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朝堂之上
“天灾降于虞都以南,毁天灭地……
“适逢曹瑾率队自南平山考古返回,遭此劫难,藏书秘府四人,金石部三十二人,神兵司二人,禁卫军八人,共计四十六人,死于天灾。
“此在覆盖方圆数百里,以白日降临,掘地三尺,又以天火燎原,所到之处,皆夷为平地……”
“……”
啪。
李有容合上奏折,表情丰富又复杂。
尽管这些描述不够详细,尽管她没有亲临现场看到这可怕的一幕,但她很清楚这天灾的恐怖。
最关键的是,其中有些描述,与那个远在上元的男人所言存在诸多巧合。
“凶险的古物,冲击波,夷为平地……”
李有容内心惊诧,但依旧面无表情,想了想,她问道,“太傅。”
“老臣在。”
“平日里太傅精研上古圣贤书法,可曾听闻颜真卿?”李有容问到。
此言一出。
太傅微怔,苍老的身躯不由挺直,随即挥挥手:“抬上来。”
“是。”
来自天道院的两名儒生将一块白布包裹着的石碑抬入大殿中央,文武百官纷纷让开一条道,儒生随即将将白布掀开,哗啦一声,经过天道院,金石部相关人等修复,打理之后的石碑呈现在百官面前。
整个大殿随即议论纷纷,乌泱泱的,有感叹有疑惑有惊喜……
李有容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石碑上。
距离甚远,只能看到铁画银钩般的潦草字迹。
“启禀陛下,这是南平山出土的碑刻书法,来自唐代大家颜真卿的祭侄文稿,经由历代大家题跋,其中一句记录最为清楚,此书为天下第二行书。”
“……”
高声介绍碑刻书法的儒生,声音洪亮,言语之间充满骄傲和激动,将百官的讨论声覆盖。
说完,大殿安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天下第二?
这是何等的地位,何等的荣誉和成就?
南平山竟能出土如此书道宝贝?
然而……
最震惊的却是站在龙座前,俯视着石碑的大虞女帝。
一言不发。
太傅躬身道:“陛下方才所问的上古圣贤颜真卿,想必便是这碑刻之上的这位了。”
“……”
文武百官内心微惊,这女娃能称帝的确有些手段,石碑之事如此隐秘,她竟已率先知晓。
李有容没有说话。
而是一步步走下台阶。
她要亲自确认这碑刻上的文字是否属实。
不多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有容站在了石碑面前,逐字逐句,认真观摩。
尽管字迹潦草,可那一笔一划,无不入木三分,登峰造极……
其中蕴含的古法底蕴,更是雄浑厚实,做不了假。
她想起宁生说过的话,心生惊讶。
这个粗鄙的男人,居然说的都是真的?
……
李有容收拾好心情,冷漠地返回龙座。
“太傅,你觉得此书是否称得上天下第二?只管直言。”
题跋未必就客观。
太傅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自从昨日老朽观摩此书之后,一夜未眠……除兰亭以外,老朽实在想不出比它更好的书道。”
得到太傅的认可,其权威性更上一层楼。
在场不乏武官,好奇道:“我看那碑刻上涂抹乱画,这也算得上天下第二?”
“当世第一兰亭,亦是有诸多涂抹。”太傅环视四周,颇有些惭愧地道,“如此佳作,老朽不配评说。”
“……”
若是连太傅张子陵都觉得配不上评价,那当朝研习书道的谁还有这个资格?
李有容听得心头微颤。
双手抬起,放在龙椅的扶手上,不由紧握。
太傅张子陵继续道:“老朽已经令人拓印了多份,送往各部,陛下那边也有两份,陛下可抽空临摹,对修为大有裨益。
“唯一不妥的是,此书乃行书,对修行门槛要求颇高。”
李有容点了下头:“知道了。”
“启禀陛下!”
此时娄相站了出来,“此次天灾验证占卜,上元百姓损伤严重,臣已令人前往主持善后事宜。”
“好。”
李有容心中轻松了一些,文武百官之中,只有娄相做事最多。
娄山关继续道:“臣还有一事启奏。”
“准奏。”
“无间教近三年来平息不少,可见这三年的通缉围剿着实有效,如今上元天灾,又值内忧外患,通缉无间教之事,理应搁置,当务之急,救灾更为重要。”娄山关说道。
“娄相此言差矣。”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儒徐明中站了出来,“这无间教无恶不作,无孔不入,逆贼一日不除,大虞一日不得安宁。”
“说得轻巧,三年通缉令,你们谁见过宁轩辕的真容?”娄山关冷哼道。
徐明中反驳道:“那就继续通缉,能杀上一任教主,这一任也跑不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看是有人假借除奸而行私权。”娄山关道。
“娄相有话就直说,何必阴阳怪气,圣人有言……”
“够了。”
李有容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朝堂纷争的痼疾非一朝一夕。
李有容懒得继续这个话题,以免双方再次争吵:“此事先行搁置。”
二人不再言语。
“娄相,朕想起一件事来,想托你去办。”
“臣惶恐。”娄相忙躬身等待吩咐。
“将上元柳家的卷宗调出来,送到朕的书房。”李有容说道。
“这……”
娄相满脸疑惑,这思维跳跃也太大了。
“还有受到牵连的所有卷宗,一并送来。”
“臣,遵旨。”娄相只得怀着疑惑的心情躬身。
李有容正要打算回书房,脑海中传来兴奋感应。
“太好了,你要帮我相公翻案?”
“别说话!”
“……”
大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全都表情古怪地看向这位女帝。
短暂的诡异气氛过后,文武百官也意识到这么看着皇帝不太妥当,纷纷低下头,当做没听到的样子。
有人忍住发笑,偷瞄刚才说话的娄相和徐明中。
让你们别说话呢。
这女帝,有魄力。
先帝在位时,都不敢对朝中的元老这般说话,无不是恭恭敬敬。
娄相老脸一红,只得压低身子:“臣遵旨。”
“娄相误会朕了,朕没有在说你。”李有容连忙解释,“娄相为大虞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实属国之重臣啊……”
“……”
此乃帝王术。
这女娃越发厉害了。
打一巴掌给个糖,此术用得脸不红心不跳。
娄相忙道:“陛下过奖了,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李有容点了下头道:“退朝。”
……
回到书房。
李有容便令人守在门口,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扰。
“徐京娘。”李有容略有不满地回应。
“陛下恕罪,民女不是有意的。”
“算了,朕不与你计较。”
接着李有容开始伏案批奏折。
积压了七天的奏折,几乎堆满了整个桌子。
她要一件件认真阅读,处理。
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草草批阅了事。
可经过交换之事,才从宁生的口中得知她的江山有多岌岌可危。
骨子里的要强,使得她登顶帝位。
同样,也让她不会轻易认输。
“朕偏要做千古名君。”
凭着这股子劲,李有容接连批改了三天的奏折。
足足三天两夜。
直至第四天西沉时。
强烈的困意排山倒海压迫而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
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李有容忽然想起还有卷宗没来得及看,便努力睁开眼睛——
“娘子?天色不早了,宽衣睡觉吧。”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