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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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安家的客厅里来了些贵客,苏阮集团的董事长夫妇,还有省委宣传部苏部长及他的女儿苏可可。苏阮集团与安氏集团的关系一直是貌合神离,说白了苏阮集团其实是当年安氏集团的一支叛军衍生而来。

    二十多年前,白氏集团更名安氏集团之前,苏明海和阮碧华夫妇都曾是白老爷子的得力助手,白老爷子死后,白美琴与安泰林结了婚,白美琴一方面出于对安泰林深深的爱,一方面为了留住他共同打理白家基业,便将白氏更名为安氏集团,当时最先出来阻挠和反对的便是苏明海,苏明海打着为白氏集团全体员工着想的旗号,四处说白美琴和安泰林的坏话,制造危言耸听的流言,弄的公司上下人心惶惶。其实无非是担心安泰林来了以后,他这个副总便要彻底让位了。当时白美琴接手公司的时间不长,但得知苏明海的恶劣行径之后,一怒之下便直接将他的副总一职撤去,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正式更名安氏集团。苏明海为人阴险狡诈,他早就料到白美琴会出此狠招,于是提前就纠结了公司各个层面相当一部分精英,他们纷纷提出辞职,于是苏明海就带着这帮人在外头重组了一家新公司,就是现在的苏阮集团。当时的安氏集团真像是一下子被抽了筋似得,整的白美琴和安泰林措手不及。

    想起这段恩怨,白美琴都会觉得窝心,好在当年那样的状况下他们还是挺了过来,并且这么多年,他苏阮集团的实力始终赶不上。可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白美琴在商海翻滚多年,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更何况苏明海那样的小人不值得她为了恩怨放弃利益。这些年,两家公司之间既有争斗也有些合作。

    今天这顿饭局,便是白美琴为了促进两公司下半年的合作而设,至于苏部长和苏可可父女,只是因为周末凑巧住在叔叔苏明海家里,顺便一起邀请了过来。

    白美琴对于家里的宴请招待一向非常注重,苏家一家子都更喜欢吃西餐,于是白美琴特意请来当地五星级饭店的西餐师傅来家里准备丰盛的晚宴。

    饭前饭后说的那些话无非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白美琴知道苏家的儿子正在德国进行一年的经营管理的学习,她之所以想让安全参加这次晚宴,无非是不想被苏阮夫妇笑话她孤军奋战、安氏集团后继无人,她白美琴一辈子争强好胜,岂能让那种小人抓住笑柄。

    “美琴哪,我听说你们家儿子从比利时回来之后,搞了一个什么音乐教室,是吗?”阮碧华一边喝着茶,一边装着关心的样子问起白美琴。

    “哦,那是他两个朋友开的,他不过是偶尔去帮帮忙而已。我这个儿子从小就热爱音乐,可偏偏成绩又好,一下子就考上名牌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我不放心他这么早接手公司的事情,他可不像你们家儿子那么撑的住事儿。所以我就鼓励他去比利时学习一段时间的音乐,我这人还是比较开明的,一直认为年轻人应该多些兴趣爱好,多些才艺,这样生活才不会枯燥嘛,赚在再多的钱也要会享受才好啊。接班是早晚的事情,何必急于一时。我当初也是大学毕业之后,又去国外学了一年国标舞才回来继承父亲的事业,要不怎么能有今天的安氏集团呢。”白美琴这番话真是暗藏锋机,说的阮碧华哑口无言,甚至有些尴尬。

    接着,白美琴便转了话题,夸赞起苏部长的女儿,说生的这么漂亮是随了父母的优点。又问起现在在从事什么工作,苏可可嗲声嗲气的说是b城电视台新晋主持人。白美琴哦了一声,夸了句真不错。似乎又想谢举说起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好像也是电视台的新主持,名字这会儿到是想不起来了,白美琴觉得自己的记性跟去年比都差了很远。

    屋里正说笑着,林妈听到门铃声,去开门,接着说了声:“安全回来了!”仿佛这一声吆喝的很大声,白美琴与客厅里的客人们同时停止了交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安全已进入客厅内,便看见了苏家的人,他从小就知道这些人与自家的恩怨,也知道这些人表面上憨态可掬,往往是来者不善。

    如果换做是白美琴其他往来的客人,他必定是冷漠而厌恶的看都不看立刻上楼,可是他虽然讨厌的自己的母亲,可也容不得这曾经伤害过安家的人在他家里令他母亲处于弱势,这仿佛是出于一种集体荣誉感,或者是他对于家庭天生而本能的保护心理。于是,他很绅士的走向客人,微笑着跟他们每个人热情的打招呼,还假装亲昵的坐在母亲的旁边。

