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汀芷坐下，青山递过茶盏，提起茶壶，“哗哗”，茶水入杯，声音清越。

    林赋率先开口道：“小妹，老在这山上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旁边勾玄峰，今天有交易会，一起看看去？”

    青山一喜，也挺感兴趣，收起纸笔，“走，算我一个。”

    “那先等等！我换身衣服去。”阮汀芷道。

    “不必，师妹这般就够好看了。”青山道。

    林赋也附和道：“是啊，得赶快的，不然宝贝都被抢完了。”

    望着两人急急往外蹿，汀芷无奈一笑，连忙跟上。

    一驾白云，载着三人，不过须臾，便已经落在勾玄峰上。

    林赋在前头带路，“咱们先逛逛这交易会，一会儿还有拍卖会，估计更热闹。”

    青山有些激动，脑子里满满都是，话本里捡废成宝的桥段。

    他神识沉入乾坤囊中，暗沉空间的一角，约莫桃核大小的灵石，通体晶莹剔透，堆成了一小堆。

    他数了数，足足五万下品灵石！应该能淘很多宝贝吧？

    步入一座大殿，青山略略环顾四周，宽约三百步，纵约七百步，此时挤满了人，沿道已摆满摊铺，讨价还价，吆喝声此起彼伏。

    青山满是好奇，东看看，西逛逛，有偏正经的丹药、灵材、灵矿、符箓……也有不太正经的……就五花八门，只有想不到，没有不能卖的。

    “玄玉剑仙留下的宝剑，不要一九九八，不要九九八，只要九十八……”

    “道友请留步，看看我这凤羽，”一位中年修士喊道，举着一根羽毛，通体红艳，隐约有火光缭绕，“只卖两万下品灵石。”

    青山脸色一黑，径直离去，真拿他当傻子？凤羽就鸡毛大？

    林赋笑道：“因为万花会的缘故，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大宗弟子，小门修士，散修什么的，只要你情我愿，买卖便成立。”

    汀芷撇了撇嘴，有些不喜道：“那骗子呢？骗的也算？”

    林赋道：“当然算，他能鱼目混珠，你也能沙里淘金，各凭本事就是，这交易会的乐趣便在此处。”

    青山点头，深以为然，“皆在一个赌字，是人便有赌性。”

    见着一处卖符箓的摊位，青山好奇蹲下，挑拣了一番，捡起一沓青色符箓，“道友，这风行符怎么卖？”

    摊主样貌年轻，身着白色道袍，瞧样式是万花宗弟子，他热络道：“可是星河剑派的师弟？”

    青山点头。

    “这一沓十二张，皆是一阶上品，合共两千下品灵石，我们两宗交好，师兄给你打个折，算你一千八。”

    林赋眉梢微挑，却不动声色。

    青山笑道：“如此，便多谢师兄了。”

    说着，他从乾坤囊中掏出灵石递过。

    又挠了挠头，似是想起什么，青山问道：“师兄，我前些日子，偶然得到几张符箓，自己用不太上，你可否看看，收是不收？”

    摊主嘴角笑意更浓了，“当然看！师弟尽管拿出来，师兄给你掌掌眼。”

    青山憨憨笑着，一挥袖，“唰”，四张符箓落在桌案上，分别闪烁着黑、青、赤、白四种光芒。

    摊主眸光一亮，表面却不动声色，淡定道：“师弟这四张，都是一阶顶级符箓，合该四千八百灵石，师兄算你五千如何？”

    青山摇头道：“我不懂符箓，不过家里师姐叮嘱过，这价太低了。”

    他故作可惜，摇头轻叹，“唰”，收起符箓，不给对方时间，转身走开。

    “等等，等等师弟！”

    “嗒嗒嗒”，脚步声急促。

    青山只觉胳膊一紧，侧头望去，摊主死死扯住他，喘着粗气道：“价低可以谈嘛。”

    “还是不谈了，实在差太多，我问问别人，可不能委屈师兄。”青山真诚一笑，拂袖欲走。

    摊主死死攥住不松手，怒道：“知不知道什么是讨价还价，倒是还个价啊！”

    “那就翻个倍，加两千，愿意买就买，”似是有些良心不安，青山羞愧道：“师兄合计合计，不必勉强的，我们先去逛逛，走走走。”

    说罢，他拉着汀芷转身，刚走没两步，便被一声喝止。

    “你给我站住，一万二是吧？买！现在谁反悔，谁是孙子。”

