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顾哲航依旧和那些朋友泡在酒吧里。男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表。

    “你这是干嘛？”身边一个女生笑嘻嘻地凑上前。“一直在看手表，一会儿还有事要忙？”

    顾哲航没说话。

    跟你没关系的事情最好不要问，这是礼貌问题。更何况……算了。

    七点一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还是黑的，他甚至检查了无数遍自己到底有没有开蜂窝数据。

    七点过五分，还是没有。

    那个人连续十三天准时在晚上七点提醒他记得背单词写作业，今天没有。

    应该是消息有延迟？陈澈这只猪现在在哪？为什么会消息延迟？地下车库？还是被人拐到某个偏远山区卖掉了？

    顾哲航有点不太甘心，干脆把手机解锁，改了设置，让屏幕保持常亮。直接切进微信，打开跟她的对话框，继续等着。

    陈澈发不发提醒，直接关系到他今天晚上的心情。原本下午还在因为那件事情生气，但是一下午没见着那颗橙子，他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不就是一条朋友圈么，又不会让他怎么样。

    现在只看她愿不愿意给他一个破例回微信的机会了。

    八点，还没有。

    九点，也还是没有。

    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上一次会话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七点的那一句“记得背wordlist和写作业”。

    沙发上的男生微微合上眼睛，又睁开。

    什么都没有。

    自嘲地笑了下。

    行吧，他已经明白了。不是他不要他的猪，是他的猪自己去追随粪坑里的小蘑菇了。

    顾哲航起身走到吧台边，端起酒杯。

    然而陈澈正忙前忙后地照顾着病床上的外婆，完全不记得还要提醒顾哲航背单词写作业的事情。姨妈下午还送了蒸好的鲫鱼汤过来，晚上要把汤重新热一热。

    等到回家洗澡之后躺在床上，她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办。猛地一拍脑门，一边骂自己蠢货一边把昨天的内容复制了一遍，重新发送。

    上午的事情虽然依旧让她有些惶恐，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省得在金主大少爷换助教之前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的小心脏可能再也承受不住大少爷的下一次发火了，毕竟真的太可怕，想都不敢想。惹不起惹不起，社会社会。

    顾哲航这边的微信对话框突然多出一条和昨天晚上七点发的那条一模一样的消息。

    原本坐在沙发上喝酒的女生注意到那块还没黑掉的屏幕上好像突然有了什么变化，下意识凑上前。把装着威士忌的酒杯放在桌上，拿起顾哲航的手机，戳了一下屏幕。

    “a一颗橙子”？这是谁？好像他们这群人里面，没有人会用这么傻不拉几的名字做微信昵称啊……天底下真的会有人用这么蠢的昵称？

    佳雨戳进这个人的主页，看到她的原昵称之后，不满地瞪了一眼在不远处喝酒的人。

    居然给这个人加了个“a”？而且顾哲航还把这个人的对话框置顶了？

    再一看这个人发的内容，女生皱起眉头。慢慢往下滑，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居然每天七点都给顾哲航发这句话，已经坚持了半个多月。

    【记得背wordlist和写作业。】

    所以这人谁啊？连续半个多月不间断打搅顾哲航？而且是每天都发一样的内容？复制粘贴不嫌累吗？

    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女生。

    不过，顾哲航甚至从来都没有回复过这个人，为什么她还是每天都发？顾哲航为什么会加这种人？如果是他朋友的话，肯定会被他带过来跟他们一起玩的。

    所以，一个在他这里连基本的存在感都没有的人，对他管这么严干什么？哪来的脸？为啥要把她置顶？

    女生下意识抬头往吧台那边看了一眼，确认他此刻并没有往沙发这边看之后，按下语音。

    确认全部发送出去之后，女生勾起嘴角，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威士忌，把刚刚的消息记录都删掉，以免到时候被顾哲航发现，顺便动了点其他小手脚。

    重新切到对话框，一切完成，女生把他的手机放回茶几上，笑着起身，端着酒杯往吧台那边走，和顾哲航碰杯。

    陈澈正翻来覆去想着外婆的事情，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从被窝里伸出手，把手机拿过来一看，整个人直接翻身坐起来。

    卧槽？！卧槽？！

    她居然能活着见到金主大少爷回复微信的一天？有生之年系列……天呐！回一条也就罢了，一口气回这么多？回复也就罢了，还他妈回的是语音？一条是语音也就罢了，所有回复都是语音？！

    我了个苍天老娘舅……这他妈是历史性的一刻啊！

    陈澈立刻戴上耳机，把手机放在枕头上，乖乖盘腿坐好，小腰板挺得直直的。打开和大佬的对话框，准备虚心聆听大佬的谆谆教诲。

    即使那边的声音差点把她震聋，她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对面的人在说什么。

    等一下，女的？

    【金主：不知道对面这位是谁，但是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别用一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方法去博存在。顾哲航忙着，没空回复，我替他回了。】

