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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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新的开始总是令人期待和兴奋的,就好像停电许久之后突然来电,于是那种久不见光明的喜悦可想而知。

    这一天是新晋人员报到的日子,早上8点半,广电大厦的门口就聚来了不约而同的年轻男女,米拉的和许穆自然在期间,米拉穿着有精致缎边的粉色套装,清新夺目,不时会跟在大厦遇到的人点头微笑。

    一辆相当炸眼的红色宝马车停在广电大厦门前的停车点,车主是一位留着长长的金色大波浪、戴着墨镜、穿着阿玛尼低胸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她就是苏可可。在前来报到的人群中显的鹤立鸡群,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从第一眼就令很多人开始心生厌恶。

    “嗳,看见了吗,听说那个就是省委宣传部苏部长的女儿,听说虽然是科班出身,可是作为主持人专业基础却很差劲。”说这话的是新晋记者卢静。

    “看出来了,不然还有谁会有那种架势,我听我姨夫说了,是他爸爸亲自给我姨夫打的电话安排的。长的倒是还可以,可穿的跟个交际花似得,不知道这是来报到吗?”接这话的正是心直口快的新晋记者庄妍,她的姨夫就是广电局局长路升,庄妍与卢静是大学同学兼好友。

    早上上班点人特别多,大家都很自觉的排着队进电梯,米拉和许穆好不容易才排上,正准备进电梯的时候,突然米拉被人撞了一下,胳膊被蹭的有点疼,穿着高跟鞋差点没站稳。只见苏可可一下子挤进电梯,把许穆和米拉挡在了外面,并且始终昂着头,看见米拉捂着胳膊肘,没有丝毫表情。

    “没事吧?”许穆赶紧扶了一把米拉。

    “没事。”米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戴着墨镜的女孩。

    许穆有些生气地准备问问那个加塞的女孩,却被米拉拉住了,“算了,许大穆。”这时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不一会,电视台的会议室坐满了新晋人员,左边一排是四位新晋记者,右边一排是6位新晋主持人。

    何子舟就坐在米拉的旁边,一眼就认出她来,米拉笑称谢谢他的那句话,没想到真的是一语成谶。而在何子舟旁边坐着的是苏可可,还是那副德性,只不过把墨镜摘了下来。许穆坐在她对面,看了她一眼,越看越不顺眼。

    大家几乎都会彼此互相微笑或者认识一下,只有苏可可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看人。席间,有两个人在小声猜测或肯定其他人的背景关系,而这两个人又被另外的一些人所小声猜测或肯定。米拉和许穆自然也被列入猜测的对象,不过似乎只有这俩人没有和任何人参与这种猜测或者肯定。

    那么这样看来,似乎只有他们两个是完全没有关系和背景而考入的。

    秦羽柔随方言一同来到了会议室,许穆看见很久未见到的秦羽柔,心又开始狂跳不止,一脸的灿烂。

    秦羽柔目光扫视了一周,便对方言说:“方台,人都到齐了。”

    方言先是例行公事般做了简单的欢迎辞。

    “我是电视台台长方言,首先呢要恭喜各位顺利通过我们电视台的考试,我代表电视台所有成员欢迎各位的加入。各位都是通过严格筛选出来的优秀者,也希望各位能在我们电视台找到自己的定位,有所收获,实现自己的理想,为我们B城的电视事业努力奋斗。”方言的话刚落音,大家便极为配合地像惯性一样开始鼓掌。

    “这位就是我们电视台总编室的主任秦羽柔,也是我们电视台的总策划,新晋人员就由她来负责,以后你们就跟着秦主任多学习。”方言介绍着秦羽柔,秦羽柔站起来,很礼貌地向大家微笑致意。

    这时她也注意到,席间,有一双小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秦羽柔的笑。

    坐下的时候,方言很小声地对她说:“我要去局长那开会,你就来安排他们吧,关于米拉进新闻组的事,暂时先不要说,下午我会找她单独谈话,到时候我会亲自告诉她的,你单独跟她说一下就好。”方言说完便站起身走了。