    钱货两清，青山三人远去。

    背后，摊主脸上犹自嚷嚷，“什么人啊，这么憨！讨价还价都不会？”……

    “师兄。”

    耳边少女声音清脆，青山转头望去，睫毛忽闪忽闪，柳叶眸中满是笑意。

    汀芷悄声道：“师兄是不是坑人了？”

    青山心下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嘴角含笑，“汀芷虽然不懂符箓，但看你和二哥表情，就猜出来了。”

    青山道：“师妹聪慧！那摊主，一打清风符中，半数有瑕疵，看似上品，实则只有中品，不过一般人看不出罢了。”

    林赋道：“这小子修符水平不低，又精得跟猴似的，怎会不知？至于后来那四张，我没看错，应该是符阵？”

    “是我自创的四象符阵，尚未流传开来，若论价值，当在一万灵石，”想起了摊主，青山也有些好笑，“但于修符者而言，有参悟价值，便……”

    一旁少女抢答道：“便如猫儿见了鱼，心痒难耐！”

    “师妹聪慧！”

    青山买这风行符，也是因其书符手法，瞧着有些门道，回去可以参悟看看，许能有所精进。

    这般想着，青山走向右侧一处摊铺。

    “道友，这笔筒如何卖？”

    “八万！”

    “八十？”

    “成交！”

    他转向左侧另一家。

    “道友，这破剑怎么卖？”

    “什么破剑？”白发老爷爷，吹胡子瞪眼，“这可是天华剑仙所配灵剑，只是失了灵性，沦为凡物，有朝一日……”

    “好好好，这天华破剑怎么卖？”

    “三万极品灵石。”

    “一百下品？”

    “天华……”

    “加五十？”

    “成交！”

    天华剑仙他老人家，要知道自己只值五十灵石，还是下品，会不会掀开棺材板？

    青山微微摇头，又开始他的扫货计划，只遵循一个原则，便宜！

    毕竟，话本故事里，变废为宝是没错，但首先，你也得是废品不是？

    那些超过二百灵石的，都不配成为宝！

    ……

    林赋满脸无语，看了半路，离开自己寻宝去了。

    汀芷倒是笑意盈盈，一直跟着他。

    反正都是废品，也值不得几个钱，师兄喜欢，尽管买便是，那发光大宝剑，不是还挺唬人的么？

    这般想着，感到衣袖被扯了扯，她疑惑望向青山。

    一处摊贩前，青山停下步子。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面容精明，堆笑道：“道友看看，想要些什么？”

    青山不语，满脸凝重，全然不见刚刚扫货时，嬉皮笑脸模样。

    他弯腰，捡起一柄青石宝剑，对着殿门光亮方向，细细端详着。

    这一下给摊主干懵了，他之前一直注意着青山，懂他套路，原本打算实诚些，随口说个百多灵石便罢了。

    可看这架势，莫非……

    摊主眼珠一转道：“道友，这柄青石宝剑，可是上等佳品，是我前些日子，自一处秘境所得，便卖你两千灵石，如何？”

    青山凝重道：“不行！”

    “不行？”摊主语气一弱，试探道：“那公子还个价看？”

    “四千灵石！”

    “什么？”摊主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公子出四千？”

    “对！四千。”

    摊主道：“一千五？”

    青山道：“六千！”

    忽而，摊主面色一冷，夺回青石剑，“道友，可没你这般还价的，可是诳在下？”

    “不瞒道友，虽然在下看不太清，”青山拱手一礼，面容满是真诚，“但这柄剑，应该有些门道，我多出钱，是为了买份缘，以期将来，能得这份缘。”

    摊主眉头微皱，对方说得实在玄乎，这柄剑的确是得自一处秘境，可他探寻良久，就如一柄凡兵一般。

    难道真有玄妙？

    可即便如此，自己也探究不出，不若换这六千灵石！

    思虑良久，他故作忧愁，满脸不舍，似是下狠心道：“也不瞒兄弟，此剑的确不凡，若你真想要，一万下品灵石，如何？”

    青山道：“可！”

    “可你个大头鬼！”阮汀芷怒喝道：“顾青山！你凭什么拿老娘的钱，胡乱霍霍？”

    “唰”，她这一声，引来许多目光，众人议论纷纷。

    “我还说呢，这小子怎么傻乎乎的，买一堆废品，原来是吃软饭的。”

    “怪不得乱花钱，合着不是自己的。”

