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时者之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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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尾声

    人类想着要永生,植物们却想着像人类一样能自由奔跑。

    靳春失踪两年后回来了,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不过官方解释非常合理。

    靳春在一份本地的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大意是,我市刑警破获一起重大毒品案,捣毁一处制毒窝点,解救了一部分被困人员,尚有主犯未主动投案。

    小小的一块,寥寥数语,毫不起眼。

    靳春放下已经翻烂的报纸,已经找不到更多信息了。他就是被解救的被困人员。在医院躺了三个月,现在才有点人样。

    珈晏也就是英勇神武的郭家严警官,把靳春从山顶拖出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没抓紧,摔了个稀烂。对,就是把靳春摔了个稀烂。郭警官只好怀着愧疚的心情通知他家人来见最后一面,才发现靳春已经失踪了两年。

    父母听说靳春回来了,喜极而泣,他们已经在学校门口摆了两年的馄饨摊,天天盼着自己孩子能回来,今天终于回来了。

    当父母高高兴兴来到医院,看到绑的像木乃伊一样的靳春,不禁失声痛哭。没想到盼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靳春仿佛在昏迷中听到他父母的哭声一般,动了动手指,接下来几天凶险的感染期居然都扛了过来。到底是年轻,很快度过了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

    这天,靳春睡的有点迷糊,听到小护士一边给他换尿袋一边八卦。

    “听说这个就是那个木头人?”

    “什么木头人?他自己明明说自己是一棵树。”

    “哈哈哈,笑死了,这算好的,最近救治的这批人,都有点神经兮兮,说自己是萝卜青菜的都有,怕不是治好了外伤,还得送去精神病院。”

    “嘻嘻嘻。毒品把脑子毒坏掉了。”

    靳春伸出手,看了看自己上着石膏夹板的左手,那里缺了一根小手指。他现在动不了,但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靳春了,现在这个人,拥有一个新的身体。

    他们说他被毒品迷失了心智,但他知道并不是这样的。珈晏究竟想要隐瞒他什么呢?

    父母在郭警官的陪同下来看望过几次。出院的时候,郭警官来办的出院手续,并没有让他回家,直接带回警局,说是涉及案情,需要带回去详细盘查。

    靳春觉得这样很好,毕竟,现在这个身体根本无法面对养大自己的父母。

    郭警官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把靳春安置在里面,却并不限制他的自由,只是告诫他暂时不要回家,不要跟父母接触。

    靳春百无聊赖,心中疑问更甚,只是珈晏,也即现在的郭警官似乎每天都忙的要死,又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两年了,靳春想不通,他失踪时还在上高三,怎么就两年了,他错过了最重要的高考,人生该何去何从,他原先的身份证也早已注销,现在还顶着一个吸毒人员的身份,郭警官被监视居住,出门多有不便,每天除了出去吃饭,就只能在这几尺见方的房间里徘徊。

    这天,靳春饭后去上公厕,身份的转换,让他还是有点尴尬,犹豫一下进了男厕,掏了半天,一下没掏出来,旁边一男的无端就笑出了声,靳春有点生气了,转身就走。

    晚上做梦,有些尿意,想上厕所,又是掏了半天没掏出来,又听到有人在嘲笑了,一生气,就掏出来一把红色的触须,那触须扭动着,一把勒住男人的脖子,找好角度,一下就刺穿了他的动脉。热血溅了他一脸。

    “不,我没有,不是我。”靳春惊叫着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

    啪,另一张小床上,珈晏翻了个身,拧亮了台灯。

    “怎么了,又做恶梦了吗?”

    “没什么,被尿憋醒了而已。”

    我摇摇晃晃起身,上完厕所,清醒了一点。“就是有点担心,我现在这个样子,要如何跟父母解释。“

    “我会去跟他们解释的,医学奇迹嘛。实在不行的话,咱们结个婚就解决了。”

    我翻了个白眼,“真的,结了婚,去泰国渡个蜜月,咔嚓一下,回来,就好了。”

    珈晏真是有够恶趣味。他那咔嚓一挥手,我还真觉得胯下一阵冷风。

    “新的身份证什么时候能办好啊?”

    “快了,我明天就去拿,然后再给你报个补习班,弄个学籍,你想考大学,还是可以考的,就是手续有点多,我最近正在忙这些事。”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也算是补偿吧,毕竟差点把你摔死,你命大,活过来了,我的过错也就可以弥补一下了。”

    一切看似非常合理,郭警官逻辑清晰,毫无破绽,毕竟是苏素都佩服的人。

    第二天,看着郭警官远去,我把身上的定位器绑在一只大乌龟身上。在郭警官的衣服里挑了一身稍微成熟一点的衣服,准备去东榆村,我的老家。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看一看才知道。

    上了最快的一班公交,来到镇上,看到几个三蹦子司机在闲聊。

    “师傅,去东榆村多少钱?”

    他们像看疯子一样打量我。

    “小伙子,你去那做什么啊?”

    “回家啊,怎么了?”

    “你是多少年没回来了?”有个老头来了劲了:“那地方有点邪门哦,去的话,至少二十块。”

    老头伸着两个指头。

    “以前不都五块钱吗?”

