

    “离开前,你们至少也得给我吃一餐饱饭。”我提出申请。

    “我们早断粮了,自己都吃草根,哪来的饱饭给你吃。”厨子驳回我的申请。

    “你们的大部队呢?”我寻找突破口。

    “西北方有个强盗的山寨,藏得好,没有被我们朝廷的军队发现,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四当家正带着部队攻打那个山寨,如果攻下来,至少能吃上一顿饱饭。”后勤官让我看到希望。

    “你们有没有想过,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是被四当家杀死的?他们死了,四当家就成了当家,他是最大收益者。”为了让话题更丰富多彩,我引出阴谋论。

    “休得胡言!”葫芦头胖子军师不知何时也悄悄踏入了我们的龙门阵,他蹲不下去,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三位当家是在抓捕赏金犯时,不幸被杀的,当时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那位赏金犯是我们朝廷重犯,犯了叛国罪,能活抓他者,朝廷赏银五十万两。三位当家本可以杀死他,但为了五十万两银子作军饷,决定活抓他,结果下手留情被他反杀。”

    胖子军师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油腻的通缉令,上面的画像显然就是昨天逼迫我杀人的王八蛋。

    “昨天就是他抢劫了我,他身上带着我六十万两银票,杀死他我分你们五十五万两,比活捉他还多五万两!”我添油加醋、搬弄是非,欲要借刀杀人。

    四人吃了一惊,跳起来四处张望,仿佛那王八蛋还在附近。

    “军师,我们赶紧跟上大部队吧,如果他出现,我们几个不是他对手。”牛屎医神竟然不为金钱所动。

    “你们不会是逃兵吧?”我快言快语。

    “这……”厨子不够爽快,支支吾吾就是憋不出第二个字。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因为我贪吃、吃独食,担心影响军心,只好远远跟着部队,不敢跟部队靠得太近。”

    煮粥的时候十里飘香,谁都瞒不住。大家都吃草根,偏偏就军师吃粥,不闹心才怪呢,我一个外来人都觉得闹心。

    “你这军师,注定成不了大业。不如让我来当,至少我吃什么,大家就吃什么。”

    “如今谁当军师都得吃草根,已经没有米了。”厨子说着,发现自己饿糊涂了,“额,草根也没有了!祈祷四当家攻下山寨吧,要不然我们今晚都得喝西北风。”

    “要是现在有只烧鸡……”后勤官流着口水说着梦话的时候,肚子里癞蛤蟆的咕咕叫声打断了他的白日梦,接着军师肚子里的癞蛤蟆也作出了响应。

    “闻到了吗,好像真的有只烧鸡在向我们飞过来……”在我们此起彼伏的癞蛤蟆叫声中,我闻到了烧鸡沁人心脾的香味。

    (可怜,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们只想吃烧鸡。)

    有两只烧鸡从天而降,落入我们围成一圈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