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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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大早,广电大厦一楼大厅里便围了很多人,许美静的开除处分就张贴在宣传板上,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好可惜啊,原先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主持人呢。”

    “那又怎么样,这种事情一出,她再播新闻,观众还能信服吗,听说昨天她还大闹办公室,还打了新主播的耳光子,可真够厉害的!”

    “她本来人品就不怎么地,压根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连电视台的秦羽柔都想欺负。”

    “唉,听说那个新主播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以前是电台那边的,好像跟方言关系不一般哪。”

    “是吗,刚来就上8点新闻是很蹊跷啊,不过我听说方言一直喜欢秦羽柔啊。”

    “管他呢,反正他们电视台那边就是一锅浑水,里面的事谁能说的清呢,都是乱七八糟的。”

    说这些话的是15楼广播电视报的人,许穆站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气的指着那两个女人的工作证冲着她们大喊到:“嗳,亏你们还是报社的记者,说话要有依据的,不了解情况就不要胡说八道!难道你们广播电视报的记者,就只能靠胡说八道八卦人家的绯闻才能生活吗?”

    两个女人被许穆气的说不上话来,翻了白眼之后,便转到一边。

    米拉一直站在那里等电梯,谁也不看,始终保持平静的微笑,一觉醒来,心情看起来很好,似乎对这些个闲言碎语一下子丝毫不感兴趣。

    “喂,那些人在那胡说八道,我都快气死了,你这个当事人怎么跟没事似得,看起来心情还挺好?你吃错药啦?”许穆站在米拉旁边一脸的不解的问着。

    “你才吃错药了。让他们说去吧,从现在起,本小姐什么都不在怕,没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如果不能解释的清楚,那就享受误解,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哟嘿,还真看不出来啊,昨晚失踪了一圈之后,变的这么强大?”

    “那是,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我很强大的。”米拉得意的说着。

    去总编室签到,秦羽柔还没来,米拉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人在嚷嚷,不是别人,正是苏可可,她正在声情并茂的向其他几位新晋人员讲述昨天的故事。

    “是啊是啊,我早就说过这个丫头可不简单!”

    “哼,没有一点本事,单凭关系上位的人能撑多久呢,我看她最多一个月就要下台,就凭她那副样子,播8点新闻,收视率就能提上去?真是可笑。”苏可可正说着,米拉微笑着推门进去,“早上好。”跟每个人打过招呼,在签到表上签上名字,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堆尴尬而沉默的表情。

    米拉喘了口气,微笑着走进8点新闻组的办公室,依然是热情的跟每个人问好,虽然他们鲜有回应,但是她突然觉得那并不重要。

    大概是对昨天事情颇有抱歉,责编李长东很客气的亲手交给她一把新的椅子和一些栏目资料。

    “你可以先对栏目有一个整体的了解,晚间的8点新闻主要是贴近百姓生活的民生新闻,因此不必像午间12点新闻和晚间9点新闻那么过于拘谨和严肃,重要的是要有感染力和亲和力。资料里有一些是许美静过去的节目录影,你可以拿到后期制作那播放看看。不管怎么说,作为前辈,她的很多东西还是值得新人学习和借鉴的。那么你,呃,没问题吧?”李长东非常谨慎的看了米拉一眼。

    “嗯,您放心,我明白的,其实也许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不管怎么说,荧幕上的许美静老师是位优秀的主持人,该学习的地方我一定会好好借鉴,这些资料我一定会认真看的,不懂的地方我会向您请教。”米拉一脸诚恳的说着。

    “嗯,好,那我就放心了,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大气的,那就好好努力吧,下个星期你要开始试播,由于是你的第一期,可能要求会非常严格,到时候由秦姐亲自指导,要有心理准备。”

    “嗯,知道了,李老师,谢谢您。”

    “好,那你先看吧,我先去忙了,我相信你。”

    米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坐起来突然觉得特别踏实,她很仔细的翻看责编交给她的那些资料,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坐在那里播新闻的样子。

