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五月，金陵城的雨水渐渐多了起来。秦淮河上升起蒙蒙烟雨，远望去一派的迷离绮丽。

    林朝清早登楼，摇着折纸扇笑了起来。

    仆从端来各色早点，垂手恭敬道：“郎君，一众的花娘子已经在下头等着了。”

    “好。”他合了扇子。

    桌上清一色的金陵特产小吃，又为了巴结他，做得格外精巧漂亮。他看得胃口大好，春风得意地吃了好久，才起身道：“走，去瞧瞧金陵的美人儿！”

    他带着一个小厮，还未下楼梯，就能觑见楼下或坐或立的一众小姐。只叫人觉得目眩神迷，一时乱了眼。

    林朝是何等风流从中过的人，神色如常。只是一叩栏杆，闲闲地立在楼梯上，俯视着众人。

    下面有妓子轻声交谈起来，“这便是精忠候府的嫡出郎君，是位有钱有才的大爷呢！我听妈妈说，这位在京城和金陵都是极有名的。”

    “什么有才有名，谁读了书不是要夸这么两句！”

    “哎……这位郎君才不一样，是世家勋贵，高门大户里出的才子，哪里和那些酸儒一样呢？”女子哼了声，“何况，精忠候府的郎君，少得了银子？”

    几个女子都挤出你懂我懂的笑容来，一时间都笑得甜腻艳冶，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眼风儿止不住地往楼上抛。

    几人笑了会，林朝也没动静。

    直到林三爷和杜五爷也到了，楼上的林朝才慢吞吞打了个哈欠，一步一步往下走来。杜八爷和林三爷都远远朝他坐了个揖，林朝高高在上地受了，方露出温文的微笑来，“两位总算到了，快请坐。”

    小厮这才赶紧去搬来椅子，让两人坐在林朝的下首。

    林朝道：“今日这番聚会，我原本不过是闹着玩的……”

    杜五爷会意，接口道：“郎君这样的人物，我等能见一面便是天大的喜事了。何况郎君心善，还让我们借了您的势，可见郎君真是顶好的善人了！”

    林三赶紧道：“是啊。”

    林朝握着扇子微微而笑。

    又过了一会，零零碎碎地来了几十个个金陵城有名的人物，都坐下了。彼此称几声老友，道几句近来可好，才闹哄哄地开场了。

    那些妓子被带去装扮，看台已经被设好了。

    众人按着座次坐下来，林三和杜八挨着林朝，坐下后便时时攀谈起来。

    林朝道：“你家老爷我曾跟着伯父见过，最是个聪明人，又有好品行。只是产业怕是第一次做到金陵来罢？”

    林三笑道：“也不是，从前在这里开了不少米面铺子。只是近些年不大景气，都卖了。”

    林朝摇了摇扇，“原来如此。”

    杜五赶紧道：“四爷家里在金陵却是有许多产业的，林李两家既然是世交，不妨都照应些。这宝华楼，可是响当当的名号，若是两人联手，想不赚得盆满钵满也难。”

    林三也恭敬道：“若是四爷愿意，小的自然喜得不行。”

    “我来金陵，原本就是替家人管理产业。能和李家合作，那是再好的不过的，哪来的不愿意？”说罢，便笑起来。

    杜五爷道：“那再好不过，今日宝华楼添的彩头，明日也该叫这些妓子们替三爷揽几笔生意。”

    两人只是笑。

    过了一会子，有伶人吹起细细的箫管来，其余的乐器也依次响起。那声儿既渺且远，像是从天边而来，勾着人的心魂也飘飘荡荡不知今夕何夕。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静心凝神地去看那台子。

    首先出来的是个白衣的女子，立领大襟的生丝绡衫儿，透出里面大红色主腰，腰肢纤软妩媚。罗地嘉陵水绿曳地长裙子，娉娉袅袅走来，一大半人心里已经酥了。

    她的脸上贴着珍珠花箔，鬓发上绾着珍珠钿子，水晶流苏颤颤巍巍，真是叫人心荡魂销。

    那女子抱着琵琶，慢慢弹了一曲，这才扭着腰肢进去了。

    能应邀来的，都是各家楼里最出色的姑娘。这样几回上下，众人几乎没有能挪开眼的时候。

    座中富商乡绅居多，看到这些花娘子，眼都移不开，焦急地让身边的长随去打听看中的姑娘的消息，免得叫别人占了先机。

    等到几十个花娘子都依次出了场，才一起走出来。偏这时对面的帘子被掀起了，日光照射下来，一眼看去光华熠熠，恍如一群神仙中人。

    这时候，林家小厮收上来的帖子也起了。林朝打开，统计清楚了，就把夺魁的几人并前几名报了出来。

    彩头也是宝华楼的珍珠水晶钿子。

    那些富商们面上还矜持，私底下却慌乱了起来，一个个都心浮气躁放。

    林朝心知肚明，连席也不留，让他们稀稀疏疏地去了。自己反倒只和林三、杜八，摆了一个便饭，在栏杆前坐着吃。

    “今日那些人我已经交代过了，保你宝华楼近来生意好极。”林朝啜了一口酒，神色得意起来，“往后合作往来，林三管事也莫拘礼，只管与我来商议就是！”

    林三也笑起来，举起酒杯敬了两人，“今日仰仗四爷了，往后有什么事，也只管找我。我林某人能帮的，绝不藏着掖着！”

    杜五道：“好！”

    最初出场的那白衫妓子坐在一边儿弹琵琶，林朝对她招了招手，她乖觉地含羞凑过来，低着下巴偎在林朝怀里。林朝吸了口气，露出销魂的神情来，衣衫便窸窸窣窣响了起来。

    林三避开了眼，杜五却嘿嘿一笑，“四爷在金陵有不少的成衣铺子，宝华楼花钿有名。若是合作成套成套的卖，都是极有名气儿的，还怕那些贵妇名妓不花钱？”

    林三垂着头吃酒，没有回答。

    林朝却抽出神笑道：“我瞧这主意不错。”

    “是，极好的主意。下回我做主请两位吃酒，席间相商如何？”

    林朝摆了摆手，“何必那样麻烦，今日可不就是聚着么？我家有三间顶有名的成衣铺子，分别开在金陵城的东南中三处，金陵人皆以能买到为荣，若是和宝华楼合作，是再好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