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昏睡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是她被抱去卫生间，坐在热水里，一双手轻轻地给她擦拭着。

    睡得很沉很沉，像是经历过一场磨难之后得到片刻的安宁。

    顾哲航用自己的睡袍裹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或是一件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一分一毫都不敢多碰。

    快速洗了个澡，钻进被窝，轻轻抱着她。

    晚饭还在餐桌上，黑夜过于短暂，但能让人一刻不停地深陷其中。

    陈澈醒过来的时候，连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像是被人拆散架了一样，浑身上下都在嚷嚷着痛。身边没人，床头柜上只有一个手机。费力地摸过来，一看时间，已经中午了。

    ——估计他马上就会回来。

    陈澈把手机放回去，重新倒回被窝，摸摸身上的睡袍。

    软的，很舒服。

    顾哲航回来之后，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就直接走进卧室。注意到那个已经半梦半醒的小傻子，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坐在床边。

    陈澈翻了个身，懒懒地揉揉眼睛。

    “还难不难受？”

    大橙子再次脸红，用被子盖住脑袋。

    “怎么又在害羞。”顾哲航笑着戳戳被子。“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真的可爱。

    “家里有药吗？”被窝里的陈澈闷闷地开口。

    “什么药？”顾哲航一脸茫然。

    陈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就是……那个药。”

    波塞冬立刻明白过来：“家里没有，我晚上带回来吧。”

    大橙子乖乖点头，翻身，侧躺着，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对不起。”男生轻抚着她的脸。“我应该想到的，对不起。”

    昨天只想着怎么让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参与到那场狂欢中去，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开心是真的开心，但是经过她这么一提醒，还是要尽快处理得好，省得再给她带去伤害。

    被窝里的小粽子勾起嘴角，抓着他的手腕。

    果然是艺术家的手，骨节分明，抓在手里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指骨。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指甲被修得干干净净，看着就舒服。

    “要不要起床吃点东西？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不饿？”

    “饿，但是不想起来。”陈澈恶作剧般轻轻捏着他的手臂。“不想动了。”

    “那我去拿进来？”

    陈澈摇头，借着他的臂力，从床上爬起来。睡袍过于宽松，导致她一坐起来之后，直直地从左边肩膀上滑下去。大橙子急急忙忙拉住衣服，顺便拍掉他摸过来的手。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染上一层粉粉的颜色。

    “你出去……”陈澈再次用被子盖住脑袋。“我不要理你了！”

    “你昨天晚上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顾哲航贱兮兮地笑。

    陈澈都要疯了。

    妈蛋这都什么人呐。

    逗归逗，顾哲航还是走出卧室，顺手把门带上。陈澈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迅速把身上的睡袍重新穿好，腰上的带子系紧，从床上爬下来。

    动一下都浑身酸疼。

    哼，坏东西。

    这种浑身上下只有一件睡袍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再加上这是顾哲航的睡袍......莫名的尴尬。

    重新打开卧室门，顾哲航并不在外面。陈澈挠挠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看到扔在篮子里那堆还没来得及晾出去的衣服，捂着脸走上前，全扔进烘干机里。

    顾！哲！航！你这绝对故意的吧！真的要疯了！啊啊啊坏东西！臭鸡蛋！

    外面有一股浓浓的奶油香味，瞬间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刷牙的时候都想哼小曲儿。陈澈从卫生间出去，走到餐桌边坐下，趴在桌上看着那位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人。

    顾哲航似乎察觉到他的小傻子已经饿得不行，笑着把蘑菇浓汤端出来，放在她面前。揉揉她的小脑瓜子，转身准备回厨房继续做饭：“先喝汤，等一下还有意面。两顿没吃，你还真坚持得住。”

    余光瞥见他的手臂上有红红的划痕，陈澈下意识伸手抓住，嘴里还叼着那把哆啦A梦勺子：“等等，你手臂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肇事者是谁，你直接问她去。”顾哲航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顺便帮我问问能不能赔点医药费。”