    苏可可第一眼看见安全,便想起是面试那天跟秦羽柔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早在那天他就已经深深吸引了她的眼球,只是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安氏集团的儿子,她又在他的家里再次见着他。

    白美琴给安全一一的介绍着客人,介绍到苏可可的时候,苏可可很主动的站起来,伸出手与他握手,安全顿了顿,只好礼貌的配合,表情却相当冷漠。对于这种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他向来没什么好感,更何况这个女孩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打转,让他很不自在。就连白美琴都看出这个女孩对自己的儿子没安好心。

    席间,苏明海先是对安全进行了一系列的夸赞,安全也相对谦虚了几句。接着他突然问起安全准备何时帮助母亲打点公司,接手安氏集团。安全笑了笑,很客气的说他母亲做事一向很低调,对他的要求严格又苛刻,其实他已经开始对公司的业务进行熟悉和学习了,只不过还没有正式就职,母亲说等一个适合的机会安排他入职,向公司的人介绍他。

    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白美琴,白美琴其实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这么肯为她争脸面,惊喜的点了点头。她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真的不了解儿子,还是儿子最近一直在转变。

    安全之后与大家说了些礼尚往来的话,还有意征得了一下母亲的同意才退下,苏家人一直夸安全不仅一表人才,而且看得出非常的有教养有智慧,将来一定可以将安氏集团做的更好更强大。

    安全一个人走到花园里,那些三色堇看起来还是那么美,完全没有发现即将死去的迹象。他想着关于父亲的种种疑问,也许在今天这些人中是无法得到答案了,他又忽然想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林妈,想起上次在花园里,林妈说到一个女人,说到一半的时候便没再说下去,被母亲叫去泡茶了,第二天他又问她的时候,林妈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再问问林妈,林妈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他正想着去找林妈,一转身,苏可可站在了他面前。

    “你好。”苏可可一脸笑意,可不怎么笑,嘴角总是显得很傲慢。

    “呃,你好,呃,我有点事情,我要——”

    “你是在躲着我吗?”不等安全把话说完,她便自以为是的打断了安全的话。

    “不,我想我们并不熟悉,说躲着你,这话恐怕无从说起吧。”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够漂亮吗?”

    “呃,是这样的,苏小姐,我想我们原本并不认识,现在即便是认识了一下,也彼此毫不熟悉,您这样说话,我觉得我无言以对。其实您漂不漂亮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想您没必要对我的举动这么在意,如果我有怠慢的地方,那请苏小姐多多包涵。”安全极力压着心中的厌恶与恼火,耐着性子的说完这番话,转身欲走,却被苏可可挡住了。

    “不许走!”

    “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想让你跟我说话,你必须跟我说话!”

    “那对不起,我还有事情。”安全实在不愿再与其周旋下去,尤其是“必须”那两个字,听起来尤为刺耳。

    “你不能走!”苏可可一脸蛮横,居然拉住了安全的手臂。

    安全实在不想在今天的场合做出失礼的举动来,他回过头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说:“请苏小姐自重,把手松开。”

    “我偏不!从来没有人这么无视我的存在!你喜欢秦羽柔对吗?”

    “我喜欢不喜欢秦羽柔,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不要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当你是客人,所以不跟你计较。”

    “我是电视台的新晋主持人,秦羽柔是我上司,如果你喜欢的人是她,那么我会跟她竞争,因为我喜欢你,从面试那天第一次看见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苏可可毫不羞涩的说着。

    这个疯女人居然跟那个叫米拉的笨蛋是同事。安全对于这种表白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嘲笑着说了句:“谢谢,再见。”

    苏可可正要继续纠缠的时候,林妈过来了,她像是早有准备的说了句:“安全,之前不是跟我说让我帮你放洗澡水吗?我已经帮我你放好了,要不要现在上去洗?”

    “好的,谢谢林妈。”

    安全应了句,便头也不回的从客厅走过上楼去了。白美琴看见儿子上楼才稍稍定了心,从苏可可起身去花园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女孩是去找安全去了,安全厌恶这个女孩,做母亲的从他的眼神里都能看出来他的喜好,苏可可去了半天没过来,因此是她让林妈找个借口把安全支开了。她也不喜欢这个女孩,带着强烈的骄纵和优越感,穿衣打扮也不是那么端庄顺眼,况且又是苏家的女人。

    安全上楼之后,林妈也跟了上来,告诉他是董事长安排的这些,不过洗澡水是真的放好了。林妈说完要走,安全却留住了她。

    “林妈,您一直看着我长大的,我知道爸爸和妈妈没结婚之前你就在白家做事,这么些年,我一直把您当成亲人看待,也知道您一直特别疼我。我其实对于父亲的事情真的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一直困扰着我,我如果不能了解清楚,我会睡不着觉的,我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您看家里这些事还有必要瞒着我吗?”

