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三百万上品灵石。”

    “好，三百万上品灵石，换黄师弟。”帝鸿天一身金袍，依旧面带笑容，语气温和。

    青山站在地上，望向云端的帝鸿天，粲然一笑，“帝师兄，可别说我坑你，三百万上品灵石，换师兄一个面子，可算不得亏。”

    帝鸿天点头道：“此番，是愚弟的过，帝某代其赔罪了。”

    “唰”，一只乾坤囊缓缓滑落，青山接过，笑道：“这黄师弟，还烦请师兄自己提走，青山这便告退了。”

    说着，旁若无人，青山自顾走上观战席，朝着演武场外走去，汀芷紧随其后。

    身后，帝鸿天降落云端，亲自扶起黄陌，喂上珍贵丹药，赔礼道歉，全然没有半分架子。

    惹得黄陌是热泪盈眶，略微哽咽，只差磕头就拜了。

    自始至终，帝鸿天都未看帝释天一眼，腾云带着黄陌自顾远去。

    场间众人窃窃私语不休。

    “这星河剑派弟子，好生霸气！”

    “是啊是啊，我都快吓尿了，三百万啊？当着淬神境修士，他还真敢开口。”

    “你们说，若没那三百万，他会不会真杀了那黄陌？”

    “应该，不会吧？”一人疑问。

    “应该，不会吗？”一人反问。

    “总之，别惹疯子。”众人共识。

    ……

    “三百万上品灵石，换一个练气境小修士，这鸿天公子，当真是仁义之至。”

    “难怪他年纪轻轻，又是庶出，却能获取如此地位。”

    “要是我，也心甘情愿，为其效劳。”

    “对顾青山那等恶霸，也是以礼相待，当真是翩翩公子。”

    立威的立完了威，作秀的作完了秀，原地留下的帝释天，却完全成为了笑柄。

    “相比鸿天公子，这帝释天，简直不忍直视。”

    “谁说不是呢？撺掇别人上，自己躲在后头，最后还果断卖人？”

    “自私自利，又卑鄙无耻，又怂又弱……”

    “瞎了眼的人，才会跟他……”

    ……

    云端之上，两位女修并肩而立。

    花怜道：“这是……你家小朋友？”

    林南烟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他身旁那女子，是我侄女。”

    “手段好生老练，只是这番，怕是将帝龙谷得罪死了。”花怜微微摇头。

    “脑子是挺好，”没太在意后半段话，林南烟颔首称赞，“年轻人气势盛些也无妨，人的确不错。”

    “走吧，四季谷赏花？”

    “好。”

    ……

    夕阳西下，祥云腾飞，一眼望去，云海苍茫，半轮远阳，垂落云与天之间，染尽层云，霞光灿灿。

    林赋操控着祥云，脑中还在思索着，这小子，是从最初就开始设计了么？

    生死不论；明着对抗土巨人，暗地里布置剑阵；近身，给足压迫感，让对方惊惧，想着远离；靠近西南角，对方不就想着拉开最远距离——自动踏入东北角剑阵？

    ‘嘶，这小子，不愧是藏七分……’林赋暗自惊叹。

    青山独坐发呆，手背衣角沾染血色，望着云海翻涌起伏，向阳的一侧，尽皆金光璨璨，背阳另一侧，则暗沉沉一片。

    “师兄？”

    青山惊醒过来，望着一旁的女子，晚霞染红她的面庞，娇艳如花，他递过乾坤囊，笑道：“这给你。”

    “我不要。”螓首微垂，汀芷连连摇头。

    “拿着。”语气微硬，不容置疑。

    “哦，”汀芷乖巧接过，眸光低垂，攥着衣角，低声道：“师兄生汀芷气了？”

    “没有，我没生气。”青山轻笑道。

    汀芷不语，只是直勾勾望着他。

    四目相对，心下有些无奈，他索性赌气道：“师妹自己的钱，怎么乱花我管不着，就算为了置气，买些没用的东西，还是争些无谓的面子……”