    “嗳,你,去帮我到走廊的热饮机端杯咖啡。”是昨天看报纸的那个女孩,她叫琪琪。

    米拉抬起头,愣了一下,“哦,好。”米拉放下手中的资料,站起身来。

    “等一下,那个是投币的。”琪琪说着,翻了翻自己的包,“你有一元钱的硬币吗?我这没零钱的了,你就先帮我垫一下吧。”

    “哦,好,我这里有,没关系。”

    “等一下,我要清淡一点的那种。”

    米拉点点头,然后很小心很小心的问了一句:“请问,其他的老师们要不要喝咖啡,我可以帮大家端来。”

    可是似乎没有什么人回应,只有几个人抬眼看了一下,忽然有一个人说:“难道你很有钱吗,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哦。”米拉非常尴尬的应了一声,这时责编李长东赶紧把话接了过来:“对了,米拉,那就麻烦你帮我带一杯来吧?哪种口味的都行,我会给你零钱哦,纸杯有点薄,比较烫,端的时候小心一点,快去吧。”

    “好的。”米拉非常感激的看了一眼责编。

    咖啡机就在走廊中间,旁边就是总编室,米拉忽然想起昨天秦羽柔因为自己还打了许美静一巴掌,于是她想送杯咖啡给她,并且说声谢谢。米拉取了3个纸杯正准备投币,接咖啡的时候,另一个杯子抢在了她的前面放在接口下面,是苏可可。

    “你好。”米拉还是很客气的跟她打招呼。

    苏可可斜着眼睛看了米拉一眼,爱理不理的嗯了一声,这时秦羽柔从总编室走了出来,米拉正准备跟她打招呼,苏可可就抢在了她的前面。

    “羽柔姐,这是我给你倒的咖啡,正准备给您送去呢,我知道你喜欢喝浓一点的黑咖啡。”苏可可说着,便将手里刚接的那杯咖啡双手递给了秦羽柔。

    “谢谢你,可可,你可真心细,连这个都知道。”秦羽柔笑着接过苏可可的咖啡。

    “其实没什么的,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帮你送杯咖啡。”

    “哦,不用的,其实我一般都习惯下午喝咖啡,因为早上会很刺激胃,谢谢你了可可。”

    秦羽柔笑着拒绝了,苏可可笑着说:“嗯,好,没关系的,那你需要的时候叫我帮你倒就好了。”

    看着苏可可一脸虚情假意的笑,米拉无奈的对着手里的三个纸杯尴尬的看了看,然后微笑着说:“羽柔姐好。”

    “嗯,你好,昨天还好吧,米拉?”

    “嗯,我没关系的,昨天谢谢你,羽柔姐。”

    “不用谢,其实我也是为自己打她那一巴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对了,你待会去找一下方台。”

    “好的,我记住了。”

    “嗯。”秦羽柔说着便快步走了。紧接着苏可可也昂着头转身离去了。

    米拉顿了顿,开始接咖啡,纸杯果然很烫手,她小心翼翼地端着回到办公室。

    “老师,你要的咖啡。”米拉很客气的把咖啡小心的放在了琪琪的桌子上。

    “天,你接咖啡去了那么久啊。”琪琪一边看着桌子上的咖啡,一边抱怨道。

    米拉没与她多说什么,将另一杯咖啡送给责编李长东。

    “李老师,刚才在走廊碰到羽柔姐,她说让我去找一下方台。”

    “嗯,去吧,对了,钱给你。”责编说着,拿出一个一元的硬币给米拉。

    “哦,不要了,没关系的。”

    “拿着,以后我可是要经常麻烦你给我端咖啡的,虽然不过是一元钱,可总是用你的零钱,我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呢?拿着吧。”李长东的一番话,米拉不好意思的接过了那一元硬币。

    米拉去了方言的办公室,方言很客气的对昨天的事情表示了抱歉,这让米拉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身为台长的方言如此恭谦诚恳。

    从方言的办公室出来,米拉想走楼梯下去,却在楼梯间撞见了正在抽烟的何子舟。

    “你好。”

    “你好。”

    “在这里抽烟?”