    秦羽柔接着对大家说:“方台要去局长办公室开会,下面我来具体跟大家说一些注意事项和你们实习期内的安排。按照规定呢,试用期是三个月,只发基本工资,试用期也就是大家的考核期,我们会你们的综合表现进行考评,决定你们最终会被分在哪个栏目或者部门,甚至决定你们是否能够正式被聘用,表现过于不合格的,我们是不会予以聘用的。只要试用期顺利通过,我们会严格按照工资标准分配各位的薪水及奖金福利。那么,试用期间大家要严格遵守上下班的时间,每天早上八点半之前要来总编室签到,不签或者代签都会按照违纪被记入考评,而且会被通报批评张贴在电梯口的宣传板上。此外,试用期间,大家必须积极认真的配合所在栏目的工作。主持人尤其要注意,试用期间禁止接受各种广告拍摄及商业主持。此外,不要随便参加饭局,尤其是女主持人,如果有某些领导要求你们参加某个饭局,必须要向方台请示,一是为了保护好各位作为主持人的形象,二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大家有什么异议吗?”

    秦羽柔停了下来,看了看,大家都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异议,当然,这种场合即便有什么异议,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没有人会傻到说出来。不过,似乎任何一条规则都总有例外。

    就在大家都微笑摇头表示毫无异议的时候,突然有人站了起来,大声问了句:“那要是我请领导吃饭,这算不算违纪?”许穆说完这番话,立即涨的面红耳赤,看着秦羽柔显的很紧张。

    接着席间传来一阵笑声,米拉对许穆的冒失虽然早就习以为常却还是崩溃不已。

    秦羽柔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又是你啊?可以,你请领导吃饭,那是另一回事。不过我刚才说到饭局那条主要是针对主持人的,你似乎没有听仔细。还有,不要还没开始工作,就先想好怎么跟领导拉关系套近乎。好了,还有谁有什么问题?”

    席间又是一阵笑声,不等许穆辩解,秦羽柔便直接转了话锋。见大家都没有问题,她又接着说:“以上我所说的那些只是比较基本比较重要的几条,我整理了关于各个岗位的相关注意事项,下面我会发给各位,大家仔细看看,我会给大家各自发一个文件袋,顺便请大家把证件及照片放进去,然后交我这里来。”

    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份岗位守则和一个文件袋,接着便拿出准备好的证件及照片装进去交给秦羽柔。米拉将身份证放进去的时候,忽然又想起那个被她误解的抢劫犯,居然还敢叫安全,长的可是一点也不安全。米拉想着不禁露出微笑,从座位上出来将文件袋双手递给秦羽柔。秦羽柔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和的说:“你是米拉吗?”

    “是的,秦主任。”米拉微笑着说。

    “嗯,很不错,以后叫我秦姐,或者直接叫羽柔就可以了,台里人都这么叫,不必那么拘谨的。”

    “嗯,好的,那我叫你羽柔姐吧。”

    “嗯,可以的。”

    两人简单的对话之后,米拉便回到了座位上。

    接着,大家便跟随秦羽柔参观了电视台各个部门,大大小小的后期制作室、总编室、各个栏目的录制现场、广告部、节目播出机房以及他们面试时的多功能演播大厅等等。秦羽柔详细的向大家介绍着每个部门的工作内容和相关功能。

    参观栏目录制现场的时候,米拉是第一次触摸到那些道具和背景、台面,心情非常激动,就像当初她开始接触到那些电台设备一样。后来到了新闻录制现场,进入前,秦羽柔提醒大家要保持安静,透着隔音玻璃,米拉看到里面正在进行录播的男女新闻主播大气端庄的形象、字正腔圆的音调,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

    “今天是录播,如果是直播,那是完全不允许有外人进入观看的,午间12点新闻和晚间9点新闻都属于时政新闻,一个星期有五次是直播,两次是录播,非常辛苦,不仅对播音水平要求较高,并且对个人素质和形象要求也是非常高的,这其中,9点新闻的要求要更高一些。”

    有必要说的那么夸张吗,走着瞧,早晚有一天会由我来播12点新闻。苏可可听着秦羽柔的介绍,暗暗地想着,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可随即又转过身来,对着秦羽柔露出恭谦的微笑。