    瞧着他嚷嚷不休，汀芷抿嘴一笑，打断他道：“汀芷错了。”

    憋着的话都说出来，气也顺了，青山微微一笑，“知错就……”

    话未说完，又被汀芷打断，“但下次还会这么做，有些东西，钱无法衡量。”

    长风袭袭，她的发丝略显凌乱，俏脸上满是坚定。

    青山愣了一瞬，心中微微一动，挠了挠头，悻悻道：“随师妹便就是。”

    场间气氛复又和缓，汀芷问道：“发生的这一切，都在师兄算计中么？”

    微微摇头，青山道：“哪有什么算无遗策？无非就是随机应变。”

    “那帝释天一直躲在后头，派狗来恶心，我就抽烂狗嘴，拔掉狗牙，”他温和一笑，“这样，就没有狗再敢来了，无非是杀鸡儆猴。”

    汀芷点头，柳眉微蹙，“后来顺手借着黄陌，给帝释天布局？在他不愿付灵石，抛弃黄陌那一瞬，便是抛弃了人心？”

    “师妹聪慧！随手设计了一番，败坏他名声，往后他手下，或许也会离心离德？”青山微笑道：“试问，我甘心为你驱使，你却视我为猪狗，谁还愿意跟着你？帝家不是没有齐、飞、屎、尿天。”

    “噗嗤”，汀芷掩嘴而笑，“不过师兄如何断定，帝鸿天会出这笔钱？”

    对于这些事，林赋倒是很熟悉，“小妹，可听闻过千金马骨？”

    “君王以五百金买死马，而后，世间千里马齐至？”汀芷天资聪颖，瞬间明悟，“黄陌本身不值这个钱，但若帮帝鸿天将名声打出去，便物有所值，或者说，这三百万上品灵石，买的是人心？”

    林赋点头道：“小妹聪慧，于一方势力领袖而言，千金难买人心，如那小子所说，帝家不是没有齐、飞……”

    又道：“一脉真传，能做到那个位置，自然不可能仅靠血脉、实力、天资、虎躯一震，比的是，谁能获取更多人的支持。”

    青山道：“此番帝鸿天来，其路有四，其一，放弃黄陌，他必不会选；其二，出手抢夺，有林二哥在，此路不通；其三，以面子交换，我卖他个人情，今后有事，可以找他偿还，被我拒绝了；其四，就是刚刚说的，千金马骨了，其实也是他被动之下，最优选择。”

    汀芷道：“简而言之，师兄得里子，帝鸿天得面子，帝释天面里俱失？这么说，那帝鸿天不会找麻烦？”

    “不，我打了帝龙谷的脸，有机会，他必杀我，”青山无所谓道：“而且这一切，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前提下，若非林家，便是我颜面尽失了。”

    “嘿，你小子，不会打问我帝龙谷如何起，就开始算计了吧？”林赋一惊，不愧是藏七分。

    青山苦笑道：“当然没有，一切皆是巧合，青山不喜算计，只是随机应变。”

    当时为何，便如此气愤了呢？搞不明白。

    汀芷攥着乾坤囊，眸光略微低垂，眉梢微蹙，“因为如此，师兄才不愿要这灵石么？”

    “并不全是，师妹为我出气，我当然要找补回来。”青山自然道。

    林赋心中惊诧，难道这小子，其实很会撩？

    眉间舒展，汀芷眸光发亮，嘴角微微上扬，“那这灵石我们一起用，师兄想要什么，汀芷帮你买。”

    林赋抚额，自家小妹这……哎，这两人真看不懂。

    须臾间，祥云缓缓降下，已至星河剑派驻地。

    “吱吖”，推开大门，外院内，阮长老躺在靠椅上，摇摇晃晃，笑道：“如何？淘着什么宝贝了么？”

    青山笑着一礼道：“阮长老，正找您老呢，可否帮忙看看，这些东西里，有没有值钱的？”