    “长得倒是挺好看，吃女修软饭，呸！可耻。”

    “就这小白脸，还想捡漏？”

    ……

    青山脸色尴尬，软语道：“汀芷，你听为夫说，这剑真的不凡。”

    阮汀芷脸上划过一抹羞红，配合她的怒骂，却正似愤怒，“你花些小钱，买些便宜废品也就算了，花这么多钱，我坚决不同意！”

    摊主一愣，有些失望，原来遇上个傻子，那这剑，多半也没什么玄奇之处了，得抓住这机会，卖给大傻子！

    他赔笑道：“这位夫人，也许你夫君没看错，这剑真非凡品呢？”

    “你放屁！”阮汀芷更怒了，连带着他一起骂，“你就是奸商！糊弄傻子呢？……”

    漂亮的女子，在哪儿都人气非凡，周围一众吃瓜群众，也离奇愤怒了，怒骂不休。

    “这摊主真不是人，赚点傻子钱就得了，还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他配吗？”

    “这姑娘也真可怜，怎么找了个傻的。”

    “要我说，找男人，就不能光找好看的。”

    摊主承受怒火，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青山满头大汗，似是六神无主，目光四下急转，忽而急中生智，抓起摊主身前一枚金凤簪。

    “唰”，他拔取汀芷头上木簪，万千青丝披散开来，青山语调温柔，“娘子，你我夫妻多年，为夫竟一直没注意，你还戴着木簪。”

    他小心翼翼，伸手捋起秀发，缓缓绾成发髻，以金凤簪束起，“这一万灵石，便买这金凤簪，算是为夫送你的礼物，如何？”

    汀芷满面桃红，低垂着螓首，依偎在他怀中，竟不敢看人，那副少女娇羞姿态，浑然天成。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将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也行？就软饭硬吃呗？

    朝摊主使了个眼色，青山笑道：“那青石剑，便只是赠品，对吧？”

    摊主面色焦急，这金凤簪，他也隐隐察觉，的确有些不凡，故此才放在面前，其一是借着买家，探探其中玄机，其二，也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就算要卖，也要八千灵石才行！那这青石剑，不就只卖了两千灵石？

    可是，错过这大傻，哪还能卖出这么多？

    半怅然，半惊喜，他一咬牙道：“是！金凤簪一万灵石，青石剑是赠品。”

    钱货两清，周围依旧“奸商”“大傻子”“傻姑娘”“卧龙凤雏”不休，青山赶忙搂着汀芷，朝着大殿另一角，林赋那边走去……

    ……

    阮汀芷面红若烧，轻声道：“师兄，木簪还我。”

    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这，青山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从袖中取出木簪递还。

    阮汀芷小心接过，收入乾坤囊中，才轻声道：“师兄，这金簪是有什么玄奇么？”

    “做工精美，材质不凡，隐隐有灵光流动，我瞧着是有些玄乎，”青山低声笑道：“花点灵石，赌上一赌也无妨。”

    “看那摊主的样子，好似也知晓些门道？”汀芷好奇道。

    “是啊，所以才有此下策，哪那么容易捡漏？多数时候，卖的都比买的精，”说着，青山话锋一转，调侃道：“着实没想到，师妹演技还怪精湛的。”

    “一般一般。”汀芷嘴角含笑，背手走在前面，脚尖微微踮起，似是有些雀跃。

    青山轻笑跟上，忽而心有所感，转头向大殿角落望去。

    一群人聚在一起，为首之人着明黄锦衣，手持玉柄折扇，面若刀削，略显凌厉，脸上却满是笑意。

    在他身旁，是昨日被青山扔下河，一胖一瘦二人，伸手朝着这边，指指点点，面上满是怒意。

    帝龙谷之人？

    “师兄？”汀芷折返回来，眉梢微拧，“和他们有隙？”

    “小事而已，不必多管，我们逛我们的。”青山回身，继续往前走。

    “卖宝贝喽！跳楼大贱卖，不要九九八，不要一九八，只要九十八，全场九十八！”

    遥遥一声吆喝，吸引了青山注意，全场九十八？还没见过这般卖的，有点儿意思。

    他循声走去，只见一处摊铺前，熙熙攘攘，围了许多人。

    人气这么高？青山心下诧异，旋即又是一愣，怎么全是女修？

    走到近前，才见数十名女修，将摊铺连着摊主，围了个水泄不通。

    心中愈发好奇，一时又挤不进去，青山便耐心等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