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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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便是郭府大宅。

    当叶明路他们走到郭府大门口的时候,这里的面貌才豁然开朗了。它与村里那些破旧的房子截然不同,不同在于那些都是小门窄户,简陋寒酸,而这里却是门楼高大,气势雄伟,虽然失去了昔日的光鲜亮丽,但它门头上的木雕依然有镂月裁云之迹,精雕细刻之痕。两边的围墙全是用棱角分明的青石砌成,经百年风雨侵袭,岁月摧残,仍咬合严密,安稳牢固,像城墙一样包藏着深宅大院中的秘密。他俩审视一番,小心翼翼地步上被枯枝烂叶埋没的石阶,走近大门,大门是木制的,但通体黑如砚墨,只有两只手镯大小的铜椒图门环在漆黑的门上增添两点幽光,像两只嵌在门上的双眼,永不瞑目地望着前方。紧挨着大门的两侧分别卧着一尊约一米多高的狮戏绣球,歪着脑袋,笑容可掬,以迎客的形象,镇邪的寓意在此忠于职守。向上看,大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黑匾,上书“郭宅”两个楷体大字,非常显眼,不知出自哪位高手,苍劲之余不失楷体的正直。总之,他们身临其境,即使是白天,这一道漆黑的门,这一块黝黑的匾,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压抑感,一切都在向叶明路传递一种信息,这里不容小觑,抑或这扇木制的大门后面,就有暗处的深瞳诡谲地盯着你。

    在这里,只有叶明路和小黛两个人,如果他们此时推开这扇封闭已久的大门,倘若从门里面冒出个什么来,是人是鬼,就不得而知了。叶明路单手扶着大门,心脏蹦跶得厉害。

    就在叶明路扶着门,准备发力的时候,只听一阵“哇…哇…”的叫声从大门两侧的围墙上掠起,一群乌鸦扑腾着翅膀,在上空盘旋了几圈,飞入不远的密林里。他回头瞥了一眼,再看向小黛,小黛也看向他,眼神之间藏着不动声色的沉稳,确认无误后,叶明路继续缓缓地向手臂发力,令人惊讶的是,原以为这大门笨重得难以开启,没想到只听一声沉闷地“吱呀”,停了上百年的门轴又重新复活,犹如一架停摆多年的枯骨又重新焕发了新的生命。郭府就这样再度被人打破了一个缺口,一股厚厚的灰尘随着门的开启从上而下,弥漫面前。两人眯着眼连忙挥了挥手,待灰尘渐渐散去,横在眼前的是一堵斑驳颓废的影壁,影壁墙角处,成片的青苔依附着,滑腻得很。墙顶有斗拱样的花色形状的石雕,雕刻的花纹已被侵蚀,但依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圆椽方桷,在它的两边有石刻的垂珠,整个影壁呈椭圆形,大有“圆满”之意。它将大门和前院隔开,前后空隙很大。他俩小心翼翼地进入大门,绕过影壁,开始往里走。影壁的后面立着一口灰坯大缸,大缸前面则是通往大堂的路。叶明路凑上前往缸内瞧了瞧,除了一些枯枝烂叶外,早已干涸,想想百多年前,这口大缸应该满载着盈盈清水吧,取决于风水的讲究,为了宅院兴旺,齐腰深的大缸内,锦鲤游弋,四季常清。再看,诺大的院子中,昔日严丝合缝的砖地也因无人打理变得凹凸不平,高矮不一的蒿草和不知名的杂草拱着地砖使得缝隙宽大,向外肆意生长着。

    作为历史学生,叶明路往往对古代的所有东西都很敏感,其中建筑就是一大部分,像面前这座建于清代的大宅子,每一间老屋都在不断吸收深山老林中鸟语花香的灵气,贴附在这一砖一瓦之上,将这座民宅养得破败中不失秀丽,若世外桃源与之媲美,那陶渊明见了也会自愧不如。但世间事皆有变数,郭家也不例外,一系列的节外生枝,使得家景突变,同时,随着封建王朝的覆灭,这里更是淡去了往日的光彩,渐渐人丁散去,院子空了,窗棂腐朽了,屋檐开裂了,瓦缝长草了,就连屋顶的两角鸱吻都无力地长眠了。此刻,两人面对这等景象,不知该如何下手。

    叶明路用眼神引导小黛向四周瞧了瞧,小黛开口问道:“是不是挨着一个个房间去找,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叶明路听到她的建议,谨慎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冒然乱找,万一惊动了其他东西呢?没打招呼就随意乱闯,岂不有些冒犯?就算已经空无一人,这么大的宅院,这样漫无目标去找,不仅不好找反而浪费时间,不如先到大堂去,往往一些家门大事就得在大堂上演。”

    小黛看了看正中的大堂,上了三个长台阶来到门口,叶明路也跟上来,在门口前后左右审视起来。这是五间的面阔,垂花门头,四根粗壮的圆柱顶立檐边,灰暗的门上左右两边的锁环也锈迹斑斑。头顶上,两只褪去纸衣的破灯笼悬在屋檐上摇摇欲坠,而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又为它包了新“外衣”,就像吊在空中的骨头架子,偶尔山风拂过,无比凄惨。在高处梁下的三彩斗拱也已看不清它的真正颜色了,剩下单檐歇山顶还依旧是它的风貌,虽说多年已无人仰视,但作为一种建筑却有它无限的欣赏价值。左右延展着的抄手游廊也连接着东西厢房,同时也往大堂后延去。那些陈旧的柱子之间夹着一米来高的镂空小围栏在它们的陪衬下显得华而不实……总之,这样的建筑,这样的手笔,无不显示它曾经的阔绰与富贵,不过这四周并没有多少有用或有价值的东西,所以,这与它曾经的阔气又那么格格不入。这些小黛貌似并不关心,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门的另一面。她伸手扶着斑驳的木门,却感受不到昔日的热闹,只有冷冰冰,凄惨惨的触感,还没等叶明路说话,她便轻轻地推开了门。

