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醒来，冯化成第一次迟到。

    匆匆赶到列车站后，计分员拿出本子，冯化成刚要登记，那位管事胡茬男子，从另一侧入口进来。

    老严正在忙着搬货，看到冯化成出现，远远停了下来，神色流露几分戏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老黄几人后面搬货赶上，也被老严拉着叫停，指着远处的冯化成。

    冯化成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老严等人，看到胡茬中年男子出现，他内心便生出一丝不妙。

    这些日子，他早已打听清楚，眼前男子的身份，是指挥部的向副主任，在几百号搬运工口中，颇具有威慑力。

    向副主任过来后，计分员连忙问好，冯化成跟着打了声招呼，提笔正要准备写字，被他伸手拦下来了。

    “冯化成考核我看了，表现很积极突出的嘛，迟到这件事，虽然是原性则问题，可也要区别对待，具体问题具体评价！”

    说完这话，向副主任看了眼冯化成，拍了拍他肩膀离开。

    冯化成内心咯噔一下，顿感有些不妙。

    上一次被拍肩膀，是因为不小心说错话，自己不但被老严臭骂，还连累了整个小队，加了半个晚上的班。

    这次又被拍了一下！

    冯化成忧心忡忡，再次提笔准备签字时，那位计分员突然一把夺过。

    “不用填了，下不为例！”听到计分员这话，冯化成吃惊抬头。

    “看我干什么，赶紧干活！”计分员冷脸催促下，冯化成懵逼离开。

    远处看戏的老严几人，同样也傻了眼。

    “什么情况？”

    冯化成明明是迟到了，按照规定应该扣分，而且遇到向副主任，更应该是一出好戏。

    可没想到，向副主任非但没训斥，好像还帮了冯化成。

    “他凭什么？”老严妒火冲烧，丢下货物朝冯化成走去。

    老孙老黄几人见状，连忙跟着追过去。

    “冯化成，为什么不扣你分？”冯化成正准备装货，老严拦在他面前怒声道。

    “什么扣不扣分的，老严你让开。”冯化成皱眉说道。

    老严几人远处看戏，他刚才回过神来，已经注意到了，本想着绕道装货，结果对方不依不饶，竟然还跑自己面前。

    玛德，真当自己好欺负了！

    “老严，你快去干活！”老黄和老孙几人，跟着追上来连声道。

    老黄拉了把老严，后者憋着一股劲儿，他愣是没拉动。

    “化成啊，老严不是冲你发火，他怪我瞎动歪脑筋，背着他说媒。”老黄推了老严一把后，尴尬着解释道。

    “所以我早上起床晚，就看我笑话了？”冯化成不为所动。

    “化成，早上本来我想叫你的……”

    “结果就是没叫，是吗？”冯化成冷声打断，看着老黄道：“你没有义务叫我，迟到我自个认。”

    老黄干笑几声，正要再次开口解释，冯化成摆了摆手。

    “不用多解释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总之，你们几个关系好坏，我冯化成不关心，只有一条，别挡我路！”

    说到最后一句，冯化成眯起眼睛，脸上充满煞气。

    老黄几人离开，冯化成深吸口气，平复心绪后开始干活。

    只有老严心有不甘：“冯化成两句话，你们就被他吓住了？”

    “老严，算了，这次是我们过了！”老黄神色复杂，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老严眼睛瞪大，怒气冲冲道：“你们算了，我可没认怂！”

    说完这话，他大步朝入口处，那位计分员走去。

    “同志你好！”

    “你有事？”计分员头也不抬，纸上唰唰记着什么。

    老严怒气瞬间消失。

    犹豫了几秒后，他鼓起勇气说道：“那个冯化成他迟到了，让我替他过来登记下。”

    “嗯？”计分员抬起头，指着旁边牌子道：“规定上写着呢，迟到人员，自个儿过来登记！”

    “他不愿过来，就派我来了！”老严赔笑道。

    计分员摆摆手，低头继续做事了。

    老严站在原地，神色犹豫不决，正巧老黄小跑过来，拉着他要离开。

    老严胸中怒火腾升，鼓起勇气高声道：“他冯化成迟到，本来应该登记的，你们凭什么放过？”

    “你意思是我们工作人员，弄虚作假了？”计分员啪地扔掉笔，冷冷道。

    “没有，哪能呢？”老黄内心一哆嗦，连忙拉了老严一把。

    后者打个激灵，瞬间清醒。

    “还有意见？”计分员面无表情，盯着老严。

    “没，没有！”老严二人慌乱逃开。

    ……

    老严出洋相的一幕，冯化成并没有看到，回想向副主任的话，他此刻琢磨出几分味道。

    一定发生什么事情，让李副主任改变态度，帮了自己一把。

    可究竟发生什么了？

    直到两天后，和好友吴卫国食堂碰面，一起坐下吃饭时候，冯化成得到了答案。

    “金坝村的村长老连知道嘛，这人可不一般，听说指挥部刚来时候，老连带着山里村民，没少帮忙干活，好多人都承他情！”吴卫国边咀嚼窝头，边解释道。

    “向副主任，也承老连人情了？”冯化成问道。

    “那可不，还不是看你亲戚周蓉，愿意给金坝村当老师，这中间你也出了力，才放你一马，不然你以为呢！”

    “绕了半天，原来沾周蓉的光了。”冯化成内心恍然，周蓉的名字，是他告诉吴卫国的，只不过并没有提及，两人之间真正关系。

    看到冯化成虚心聆听，吴卫国来了兴致，喝了口汤后压低声音：“再给你说个事，知道我们正在修的路嘛？”

    冯化成点头，吴卫国被调去修路后，不止一次得意提过，说比当搬运工舒服多了，可以边磨洋工边干活。

    “告诉你啊，我们修的那条路，本来没金坝村什么事，可上面硬是让往金坝村方向，多修了好几里地，知道为啥不？”

    冯化成还未回答，吴卫国抢先说道：“就是为了还人情，往大了说支援山区建设！”

    “反正修路就地取材，用不着向上面要钱，出工出力又是我们，不用白不用……”

    冯化成默默听着。

    两人吃完离开食堂，各自回屋之前，冯化成突然叫住李卫国，开口问道：“卫国，你晚上就不出去逛逛吗？”

    “黑灯瞎火，逛个啥！”吴卫国没好气道。

    “附近有个集市啊！”冯化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