    “嘘,办公室里不让抽,我懒得去休息室。”何子舟小声的解释着,“呃,昨天,我有听说,你没事吧?”

    “嗯,没事,已经,1、2、3、4……很多人问我这句话了,呵呵,我没事的。”米拉掰着手指头笑着说。

    “不要放在心上就对了,这个圈子里就是这样,七嘴八舌,竞争很激烈,人的脾气也很怪异,只要学着适应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站住脚的时候,谁都会对你客客气气的。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何子舟一边抽着烟,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嗯,你好像看起来很了解很有感触的样子。其实我觉得还好啊,比如像你、责编李老师、方台,还有羽柔姐你们对我都很照顾,我记得我妈妈以前经常对我说,只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态,烦恼就会少一大堆,所以我想,可以不必那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只要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真诚的对待每一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就会好啦。”

    “是的,我以前在另一家电视台工作。你能这样想固然很好,不过不要太轻易的相信别人,有时候世界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而美好。”

    “嗯,这句话听起来好耳熟啊,我的确也有很失望的时候,不过,因为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所以我还是每天都能看到大大的希望。”米拉一边做着手势,一边若有所思的说着。

    “呵呵,好了,我的烟也抽完了,去工作了。唉,在这个圈子里,你也算是稀有动物了,好好努力吧,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走了。”何子舟说着便转身上楼去了。

    “稀有动物?”米拉不解的自言自语着下了楼。

    安全在宽阔的教室里吹着萨克斯,额角边的经脉清晰的随着声音而颤动,他的眉毛偶尔会拧在一起,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所吹奏的这首曲子叫《情不自禁》,是去比利时的第一年的秋天他自己创作的一首。以前每次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他的心总是空落落的,有一次当cloris听到他吹这首曲子的时候,她告诉他,全,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吹这首的曲子的时候内心很孤单很失落可又有所期待。而此刻,当他再次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某个人的样子,整个心都被“米拉”这两个字所占满,他想也许这次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现在的表情了,他自己更看不到,但一定是有所不同的。

    可待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一片安静,所有的学生都停止了吹奏练习,在盯着他看。

    “老师,为什么吹这首曲子的时候,你一直在微笑呢?”其中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男学生突然问。

    “我?微笑?有吗?”

    “有。”所有的学生异口同声的回答。

    “呃,因为我在想问题,对,没错,是在想问题。”安全尴尬的解释着。

    “老师,你是不是在想你的心上人?”另一个只有5岁的小男孩慢吞吞的冒出这么一句,说完便咯咯咯的笑起来。

    安全显然是被这小鬼给噎住了,半天才说了句:“呃,大家继续练习。”现在的小鬼可真不得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小鬼的天马行空的疑问。

    安全放下萨克斯,走到教室门外,他掏出手机,想给她电话,可是她不肯接,他再打,她不接,再打,还是不接……直到打到她索性关了机。

    她想他真是个任性的人,她讨厌他的任性,所以她直接关机。而他真的有些生气,他想她真是个倔强的人,他讨厌她的倔强,然后他也关机。

    一整天,米拉都躲在后期制作间空闲的机器上翻看那些录影资料,这里的冷气开的特别大,米拉的胳膊冻的冰凉,很多后期编辑都穿着外套剪辑节目,几乎没有人说一句废话,相当安静。

    米拉从8点新闻正式开播的第一期看起,她不断的由衷感叹许美静老师是位优秀的主播。她按住暂停键,很仔细的看着画面上那个很容易就让人错觉代表了正义与善良、亲切与美好的许美静,可为什么错觉有时候看起来如此真实呢?她叹了口气,也许在这里,她有太多想不明白却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的时间,米拉走出后期制作间,将资料收好放回办公室,准备回家。走出大厦的时候,感到一阵潮热的风包裹了浑身上下,粘粘的,很不适应。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还关着机,于是赶紧开机,可开机之后久久的沉寂,却着实让米拉有种莫名的失落。