    早上起床之后注意到手上的那些划痕就觉得好笑，上课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娘娘看见了。这种老司机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整节课下来动不动就拉着他警告说什么要好好保护橙子，不能太过分。

    想到他的小傻子昨天晚上哭得惨兮兮的那个样子，又好笑又心疼。

    他也没很过分来着......吧？嗯，没有。

    陈澈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小脸通红，嫌弃地挥开他的手臂。

    妈蛋！臭不要脸！垃圾顾哲航！

    屋子主人还给她准备了很多其他的食物，全部端上桌之后，坐在她身边，像个监督员一样盯着她吃东西，硬逼着她一点一点全吃掉。

    陈澈都快哭了：“你真当喂猪呢？”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

    “最开始明明是你自己说你在喂猪的好不好。”

    “你不也没否认么？”

    “顾哲航！”

    “哟，喊我大名这么有气势，已经彻底休息好了？”

    陈澈再次被堵得无话可说，罪魁祸首愉快地把空盘子空碗全扔进洗碗机。大橙子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直接送进卧室。

    “我真的很累了……大哥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就好好午休行不行？”陈澈无奈地拍他。

    “我是让你陪我午休好不好？你想哪儿去了？”

    陈澈恨不得咬死他。

    全都是套路！故意挖坑让她跳的坏东西！

    “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思想，我会被你带坏的。”顾哲航咂嘴。“睡吧睡吧。”

    “你才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思想！”大橙子简直没脸见人。

    “小腰还挺细，睡袍带子都绑了两圈。”

    “你午休就午休，别乱动行不？”

    “不要。”

    “顾哲航你赶紧睡觉！”

    “就一次。”

    “我不。”

    “拒绝无效。”

    ……

    顾哲航出门的时候，陈澈再一次累到昏睡过去。即使午休的时间很大一部分都被体力劳动所占据，顾哲航并没有多疲惫，似乎比平时还要精神一些。

    小心给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调整好室内的暖气温度，把电动窗帘全部拉上，这才放心离开。

    大橙子是被小苏的电话吵醒的。

    “咋了？”整个人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房间里还是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要不是她接电话之前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她真的会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哦哦哦你还在睡懒觉呢？我看你微信一直不回，还以为你手机丢了……想找你出来吃饭来着，张睿风昨天给了我两张烤肉券，两张都是一百减五十，还能叠加用，就相当于我们吃两百只需要付一百。我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我们俩可能可以。”

    “你和你男朋友去嘛。”陈澈伸了个懒腰。“你们俩不约会啦？”

    “他今天已经收拾东西回学校去了，学生会忙着呢，过几天新学期报道，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你不是过几天也走了嘛，美少女请你吃个饭就当饯行了。”

    “我咋觉得你这话听起来这么奇怪呢。”陈澈一脸嫌弃。“你换个说法。”

    “那总比送行好听是吧？”小苏笑嘻嘻地回。

    “行吧，我到时候去哪儿等你？”

    “你去古城春天地铁站A出口等我，我换乘的时候去找你，然后转三号线。你早点过来，我最近在那家店里看到了n多好看的衣服，还有我最近被种草了迪奥的好几个色号，我想去看看。”

    “好。”陈澈抚额。“我马上出门。”

    女人的天性啊……难怪最近总看到小苏转各路美妆博主的Dior试色分享，原来这姑娘是真的入坑了。

    放下手机，陈澈在被窝里赖了一阵，还是爬起来。仔仔细细把被子叠好，掐准时间，拿了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顾哲航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课间，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笑着按下接听：“醒了？恢复得挺快啊。”

    陈澈一脸嫌弃地盯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

    ——有奖竞猜，请问波赛冬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正经一点。

    “小苏约我出去吃饭逛街呢，家里有备用钥匙吗？我出去的时候给你锁好门。”

    “玄关柜子里第二层小盒子里有钥匙，不过我也可以在手机上远程控制锁门，你顺手关上就行，我这边会锁。出门之前记得在锁上录自己的指纹进去，小区门口的警卫会帮你打车，注意安全。”