    “唉,安全,你从小就跟林妈很亲,林妈也知道你这孩子跟别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特别有修养、特别懂事又体贴人,我虽然是在这个家做了二三十年,但是有些事情毕竟是你们的家务事,而且我也未必能说的清楚啊。说句心里话,董事长这么多年也非常不容易,老爷子死了以后,她跟你父亲可以说是历经艰辛才守住这份家业,安先生也绝对是个好人,他们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那天都怪我多嘴,其实我以为你多少知道董事长和安先生以及那个女人的事情,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让太太知道园子里种的是三色堇。之后,我答应了董事长不能再把这些事情说告诉你,其实本身也和你没有什么瓜葛,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你总不能逼着林妈做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吧?”林妈这番话,瞬间抚慰了安全那颗充满问号的心,可很快他还是不能满足,他企图能从林妈那里能知道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线索呢。

    林妈说完,转身要走,安全突然问了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念堇是谁?”

    林妈的心像被谁往上拽了一下,一下子怔住了,吞吞吐吐的说:“我真的不知道,安全,不要再问我这些事情了,你是在为难林妈啊。”

    安全看见林妈严肃而紧张的表情,觉得已经问不出什么,便转了话锋问道:“那,好吧,那您知不知道,父亲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男性朋友知道他现在所住的医院?”

    “这个,好像没有吧?安先生生病以前,男性朋友多的数不过来啊,可他生病之后转了医院,连我都不清楚他现在住在哪家医院哪,除了你和你母亲还有你妈妈的助理,没有什么人知道吧?依你母亲的脾气,关系特别好也不会有人知道。”

    “是,我也是这么想,可今天我去看父亲的时候,医生说有位大约三四十岁的男士,经常去看望父亲。会是谁呢?”

    “算了,安全,你还是快去洗洗澡吧,任何事情终究会有答案的,我先下去了,一会董事长该叫我了。”

    林妈说着下楼去了,安全一个人愣在那儿,想问题想的出神。

    苏可可垂头丧气的回到客厅坐下,白美琴有意关心的问了句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安全欺负你了?

    苏可可哪里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些事,勉强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困了。

    苏明海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听到苏可可困了,便提出该回去了。白美琴客气的挽留了几句,便喊了安全下来送客。

    安全很配合的下楼,依然是非常绅士的跟每个人道别,一直陪着母亲把客人送到大门外。

    白美琴今天的心情自然是格外的好,回到客厅的时候,她亲自给安全倒了一杯参茶,试图与他亲近一点说话。可安全还是回归到冷漠的状态,他淡淡的说了句,我从不喝这玩意,这都是你们这些资本家喝的,我不爱这套。

    也许是习惯了儿子这么跟自己说话,她放下茶杯,笑了笑,说谢谢他今天这么顾全大局,帮她争了脸面。

    安全嘲讽了笑了一声,说:“不用谢,别误会,我不是专程为了你的脸面才演这出戏,我是为了外公,为了父亲,为安家,也为了自己的颜面。”

    “可不管怎么说,妈妈今天还是谢谢你,因为你,妈妈没有受到任何形式上的欺负。”

    “欺负?白女士,您太言重了,像您这样可以主宰一切的人,也会被人欺负?对了,今天场面说的那些话,希望您不要当真,我想我对您的安氏集团不感兴趣,等您死了以后,您可以把它捐给慈善机构,现在很多名企业家不都喜欢这么做吗,您可以学学李嘉诚。”安全说完便转身上楼,抛下的这番话,对于任何一个母亲而言,也许都是相当用力的一刀。

    “站住!”白美琴面色苍白,嗓子里有些哽咽。

    安全停在楼梯中间,并没有回头,白美琴极力的克制了自己的愤怒,转而温和的说:“羽柔的生日礼物,我帮你准备好了,上个月一位朋友从意大利回来带了一对钻石耳环送我,标签都没拆,就送给她当做生日礼物吧,到时候你就说是你特意托朋友从香港那边带回来的,我放在你房间的床头柜上了,约好了明天下午四点钟过去,他们晚上过生日,只请了我们家,你不要迟到。”

    “谢谢。”安全说完便上去了,他进了房间,也不开灯,躺在床上,重重的喘了口气。

    白美琴依然在那里,忽然变的不知所措,匆忙的点了根烟,狠抽了几口,紧接着被呛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