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是傻里傻气的。人家在跟你说完之后就立刻打电话给我了，问我是不是最近盯你盯得特别紧，是不是给了你很大的压力，然后还劝我不要一直绷着你的神经，要适时给你放松。我当时还纳闷呢，问这孩子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顾哲航顿住。

    是吗……陈澈还单独给娘娘打过电话？只是因为他的事情？

    “然后人家跟我说的是，她最近都在忙学校艺术团的事情，整天忙得都恨不得自己是个陀螺。她不仅有学业，还要跟着艺术团去拍照。每天晚上都忙很晚，花了很多时间去整理照片，然后统一发给新闻部去修图。之所以你觉得人家是失眠，那是因为她等到她睡前给你打电话，时间已经很晚了，指不定你也已经睡了，所以只能在整理照片的时候一边忙一边给你打电话。你还觉得人家是失眠睡不着，人家那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好不好？真傻里傻气的。”

    男生下意识摸摸鼻子。

    这样的吗……这个小傻瓜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能睡觉？也难怪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怎么好，跟之前相比，总感觉她最近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的。说话的时候偶尔前言不搭后语，有时还会遗漏他说的话，他还以为是什么别的原因……

    “你看看你，之前在我这儿上课的时候是个多冷静的孩子，这寒假一碰见陈澈就缴械投降。你看看你自己，就跟小狐狸那大尾巴终于藏不住一样，智商被你扔到九霄云外，一下子什么臭毛病都出来了。陈澈不给你发提醒，你就不背单词；陈澈一天不来，你就上课走神。之前还动不动就跟人家起矛盾，三天两头跟我说人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整天就是哼哼唧唧想换助教，最后还不是被人家把心给拐走了？”

    顾哲航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狐狸？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形容他……不过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错来着。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就应该在那时候陪我进海底捞店里的，指不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饭桌上了。你就非要一个人坐在外面等着，好了吧？错过第一次和小姐姐一起吃晚饭的机会了？如果当时我们三个坐在一起好好商量助教这件事情的话，我就不会安排得那么匆忙。你呢，要是当时和陈澈一起吃了个晚饭的话，指不定你之后也不会对人家意见那么大啊。”

    “等等，话题歪了，这跟我暂时不去上海有什么很大的关系吗……”顾哲航抽抽嘴角。

    “我说有就有。”

    “行行行。”顾哲航认输。

    最忌讳的就是跟比自己大一辈的女人讲道理，因为不管怎么说，就算她们的话并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她们还是能讲得头头是道，还不能接受反驳的那种。

    ——爸爸说的果然没错。

    “你凶了人家那么多次，人家就找过我一次，要求给你换个好点的助教，她说她完全扛不住你这位大少爷任性又多变的脾气。现在好了，这位大少爷不仅被我们家小陈澈吊走了，还知道给人家一点自由空间了，不错不错。”

    “我一直都给她足够的自由空间。”

    甚至之前还差点自由到让自己彻底放手，幸好这个自由有限度，不然陈澈真的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我算是明白了，虽然你们两个人都是娇气，但是我们家小橙子是傲娇，你这是过分傲娇。”

    顾哲航无语了。

    还真就一直抓着这个词不放了吗？

    “明明就是想去，还死不承认，说什么她很忙之类的话……你这是在逃避现实啊傻孩子。明明就是疯了一样想见到她，结果因为怕她不能全心全意陪在你身边就抗拒去上海，你这不是傻是什么？”

    “嗯。”

    确实是这样，他只是一下子有点茫然，经过娘娘这么一说，好像突然又想清楚了。

    其实一直都是他自己在纠结不清，本来也没必要纠结的。

    “喂，臭小子，还打算让人家陈澈等你多久啊？”

    “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男生扬起嘴角。

    “哎行了行了，波塞冬快去找你家安菲特里忒，别在本宫面前晃悠了，我才不想吃狗粮。本宫时刻都忙着呢，好不容易来了个得力助手，结果还被自个儿学生拐走了，我还要去物色物色新助教。”

    “娘娘，你们家小橙子可是跟我说过波塞冬和安菲特里忒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及她觉得希腊神话中没有一位彻头彻尾的好神。”

    除了一位，大橙子的波塞冬。

    “啧啧啧，还是年轻好，互相撩还能这么玩的。”

    “娘娘明明永远十八。”

    “就算这种套路已经烂大街了，看在这就是个事实的份上，本宫还是选择欣然接受赞美。”

    顾哲航笑出声。

    陈澈睡前给波塞冬先生打了个电话。

    “今天睡得挺早。”

    “嗯，刚把那些照片全部整理完。接下来就没那么忙了，终于可以轻松一阵子。”陈澈伸了个懒腰。

    顾哲航甚至能想象出这人在被窝里伸懒腰那股可爱劲，像只猫，爪子在他心上挠过，痒痒的。

    “今天我去找娘娘吃饭了。”

    “吃了什么好吃的？”

    “你居然不问我为什么找娘娘吃饭？满脑子只有吃的吗？”顾哲航简直无语。“真的是猪。”

    “你才是猪呢，你请娘娘吃饭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为啥要问原因？我关注的重点自始至终只有食物，再无其他。”

    “对食物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对我的关心，陈澈你最近很膨胀啊。”