    “为啥还要录指纹？”陈澈茫然地从烘干机里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不是锁上了就行吗？”

    “女主人只有一把大门钥匙也太寒碜了吧。”

    陈澈捂脸。

    ——有奖竞猜结束，答案是波赛冬没有任何时候能正经。

    “吃点好吃的，出去玩注意安全，记得去一趟药店，晚上逛完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啊？”

    “啊什么啊，出租车不能开进小区，你直接走进去？不怕冷的？”

    陈澈眨巴眨巴眼睛。

    还以为能溜回家住了呢……虽然爹娘整天都在嫌弃她呆在家里没事做也没有男朋友，但是像这样动不动就不回家的话……会不会不太好？总不能每次都用约拍这个借口吧。

    再说了，万一真的跟爹娘坦白她晚上在男朋友家里睡而且还跟人家那啥了……会不会被揍？

    “听话。”顾哲航微微皱眉。“乖乖的。”

    不放心她一个人打车，也不放心她跟朋友两个人在外面逛很晚。吃饭逛街他都无所谓，毕竟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他不会干涉，最关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我会的。”陈澈乖乖答应下来。“放心吧。”

    “乖，我上课了。”

    “好。”

    陈澈换好衣服之后，把睡袍扔进洗衣篮。按照他的叮嘱，先在大门上录了自己的指纹，然后从玄关柜子里取了备用钥匙。顺利反锁大门，大橙子一边给家里打电话一边大步往外走。

    外面好冷，想钻回被窝里。

    “妈妈……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住……”陈澈硬着头皮开口。“那个……”

    “最近怎么老是不回家住？工作真的有那么忙？还是在男朋友家里？”

    陈澈望天。

    天呐，这是怎么猜出来的？所以她的那点小心思在家长眼里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吗，跪了。

    “在男朋友家里……”选择认输。“就……”

    “我就说，之前从来不会因为约拍工作住在朋友家，怎么最近突然就喜欢彻夜不归了。跟我没必要撒谎，该怎样就怎样，我又不会骂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家里撒谎呢？”

    “我错了。”

    “男朋友怎么样我也不问了，省得你又说我烦。还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句，不要玩得太过分，注意保护自己，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别在外面玩过头了。”

    “知道知道，我会的。”陈澈就差举手表忠心了。“我保证，我对天发誓。”

    所以一会儿一定一定要记得去药店。

    “机票定了没有？”

    “定了，我一会儿截图发家庭群里。”

    “回学校前一天晚上回家住，第二天让你爸送你去机场。”中年女人翻着桌上的书。“我就不跟你爸说你男朋友的事了，省得他又去叨叨你。”

    “好的好的我爱妈妈。”

    “哦现在我给你瞒着你爸你就爱妈妈了？平时我替你爸训训你还不管用是吧？”中年女人的眉毛翘得老高。“这脾气谁给惯的。”

    陈澈无语了。

    现在的家长还能这么钻牛角尖的吗？要不要回想一下当初是谁给她安排跟那个她都没见过的男生一起吃饭的？还有当初是谁拉着她去找邻居家大妈唠嗑问别人家有没有适龄小伙？天呐，往事简直不堪回首。

    “行了还有事没？我还要找那个织毛衣的花样，你有事快说。”

    陈澈抚额：“没事了，就是汇报一声晚上不回家。”

    “行，那我挂了啊，注意安全，别太过分，保护好自己，听见没？”

    “听见了。”

    挂掉电话，陈澈摇头叹气，走出小区大门。

    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所以只能先打车去市里。到达她熟悉的地铁站附近之后下车，就近找了个大药房。

    还在出租车里的时候就一直在找哪种药对身体伤害最小而且效果最好，大概确认了自己想要的那种，走进药房又找药剂师仔仔细细地问了一堆问题。

    拿着药盒走出药房，掰了两颗出来，就着在药店里倒的一杯温水吃下去之后，皱着眉头把药盒塞进背包的小口袋里。

    ——这也太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