    陈澈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金主：我不认识你，也不会对顾哲航的朋友说什么。但是他给你的备注加了个“a”还置顶了你的对话框，这有点不太正常。如果是朋友的话，你应该认识我们的。他的微信里只有家人和朋友，你算得上是第一个陌生人。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试图在他面前博存在感。即使他不反感，我们也会。】

    【金主：我看到你已经快连续半个多月给他发一模一样的东西了，顾哲航都没回复过你，可见他也并不怎么想理你。看你头像昵称还有朋友圈，应该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女生。听姐姐一句劝，别再发了，他不会回的。】

    【金主：不是他女朋友也不是他老师，不是他家里人也不是他朋友，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话就说这么多了，陌生人，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金主：他还在吧台那边，我去看看他，别让他喝多。顾哲航虽然自控能力很好，就是喝酒这方面比较容易失控。小姑娘早点睡，晚安。】

    陈澈摘下耳机，有些木然地拿起枕头上的手机。愣了半天，还是敲了个问号发送出去。

    听声音应该是在酒吧里，万一是这群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嘛，是吧。听说话的语气，这个女生应该跟顾哲航挺熟的，不然没法用他的微信给她发语音啊。

    所以这个“挺熟”……是多熟？

    发送失败，消息被对方拒收，言外之意就是被拉黑了。

    陈澈把问号撤回，无声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缩进被子里。

    同样的事情好像曾经也发生过，毕竟她从一开始听到女声之后就觉得这个套路莫名的熟悉。都是原来的配方，都是原来的味道。

    而且那个女生还明确提到了顾哲航的名字，可见不是被盗号，是真的就在他身边。甚至指不定这些话就是那个女生当着他的面说的，不然解释不通她成功解锁顾哲航的手机。

    或许是他早就解锁手机给她玩，或许是这台手机一直在她手里，或许是她本来就知道解锁密码。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反正她说的这些话，他知道就是了。

    嗯，还落得个被拉黑的下场。

    陈澈在被子里窝了一阵子，再次伸手把手机拿进被子里，点开置顶对话框。

    【一颗橙子：恭喜预言成真，我真的被金主大少爷拉黑了。只不过这个时间比你预测的时间早了很久，你只成功了一半……】

    对面的人几乎秒回。

    【小苏打：？？？你在说什么？】

    【小苏打：你被金主拉黑了？为啥？你做什么了啊？】

    陈澈把她和顾哲航的对话框截了图，一张张发给小苏。为了能识别语音内容，她还专门去把微信语言切回了中文。

    苏瑜萱盯着陈澈发过来的图，努力把截图里的内容都消化完毕之后，张大嘴。

    【小苏打：我靠……你这是……碰见谁了啊？他女朋友还是？】

    【一颗橙子：我怎么知道那是谁……我只是执行任务而已，她为什么会理解成我在博关注啊？很不能理解】

    【一颗橙子：不过这种情况跟当年高中毕业那会儿还真像哎，也是很凑巧了】

    苏瑜萱的眉毛瞬间拧起来。

    【小苏打：瞎想什么呢你！赶紧睡觉去！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明天再想！】

    【小苏打：你今天已经在医院待了那么久，不累啊？现在还有功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陈澈的心情突然好起来。

    【一颗橙子：虽然我觉得挺委屈的，但是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不怎么委屈了……】

    【一颗橙子：作为回报，你明天请我吃小笼包好了！】

    【小苏打：知名气人博主在微博上给我们的包子安利，我可吃不起】

    【一颗橙子：你就不能不提他？我已经努力保持镇定了，你还非要把话题往他身上扯。谁跟你说了去吃那家的？我们随便找家便宜的不好吗？】

    【小苏打：陈澈你个马后炮！】

    【一颗橙子：彼此彼此】

    【小苏打：臭垃圾赶紧睡觉去，明天见面说，早上十点去梦都中心那家星巴克】

    【一颗橙子：行行行，晚安了】

    陈澈放下手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冷静，镇定，就当无事发生过。被拉黑被删除也是迟早的事情，这下无非提前了而已。

    努力让自己突然跌进谷底的心情重新回到正常位置之后，大橙子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沉沉睡过去。

    顾哲航放下酒杯，回到沙发边坐下，再次拿起手机。才看一眼，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连眼里都有了不一样的光芒。

    没看错吧？真的发了？虽然比七点晚了不止一点点，但至少还是发了……那就行。

    被酒精麻醉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男生微微勾起嘴角，打算敲字回复。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又默默把那些打出来的字全删掉。

    算了，都已经这个时间，猪应该已经睡了，那就不打扰。他的猪也没完全跟着四眼小田鸡走，关键时刻还是会回头的。

    顾哲航笑着摇摇头，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起身直接走出包厢。

    “你就回去啊？”后面的人急急忙忙喊住他。“不是说等下去飙车？”

    “有事。”顾哲航头也没回，顺手带上包厢的门。

    回家背单词写作业画画，以及思考下一把猪饲料的原材料。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