    电视台的生活就要这样开始了,米拉完全感觉还像在做梦一样,也许真的像母亲告诉她的那样,上帝从你身上取走一样东西,便会在另一些时候补偿你另一样东西。

    “好了,我要宣布一下栏目分配,许穆和庄妍分到新闻部记者组,卢静和何凯分到社会部记者组,主持人组王宁、程洁暂时到少儿部《动画1+1》,苏可可暂时到文艺部,文艺部所有栏目哪个有空档的时候你就上哪个,文艺部负责人会排你要上的节目,肖萌、何子舟暂时到社会部《记者档案》栏目。记住我所说的都只是暂时,另外,尤其是主持人,你们虽然分到节目,但是现在各节目都有原先的主持人在做,所以试用期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你们每个月只有一次上镜的机会,作为新晋人员应该虚心学习,珍惜你们的每一次上镜机会,这也是考评你们的重中之重。”秦羽柔分配完毕,看见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米拉,才想起来说:“哦,对了,还有米拉,我差点忘记了,你下午来上班的时候去13楼找一下方台,方台会做具体的安排。其余的各位,下午就各自到已分配的部门去报到吧,待会我会逐个通知你们所在部门的负责人。”

    “哦,好的。我记住了,羽柔姐。”米拉疑惑而略有不安的答应着。

    一上午的参观就这样结束了,秦羽柔走了之后,大家也开始各自散去,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却听见背后有人在小声议论。

    “嗳,那个,好像只有她是非科班出身的,听说大学时候学的是英文,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估计背景很不简单的。”

    “嘘,小声点,我问过其他人,都只是猜测,倒是没有真的听说她有什么背景啊,也许录取的时候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看她形象气质还可以就录了呗,这次报名考试的人本来就不多啊。大家都分了部门,只有她没有被分到,还要被台长找去谈话,会不会不让她上节目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人家的背景深不可测,不是一般人能打听出来的。”

    “嗯,有可能。嘘,她在前边,别说了。”

    米拉听到背后这两个女孩的议论,一上午的兴奋劲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原本就很疑惑和不安的她,此刻更加感到委屈和气愤,转身离开。

    “去哪啊,米拉?”

    “电梯太慢了,我去走楼梯。”米拉走的很快,边走边说。

    “等等我,我也去,早说嘛,我不知道你们这广电的楼梯口在哪,不然我早就去了。”许穆说着,便从后面赶了上来。

    何子舟看着受了委屈的米拉大步向前的背影,笑了笑,他也刚巧听到之前背后那两个女孩无聊的八卦。

    米拉和许穆从11楼下到1楼,米拉穿着高跟鞋,到一楼的时候累的满头大汗,脚底板被颠的有些疼,可还是飞快的向前走着。

    “嗳,等等我,怎么了,谁惹你了啊?”许穆跟着她一路小跑,米拉死活不说话只管往前走。

    他们去餐馆吃炸酱面,许穆点了一大一小两份,可端上来的时候,米拉却将大份直接换了过来,不等许穆开口说话,就已经吃上了,许穆看的直傻眼。饱餐之后,那些琐碎的烦恼也就烟消云散。

    饭后买了一瓶茉莉绿茶,打开瓶盖,咕嘟咕嘟的喝着,快喝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中奖了,瓶盖上“再来一瓶”的字样让米拉无比震惊,真是21年来第一次中奖!尽管只是一瓶绿茶而已,可还是惹的米拉又哭又笑,范进中举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下午的时候,米拉如约去了方言的办公室,先是很礼貌的敲了敲门。

    “请进!”方言应了一声。

    米拉推开门进去,面对方言,她稍微有些拘谨和不安。

    “方台,您好,您找我?”

    “是的,是米拉吧,坐吧,坐下说。”方言微笑着示意她坐下,可是方言越是微笑她就越是不安,一瞬间,种种猜想涌上心头。

    “是这样的,米拉,据我了解,你大学期间学的是英文是吗?”

    方言这一问,米拉的心里忽然扑通扑通的,不由得想起上午那俩丫头说的话。天哪,不会真的因为我是非科班出身的,就暂时不让我上节目了吧?米拉不安的想着,接着,便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说:“是的,是英文,没错。”

    “那,英文一定很好了啊?”

    “不,一般吧,其实我英文也不算太好,只有CET6而已,专业等级我一个也没有考过。”方言这样问,米拉只是越来越觉得尴尬而已,并没有轻松多少。

    “呵呵,是吗,那看来你上大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啊,据我所知,你所在的那所大学外语系是最好的专业,几乎没有学生考不过专业等级的。不过,你倒是很诚实啊,其实你说你有专业八级,我也不会怀疑或者去查证,因为我真正想了解的,并不是你的英文水平。”方言笑着看了看米拉,接着说:“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是否以前接受过播音主持课程的培训?”