    对面的门敲了很久也没人开,看来许穆没有回家,不知道去了那里。

    米拉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时的看一眼手机。她想用上网来打发时间,于是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呆,突然发觉QQ上的好友如此之多,可能够与之聊天的却少的可怜。于是又转到客厅看电视,坐在沙发上,只是不断的走神,把遥控上的符号按了个遍,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什么。

    她还是会不时看一眼她的手机,可简直安静的像一具尸体。

    她甚至开始有点不明白,米拉小朋友,其实今天和以前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可为什么以前的每一天都可以这样安心而平凡的度过,今天却突然不能?你从来没有发现过孤单的存在,可现在,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孤单四处乱窜,你想把它们抓起来扔进垃圾桶,可非但没抓着,还搅的自己坐立不安。罪过,罪过。

    她在一番摇头叹息和心底的碎碎念之后,终于发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她决定去小区附近的餐馆吃碗馄饨,至于饭后的事情那就留在饭后来解决吧。

    许穆跟着采访组的记者们一起赴宴去了,他们这两天都在采访道路改建的事情,市公路局请吃饭,并且局长亲自打电话,把秦羽柔也请来了。

    以前在报社实习的时候,许穆也跟着参加过类似的酒席,记者们在酒桌的风气他早有了解,除了贪杯念酒以外,他们喜欢和那些爱讨好领导的说荤段子,开一些隐涩的黄色玩笑,还自诩为附庸风雅。即便今天有秦羽柔在场,他们的本性似乎也丝毫未遮掩。

    许穆原本就不喜欢这种糜乱的风气,加之秦羽柔也在场,他倒是相当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明天就是周末了,于是酒足饭饱之后,某领导提议请大家去ktv唱歌。秦羽柔说临时有事,得先回家,见秦羽柔不去,许穆便提出由他开车护送秦主任回家。

    秦羽柔笑了笑,看出他不想参加这种应酬,便假装应允了。

    “秦主任,谢谢你。”

    “谢谢什么,我只是替你解解围,看得出你酒量不行。不喜欢参加这种应酬是吗?其实也没什么,在记者这个圈子里呆久了,适应了,你就会跟他们一样了。”

    “不不不,我是不会跟他们一样的,我不会变的那么那什么的,你相信我。”许穆一脸严肃认真的解释着。

    秦羽柔看着许穆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呵呵,我相信你什么呢,好了,小男孩,不要想太多,想太多的话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我不是小男孩,我是个大男人。”

    “好吧,大男人,说吧,你去哪,我送你回家吧。”

    “唉,本来说是我送你回家的,现在倒成了你送我了。好吧,我住花格子小区。”

    “走吧,上车。”

    许穆颇有些尴尬的上了车,在车上怯怯的问了句:“羽柔姐,我可不可以不叫你羽柔姐?我想把三个字变成两个字,可以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

    “真的吗,那太好了,那我就——”

    许穆激动万分,可话还没说完,秦羽柔便接着说:“你可以叫我秦姐。”说着还扭头笑着看了许穆一眼,眼神颇具调侃的意味。

    “呃,对,秦姐。”许穆一时间尴尬的只剩下傻笑。

    秦羽柔一边开着车,一边想要给安全打电话,可打了半天始终是关机,印象中安全是连夜晚睡觉也没有关机习惯的人。于是她猜想,一定是手机没电了,她想提醒他不要忘记周日来家里吃饭的事情。她想起安全的时候,嘴角会漾起一丝笑意。

    许穆坐在车里不说话,他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情,他想她笑起来真好看。秦羽柔开车开的很稳,从饭店去花格子小区的路很有一段距离,许穆觉得这是他所经过的最幸福的一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