    说着，“唰”，灵芒闪过，数百件宝贝，叮叮当当洒落一地，昏黄小院内，各色光芒闪烁，晃得人眼花缭乱。

    阮长老呆愣原地，林赋无语抚额，青山自信满满，汀芷笑意盈盈。

    “青山啊，”阮长老以袖拂面，咳了几下，才问道：“这些，都是你买回来的？”

    “是啊，长老帮忙看看，可有什么天宝，仙宝，”青山理所当然，又掏出金凤簪递过，“这枚簪子，好像有些玄奇，先看这个。”

    忽略前半句，阮长老接过金凤簪，眸光一亮道：“此簪瞧着，的确有些不凡。”

    一旁林赋，盯着凤簪的眸光也是一亮，点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算有几分见识。”

    说着，两人凑到一旁的石桌旁，细细探查起来……

    一时间灵芒闪烁，讨论不休，青山虽然听不懂，但是能让两位高阶修士，琢磨这么长时间，高低是个灵宝，或许天宝？仙宝？

    他眸光越来越亮，想到深处，呵呵傻笑，这初次淘宝，或许就捡了个大漏？

    良久，林赋眉梢微拧，沉声道：“此宝并非凡品。”

    阮长老白眉攒聚，应和道：“的确如此。”

    而后，林赋总结道：“但本身并无玄奇之处，像是一柄钥匙，只是不知其用处。”

    阮长老亦点头称是。

    青山懵了，“钥匙？还不知其用处？就等于废品呗？”

    林赋道：“或许是某一处秘境，或洞府钥匙呢？”

    青山才不吃套，接过凤簪，嫌弃道：“天元界这般大，给把钥匙，上哪儿找锁去？不是开玩笑么。”

    林赋道：“嘿，我说你小子，不知天地间有缘法么？不定哪天，缘法就落你身上了。”

    “是是是，天大的缘法，”虽然期望落空，青山也不恼，又恢复淡然模样，本来也就是随手一试，得失与否，并不重要。

    这般想着，他随手将金簪递给汀芷，“这金簪是女子之物，要说缘法，也该是师妹的。”

    “谢谢师兄。”汀芷浅浅一笑。

    青山并不是很喜欢，那种抱着一物，等着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接着，三人又望向，地上一堆“宝贝”，挑挑拣拣起来。

    阮长老抚着胡须，笑看着这一幕，以他的修为，瞬息便能看清，都是废品……

    忽而，他眸光一亮，望向一柄外形古朴，暗沉沉的青石剑，虽然也是废品，但在这金光闪闪，艳光四射的“宝”堆里，却格外扎眼。

    “唰”，他好奇取过，随手把玩起来，材质不同，也无什么阵纹，只是这雕刻，似是有些意思？

    “长老，那柄剑是赠品，我忽悠人的，没啥可看，来看看这天华宝剑。”青山持剑，剑身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是场间最酷炫的宝贝。

    阮长老沉吟片刻道：“这青石剑上的图案，似是有些玄机，瞧着像剑法，容老朽探究几日。”

    说着，他拂袖转身，走回北侧主屋，“哐”，房门关上后，又有声音传出，“你们也莫要浪费时间，剩下那些都是废品。”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林赋道：“那这些废品怎么办？扔了？”

    青山不死心道：“别扔啊，到时候我和花清影合计合计，说不定就卖出去了。”

    林赋无语摇头，向着西厢房而去，汀芷也告辞回了内院……

    ……

    一处山峰，帝龙谷驻地，是一片绵延的院落。

    一间房中，帝鸿天高坐首座，端着清茶，品了一口，面上没什么表情，帝释天垂首立在一侧，面色晦暗不清。

    几案上，香炉装饰古朴，其上青烟袅袅，满室生香。

    “知道错哪儿了吗？”帝鸿天淡淡道，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应该亲自出手，斩杀那小子。”帝释天面露狰狞，袖中双拳紧攥。

    “你想借刀杀人，这本身没什么错，”帝鸿天盯着茶盏，茶水微黄，平整如镜，“黄陌依附于我，也甘愿做你的刀，可你不该，一开始便放弃他。”