    “没,没有。”米拉开始有些紧张了,甚至胡思乱想,担心自己真的会因为非科班出身而无法成为电视节目主持。

    正当方言想笑着问她另一个问题的时候,米拉突然说:“但是,我有四年的电台主持经验!”

    “四年?”方言原本是想进一步验证米拉一定是有过相关的播音经验,可听到米拉这番情急之下的陈述,却是很出乎意料。

    “是的,我在17楼1701音乐电台担任了四年的主播和策划,我的播音名叫拉米。所以,刚才,您说我上大学一定没有好好学习,是对的,正是因为在音乐台做主播,所以我没有考过任何一个专业等级考试,只有CET6而已。”米拉一口气陈述了自己的简历。

    “拉米?你是DJ拉米?嗯,我曾经有听电台的林台长提到过你,甚至开车的时候有听过你的节目,你在音乐台做的非常好非常成功,为什么辞职来报考电视台?”

    “其实,当初是因为想去电视台应聘一直没有机会,为了持续播音员的理想,所以才去了电台。后来毕业之前听说电视台招聘,所以就想来试一试。”米拉非常诚恳的说着,低着头,并不敢看方言的表情。

    “那为什么报名的时候不在简历上写出来呢?这样我就不用猜测你的简历了。”

    “报名的时候,是我的朋友,就是新晋记者许穆,是他帮我报的名,他自己的简历栏没填,所以他也没想起来帮我填。”

    “哦,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呃,你们是?”方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米拉。

    “哦,不,不是,我们只是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妈又是同事,而我们的爹又是多年的好友。”米拉赶紧解释道。

    “呵呵,对不起啊,是我冒昧了。”

    “不不不,没关系,您肯录取我这样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员做节目主持人,我真的已经非常非常的感激。其实我没有想到我一定会被录取。”

    “为什么这样说呢,其实我从来没有对这个有什么偏见,而且我想,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是狭隘的,真正优秀的主持人,并不是以这个来判定的。否则当初发布招聘公告的时候,我就会直接注明必须是播音专业毕业。况且你被录取是我和其他两位副台长一致认可的,你确实表现非常好,唯一的不足就上镜经验还有待积累。但是在新晋主持人里,你也是最好的一个了。你应该相信自己。”

    “真的吗?您真的这样认同我吗?”听到方言这样说,米拉觉得非常激动,心里的石头开始有些稍稍落地了。

    “是的,难道你不认同自己吗?所以,找你来原本就是想证实一下我的推断是否正确,那么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基础,我没有让秦主任给你分配栏目,是因为,我们准备,把你放在新闻部,由你,暂时来播晚上8点民生新闻。原先播8点新闻的主播许美静是个非常优秀的主持人,但是因为接拍胃药广告,致使很多信任她的观众购买此药后上当受骗,甚至险些闹出人命,那家药厂已经被查封,她的公众形象受到严重损害,收视率已经节节下降,她的事件也是你作为主持人今后要注意的。我们急需一个能胜任的新主播来担当这个节目,把收视率提升上去。晚间8点的民生新闻是台里相对重要的一个节目。所以你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从下个星期开始你就要开始试播了。考虑到是新手,前期可以允许你全部录播。待会,我会让台长助理吴助理带你去新闻部报到,那边会有负责人接应。”方言看着米拉一脸的吃惊,笑了笑,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米拉听完他一系列的安排,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心跳的难以控制,相当窒息。

    不等她回答,方言又接着说:“很吃惊是吗?你应该相信自己,但是也不要太乐观。因为我会看你前两期的试播,如果不能令人满意的话,我想我会换人,而你的试用期会跟其他新晋主持一样再被分到其他栏目学习。”

    “我明白,谢谢您给我这样的机会,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我一定会很珍惜很努力的,您放心吧。”米拉回过神,一脸诚恳的回答着,心里兴奋的小麻雀早就蹦跶开了。

    “好的,我只看结果。”方言说着便给吴助理打电话,让他带米拉去新闻部报到。

    真是时来运转啊,吼吼。

    米拉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先惊后喜,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有些得意,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上帝的宠儿,而不再是那个所谓的霉运天使。不过,她总是这样容易得意,却又在得意中不小心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