    “一年是一年的行情哦。走不啦?”老头问道。

    “老于头你还真不怕啊?这个缺德冒烟的。”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啊,我又不跟他进村的。”

    “也不怕女鬼把你给勾了去。”

    “什么女鬼?东榆村发生了什么事了?”我好奇问道。

    老于头发动了车,在一阵扑扑的巨大噪音中跟我聊起了东榆村的一些异闻。

    说是就这几年的事情,东榆村有几个光棍老汉失踪了,报了失踪,警察也来查过了,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后来也不知怎么传言被女鬼拖去吸血吸干了死了。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

    老于头也不想多说,毕竟我是这个村的人,不好说太难听得罪了我。

    老于头车开的飞起,靳春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颠到错位了,很快就到了东榆村,离村还有一里地的时候,老于头就叫我下车。“好了,只能送到这里,二十块,自求多福了你哪。”

    我递给他一张纸币,他收了钱,飞快的关上门,逃也似的的走了。

    “哎,我怎么回去啊。”我大喊。“切。”

    走到村口,有点不对劲,我们村为什么叫东榆村,就是因为村口那棵古老的榆树,每年,榆钱像雪花一样落满地。现在,只剩一块大石头,上用红漆书写:东榆村。

    我差点以为来错地方了。房子还是老样子,只是更破旧了。听不到什么人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怕什么。我沿着小路走回家,路上遇到几个驼背的老妪,喊她们太太,也不理我,估计是耳背的很。偶有几只傻傻的土狗,看着我,也不吠。

    来到家里的老房子,从旁边的乱砖里摸出钥匙,打开门,一股子灰尘夹杂着霉味扑面而来,看来,父母已经很久没回来居住过了。真正的家徒四壁,唯有几张破烂板凳落满了灰尘。

    我锁好门,走到村东头,那里有家小商店,以前好些人在打麻将,曾经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现在也落寞的很了。

    “来包好烟。”我扔了一张百元大钞在柜台上,老太昏黄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从柜台里掏摸半天,摸出一包中华,硬壳的。

    我拆开闻了一下,已经有些霉味了。本来也不抽烟的我又默默的将烟放回口袋里。

    “阿太,跟你打听些事情呢。”

    “小伙子,你说。”

    看来老太根本没认出我来。

    “我听我朋友讲,你们村里有棵大榆树,正好我要收些木材,特地来看看的,怎么没有了啊?该不是我找错地方了?”

    “你也收木材啊?来晚了。前一阵子,来了个大老板,老有钱了,不光那棵大榆树,村里所有的烂木头,他都收,也真不挑,这不,你看这村里还有一棵树苗没?我老归老了,还想着弄点钱的,就在屋后种了几棵树苗子,想着长大一些也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这些个当官的,只许他们弄着村里的木头发财,不许我小老百姓搞点外快啊,把我的树苗了拔了个干净,还骂我老妖婆,你说气人不啊?”

    “哦,是哦,过分的,真是的,种树怎么了?你们家儿子不在家呢?他们欺负你?”

    “别提了,你看这村还有几个男人的?我生意都没了,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来了个招工的,一块都招过去干工地了。嗯,可不呢,干工地可挣钱了。你知道不,哪怕是个混子混几年,也挣不少钱。”

    “确实啊,肯吃苦,挣钱也是好的。”

    “这些个老板也是个瞎的,这些懒货能做什么用,哪里个个像我儿子这么能干的?村里有几个光棍老汉,也去工地上了,活没干上,还出了事故,可赔了不少钱呢。”

    “可我怎么听说是被妖怪给吸血吸死了的?”“啊呸,哪个造谣的,烂舌头的,哪有什么妖怪,不过是嫉妒人家赔的钱多,20万呢,谁不眼红,还不使劲造谣的,把我们村的名声都坏掉了。”

    “那些人果真是在工地上摔死了的?”

    “倒也不全是,还有些晚上阿尿是掉水泥坑里的,没的法,一晚上,都硬了,又捞不出来的了。那些光棍的家属,哪个还要把尸体领回来哦,领完钱就走了。”

    “家里人也不追究吗?”

    “除了老泡夫的两个女儿去闹了一场,不过是为了多得点钱罢了。那些个光棍,活着的时候没人管,死了还能领钱,谁还高兴去闹呢。”

    老太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我听的有些不耐烦。

    借口到村子里看看,收些旧物就走开了。

    果然,村子里没有一棵树,非常干净。事情做的非常利落。眼看已到下午,我得赶紧回去,免得珈晏又要对我盘问。

    回去没有三蹦子,只得拼命跑,幸好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回到住处,却正好碰到珈晏在门口。

    “做什么去了?”

    “看我爸妈。”我也没说谎,只是看我爸妈的房子。

    “我刚从你爸妈那里回来。”

    “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并没有跟他们说话。”

    “好了,下次出去要跟我说一下。”

    “嗯。”

    “别不高兴了,我给你带了你妈包的馄饨,吃点吧。你可别想多,只是你这样的人到处跑,还是有点危险。还有苏素。”

    他重点强调了那个人。

    靳春吃完一碗小馄饨,有些意犹未尽,不由得伸出细长的舌头把碗底卷了个干净。

    珈晏小声斥责道:“靳春,不要这样伸舌头了,被人看见不好的。”

    “哦,知道了。”我皱皱鼻子,像妖怪是吗?呵。

    珈晏给了我新办好的身份证,告诉我很快就可以去上补习班准备高考的事情了。

    靳春在补习学校里,吃过饭,无聊的在校园闲逛。无意中看到几个工人在忙忙碌碌,听说要建一座紫藤花架,不由的一阵冷笑。

    早操的时候,看到一些新的面孔进入操场。心里不禁感叹,好新鲜的血液啊。伸出细长的舌头,贪婪的卷一口湿润的空气。

    后排的同学,不约而同的伸出了细长的舌头。变成怪物有什么可怕的,大家一起啊。

    有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冲靳春挤了下眼睛,调皮的笑了笑。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怎么哪儿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