    “可那小子只是嘴上横，压根就不敢杀他！”帝释天强压怒气，低低嘶吼。

    帝鸿天并不愤怒，依旧淡然道：“杀与不杀，都已经离间了你和黄陌，此后，他乃至其余人，都未必会听你的了。”

    帝释天面容扭曲，额角青筋突起，“那你为何要出那笔灵石？涨他人志气？”

    沉默一瞬，帝鸿天道：“那个林赋，极为不凡，以后莫要招惹那女子。”

    帝释天愣了一下，“是何家族？还是宗门？”

    “我也不知，总之不会弱于帝龙谷。”帝鸿天淡淡道。

    帝释天目欲喷火，“那个顾青山呢？”

    第一次，帝鸿天嘴角勾起笑意，“你要是有本事，杀了他又何妨？只怕你不行。”

    不待对方反驳，他挥了挥手，“下去吧，别惹那女子，其余随意。”

    帝释天垂首转身，将满脸狰狞掩入阴影，踏步离去。

    “记住，天元界很大，你，我，乃至帝龙谷，都渺若蜉蝣，算不得什么，仅靠一些虚名，你永远无法屹立山巅。”

    帝释天脚步一顿，“吱吖”，掩上房门，步伐渐急。

    袅袅香烟中，帝鸿天闭目沉思，这些小插曲，他并不放在心中，当下重点是，飞云岛。

    ……

    夜色沉沉，晚饭过后，青山回到东厢房，坐在桌旁，提笔缓缓书符。

    皎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桌面上，澄黄的符箓，印上了一层清辉。

    手中灵笔停顿，回忆着买来的风行符，他缓缓构思，良久，才继续下笔，这次，一笔挥就。

    符箓之上，青光缭绕，与月色交相辉映。

    一阶上品？还算有所收获，他收起符笔。

    关于符箓，没有统一标准，多数符道修士，不会照本宣科，而是有自己的构思。

    这点倒像是文字，表述同一风景，千人落笔，便有千象。

    辟如这风行符，青山的符文，便与这修士完全不同，参悟他的符箓，无非是汲取些许，精炼己身。

    至于符箓的等阶，也并不固定，多是时高时低，飘忽不定，取决于修符者当时的心境。

    而青山当下，只能保证一阶中品，其上随缘。

    这般想着，他脱衣上床，“唰”，随手一挥，许多桃核大小，通体湛蓝，形似泪滴的晶石浮现，“哗啦啦”，摔落在床上。

    水灵精粹，用于辅助修行。

    他盘腿而坐，缓缓运转功法，流水诀。

    他内视己身，缓缓浮现九条灵脉，几乎环绕周身，最终汇聚于上、中、下三个丹田，即眉间、心口、小腹三处。

    练气每一阶，都需开辟一条灵脉。

    灵脉本身不同于经脉，而是介入虚实之间，通过丹田这三个媒介，与身体相连。

    他境界过低，上中两个丹田，尚且晦暗不明，唯有下丹田，此时通体湛蓝，宛若一颗水球，缓缓旋绕。

    青山挥袖，水灵精粹瞬息融化，空气中，水灵气浓度大增，

    他运转流水诀，丹田缓缓增速，“唰”，灵气疯狂涌入，旋绕于丹田之上，仿若深海漩涡，以更快的速度，卷入灵气。

    灵脉之内，湛蓝灵气宛若江河，滔滔向前，隐隐间，灵脉竟微微向外，拓宽了一分，能够容纳的灵气，更多了几分。

    青山早已练气巅峰，此时继续修炼，也无非是拓宽灵脉，夯实基础。

    良久，周身的水灵精粹消耗干净，青山顺势躺下，并不多想，呼呼而睡。

    而他体内，丹田依旧缓缓旋转，自行炼化灵气。

    修行功法，无时无刻不在运行，但主动运转的速度，远超被动运行，若小溪之于江河，不可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