    “小苏这几天也说大橙子最近有点膨胀，不知道小苏说的是体重还是心态。”

    “我个人更希望是前者。”顾哲航悠闲地转着手里的铅笔。

    “大橙子本人拒绝体重膨胀。”陈澈友好地微笑。

    顾哲航扬起嘴角。

    他的猪真是完全不懂得怎么养好自己啊，简直没他不行。

    “陈澈。”语气突然温柔起来。

    “到。”陈澈翻了个身，愉快地打开画集。

    “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甚至觉得地球都快不转了。尤其是在今天知道那些事情之后，好像更想了。想立刻到达她身边，想立刻抱着她。这段时间慢慢累积起来的所有想念，在轻轻喊出她的名字之后，统统爆棚。

    被窝里的人突然愣住。

    没记错的话，他上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在酒吧里。在说了两遍这句话之后，她决定去酒吧找他。然后他说他以后会离她远远的，不烦她不打扰她，只要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她连自己当时心在一瞬间碎得渣都不剩的感觉都还清晰地记得。

    所以……他……

    半天没听到反应的顾哲航有些茫然，盯着眼前桌上的线稿，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顾哲航。”

    “嗯。”被点名的人突然紧张起来。

    “我想知道，你上次说这句话，和这次说这句话……两次的心态是不是不一样？”

    愣住的是顾哲航。

    某些他想一直尘封在心底的回忆被再次翻出来，曾经说出那些话时翻江倒海的心脏撕裂感，似乎重新被感觉到。

    “我觉得……”陈澈有些艰难地开口。

    “陈澈。”顾哲航直接打断她。

    趴在床上的人瞬间揪住枕头一角。

    “上次说这句话是因为喝多了，包厢里坐着很多人，但是我觉得我一个都不认识，只能一直灌酒，让自己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些。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在餐巾纸上画了一张脸，线条扭曲到只有我知道我画的是我当时很想见的那个人。之后出去上厕所，在走廊里看到一对拥吻的小情侣，我知道我再也扛不住了。站在洗手池前，看到镜子里那个我，我开始怀疑现实。我忍不了了才打电话给你，当时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决定。我想见你，把话说清，然后给你绝对的自由。”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枕头上，无声无息，却留下痕迹。

    绝对的自由……所以他还是受不了她动辄担心这担心那的性格吗。

    陈澈合上画集，放回原处，默默等着。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话了，应该能承受得住吧……应该。

    “这次，我们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你都不知道每天被那种想见不能见的情绪无限制折磨是什么感觉。我第一次觉得这栋房子那么大那么空，那张床大到让我害怕，满是阳光的阳光房也冷得跟冰窖一样。我甚至在想，我为什么要参加这样的考试，为什么能那么从容地放你回学校，为什么要放任自己被这种情绪折磨着。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我在短短一个寒假养成了给你带早饭的习惯，在短短几天养成了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的习惯，所以现在我很不适应，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快疯了。”

    陈澈捂住嘴。

    她还以为……顾哲航你干嘛啊你……这他妈……

    “上次是绝望，这次不知道，大概是想见你想到控制不了自己了。”顾哲航故作轻松地耸肩。

    陈澈要被自己那完全不受控的情绪折磨死了。

    “你要是之前就给我希望的话，哪怕一点也好，我应该也不会拖到那么晚才说吧。”顾哲航垂下脑袋。

    大橙子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不管怎样，还是没错过。当初因为我自以为是，总觉得你在我身边会不开心，所以我打算放弃，然后希望你能重新开心起来。之后我觉得，我的生活里没你不行，我自己会先受不了。”

    “顾哲航……”陈澈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嗯。”

    “你吓死我了。”

    “为什么？”

    “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顾哲航皱眉。

    “就……”

    “陈澈。”顾哲航立刻明白过来，翻了个冲天大白眼。

    天呐。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为我这贼船你上来了之后还能轻轻松松地下去？”

    “我错了嘛……”

    “你信不信我能把你折磨到一个星期上不了课？”顾哲航眯眼。

    气死了，陈澈的头盖骨里装的绝对是一颗猪脑子，或者压根就没装脑子。

    他费那么大劲说一堆话容易么！结果这货居然完全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去上海之后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只猪，他简直没法消气。

    “信。”陈澈委屈巴巴地抹掉脸上的眼泪。

    “信还瞎想？”

    “我错了。”

    “道歉就这个态度？怕是不怎么诚恳。”

    “我真的错了。”

    “行了行了，现在赶紧去睡觉。以后要是再瞎想，你等着办。”

    “好……”陈澈弱弱地挠头。

    “晚上吃了什么？”

    “晚上一直在整理照片，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钻进被窝了……”陈澈小心翼翼地开口。

    顾哲航彻底无语。

    现在完全拿这个傻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现在还能不能收外卖？”

    “不能了吧，好像宿舍楼的大门都锁了。”

    “那现在睡觉，明天早上没课，起来之后多吃点东西。”

    “好。”陈澈换了个姿势。“那你也早睡啊，不要工作到很晚。”

    “睡吧，晚安。”

    陈澈放下手机，乖乖躺好。顾哲航听到电话那头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扬起嘴角，挂掉电话。

    怎么办呢，真是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书房里的人再次全心投入工作，暂时把其他事情都抛到脑后。

    陈澈啊，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