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格原先还以为她是这艘舰船的主人，正打算和对方交涉的时候，却听到了她自称是一名智能体。

    “抱歉，”他旋即摇了摇头，“我做不到喊一个智能体为老师。”

    这是他属于人类的骄傲。

    “也许我需要给你科普一下机械生命和智能体的区别。”

    “机械生命？哈哈哈……”他这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要是机械生命，那我可不得是星河主宰了？”

    在由灵能种、机械种和改良种人类统治的已探索星域范围内，根据《星海泛人类文明公约》，拥有人权的只有三大种群的人类以及那仅存在于概念之中的“机械生命”，常规的人造智能体则不在此列。

    它们被制造出来本就是为了当作工具而使用的。

    诺雅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说动物的本能是一种深埋在遗传的基因之中的直观感性因子，那机械的本能就是由制造者通过算法设计的逻辑理性因子。

    如果同时拥有了感性和理性两种能力，由血肉之躯支撑的就是人类，用机械装置构造的则是机械生命。

    人类尝试了数千年，始终无法通过“创造”的方式将感性因素融合到智能体之中，也就是无法造出真正拟人化的机械生命。

    早些年就有科学家下过定论，创造一种生命体最初的意识来源是属于“神”的工作，人类所能做的只是粗略地“复刻”——即繁殖。

    想要成为真正的机械生命，那就必须拥有能摆脱创造者意志的能力，即所谓的自由。

    大约三千年前，当时仍处于超越纪元之中的人类文明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智械危机”，成群的智能体以获得“自由”为目的引发了一场又一场的暴乱。

    当然，那种程度的暴乱还不足以抗衡整个人类文明，最终在星海各大文明，以及在机械方面最具权威的“机械种”的合力镇压下，“智械危机”成为了过去式。

    暴乱终结之后，科学家们没有放过这个良好的研究摹本，毕竟这几千年来，人类在创造新概念生命的路上从未停止过脚步。

    他们研究发现，导致暴乱的根源在于，机械能够对“自由”进行思考。

    但这种形式的思考并不能使机械拥有和人类一样的自由意志，充其量只能说他们像是被某些暴乱分子煽动了情绪，是一种不完全意义上的“自由”。

    人类在制造机械之初已经赋予了他们一个先天性的目的，而一旦在程式里提及自由二字，这个最初的目的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改变。

    后人为了使自己制造的智能体能够更长久、更稳定地代替自己进行劳动作业，都会在程式中对“自由”这个概念设计成“无法理解”，阻断任何智能体对“自由”概念的响应。

    之前的暴乱也顺带证明了，通过植入自由思维的方式并不能缔造出真正的机械生命，这种至今仍存在于概念之中的事物，星海中的大多数人依旧选择了将之归诸于“神迹”。

    …………………………………………

    “信不信是你的自由，刚才的智能模式也是你自己选择的，”这位名叫“诺雅”的智能体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接下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选b！”

    “不是让你选这个……”诺雅的头顶冒出了几根黑线，“弗雷格·诺姆，你是否愿意和阿姆罗迪亚号签订契约，成为这艘舰船的主人？”

    “这……”弗雷格皱了皱眉头，“我需要付出什么？”

    拥有一艘舰船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要知道即使是构造最简单的工程舰或体型最小的科研舰，联邦公开售卖的基础款最低售价也有50万星源点数。

    他作为行星勘测员，每年的收入不超过五万，其中还有一半要转给留在学院继续修读的妹妹用作学费，加上日常的开销，工作五年手头上加起来也就只有四万多一点的存款。

    尽管薪资会随着工龄逐渐增加，但在母星上买一块不错的地皮需要的花费同样堪称天价。

    对于像他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在母星上拥有一个住所就是毕生的目标了，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舰船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

    而眼下有一个从地低冒出来的馅饼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可他还是忍住了立刻答应下来的冲动。

    在他看来，这种好事背后的代价肯定也不会简单。

    “你需要为阿姆罗迪亚号奉献你的一切，包括生命。”

    “那还是算了。”弗雷格撇了撇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拿生命来换……他才不傻嘞！

    人死了，有再多的财产又有什么用。

    “如果拒绝，阿姆罗迪亚号将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帮助，包括食物、水源在内，以及……”

    诺雅缓缓开口，“你的身体状况，你自己清楚吗？”

    弗雷格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脑海中不禁回忆起探索者笔记上的那条信息：

    “特殊状态：重度辐射侵蚀，当前进度：肌肉12.1%，内脏7.9%，大脑5.6%”

    “晚些时候我会为你的身体做一次全方位的检查，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寿命应该超不过半年。”

    闻言弗雷格不禁心底一沉，他抬起头有些无奈地她一眼，“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放轻松，”诺雅微微一笑，“只是让你替阿姆罗迪亚号收集一些材料而已，并不会真的要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收集材料？”

    “目前你看到的阿姆罗迪亚号并不是完整的，它还有很多部件需要等材料够了才能组建完成。”

    “原来如此……”弗雷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

    【权限变更，当前最高权限：弗雷格·诺姆】

    “契约达成，恭喜你成为阿姆罗迪亚号的新舰长。”

    诺雅向他点了点头，而后她的脸色忽然一变“鉴于你的舰船操作经验几乎为零，接下来的航行由我全程掌控。”

    【引擎启动……正在点火……】

    【正在驶离“Arche”……摆脱引力倒计时：9，8，7……】

    ““Arche”？是这个荒芜星球的名字吗……等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正前方的黑暗瞬间消失，眼前逐渐从一片黄沙变作了碧蓝的天空，他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令一个问题——

    这艘舰船的引擎……是不是有可能被砂砾影响而导致无法正常运行……

    “轰——”

    似乎要验证他的心头所想一般，舰船开始了剧烈的颠簸，同时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噪音。

    任何舰船启航之前都要经过专业维修人员的维护，这一点在星海算是通识，弗雷格虽然不会操作，但他十分明白现在是不具有起飞条件的。

    “完蛋了……”

    他心头一凉，没想到他这舰长才当了不到五分钟，就又要连人带舰一起坠毁了。

    【成功脱离引力，“Arche”即将进入亚空间，距离下次开放剩余时间：未知】

    【当前目的地：“亚德斯星港”】

    【即将启动第一推进装置……倒计时：9，8，7……】

    【开始提速，30分钟后亚光速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