    就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一阵微弱的阴风扑面而来,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一幅巨大的太行连山图直勾勾地映入他们的眼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着。这幅图的下面是一张黄木长条案,两头分别放着一只花瓶,不过早已黯然失色,灰尘满面,该有的神韵荡然无存。条案前则是一张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这些老物件上面都均匀地铺了一层像毛豆腐一样的绒灰。除此之外,别无什么了。

    小黛率先跨过陈旧的门槛,叶明路随后也来到屋里,地面也沉淀着厚厚的灰尘,使他们不得不脚步轻盈。这时,小黛径直靠近着这幅画并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好像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叶明路转了一圈觉得这里可能也一无所获,有点希望的眼神又黯淡下去,正想离开,却听小黛说:“这幅画有东西!”

    小黛的话无疑给叶明路一种新的希望,使他正要跨出门槛的双脚停了下来,转过身去走到小黛身边,把目光投向那幅画:“你说的,是它?”

    小黛点了点头,指着它说:“这也是外婆向我透露的,之前我没说,是因为外婆交待我一定要亲眼见到这副画时再说,因为这副画是重要的一环。”

    叶明路听到这个新线索,内心掀起一阵波澜,他走近它,仔细端详了起来。太行连山图,除了画着连绵起伏,层峦叠嶂的山川,还有山间缠绕的云端,画的右下角还题着一首白居易的《初入太行路》:

    天冷日不光,太行峰苍莽。

    尝闻此中险,今我方独往。

    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

    若比世路难,犹自平于掌。

    但落款是谁所题这里并未显示。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了。叶明路有点疑惑,问:“嗯…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

    “是画的后面”。小黛看着他,几乎一字一顿地将这几个字吐了出来。叶明路惊愕之际,按照小黛的提示,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把太师椅搬离一旁,来到八仙桌与条案的夹角处,靠近那幅画,用手指捏着画的下轴,轻轻将画掀起来,生怕力度把握不好弄损了它。果然!在画后面的墙上,贴着一张不大不小的黄纸,虽然纸张颜色剥落了不少,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小黛惊讶不已,这果真如外婆说的那样!她连忙凑上前去,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封门闭户,人走茶凉”八个字,纸张不大但字体不小,且是行草结合着写的风格,遒劲有力,狂舞中见清秀。两个年轻人同时读出了声,如针尖瞬间刺入两个人的神经末梢,本能地感到这就是线索的开端了,有种如获至宝,柳暗花明的振奋。

    激动之余,惊奇之后,叶明路心里泛起了嘀咕:能知道这么隐蔽的东西,绝不是一般人,起码是故事的关键人物,但又不太对劲啊,这是一个世纪前的事,小黛的外婆刚去世也不过一年,说破天也只是民国时期出生的人,怎么可能是这事的亲历者呢?叶明路在心里暗暗缕着琢磨着,但怎么都琢磨不透。问:“你外婆…是什么人?她怎么会知道?”

    “外婆没说,外婆把月合珏传给我后就很少提及她与月合珏之间的事情了,更没提她是怎么得到月合珏的,而她是怎么承担起了这个秘密的传承者,也只字未提。”

    叶明路点了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但随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眼睛重新看向这张非比寻常的黄纸,盯着这八个字,脑子里却对小黛外婆的身份越来越感兴趣了。因为刚接触这个事的时候,一切事物还都是云里雾里,一切都由小黛和梦中人为他提供信息,由不得他去思前想后,随着事态发展,需要了解各种蛛丝马迹的需求也越发多了起来。作为重要人物之一,小黛外婆也有必要要留意一下,想到这,叶明路轻轻将画轴放了下来,转身问她:“小黛啊,外婆的容貌可否描述一下,或者有什么照片之类的。”

    虽然不知道叶明路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自己外婆,小黛还是挺干脆地说:“虽然外婆已经去世,但照片还是留有的,作为重要的纪念物,我一直都带在身上。”说着便将身后的背包取了下来,从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钱包,再从小钱包的夹层内抽出一张两三寸左右的照片递给了他。

    叶明路接过照片,照片上的黑白色调有点偏黄,满满的民国后期风格,这个人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穿着碎花旗袍,侧低着头,脸上挂满甜甜的笑容,好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但她的模样使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分明是自己梦中的那个人——!虽然梦中缥缈虚幻,但她的样子却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反观照片上的这个姑娘,除了个人装扮和神情,气质,眼神有所不同外,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而照片的背面,则用钢笔写着: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初秋摄于平原省照相馆。

    这是怎么回事?叶明路的手微微抖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好像在质问:你到底是谁?是我梦中的那名女子吗?如果是,又怎么会变成小黛刚去世一年的外婆呢?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你们竟然有着如此相似的面容?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容颜吗?

    小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叶明路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轻轻推了推他:“明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叶明路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还是将这个对自己来说意义重大的发现先放下再说,他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什么,只是被她的样貌吸引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黛也顺着将目光放在了照片上,笑着说:“那是啊,当年外婆年轻的时候,可是拥有众多追求者,其中不乏各界社会名流造访或追捧,她倒是对这些风花雪月无所谓,无奈为了月合珏,只好将这些机会拒之门外。像建国前那个时代受化妆摄影技术的局限,颜值的高低完全取决于个人与生俱来的呀。”小黛说完,表情慢慢收了回来,叹了口气:“唉,给你说这些干嘛,时过境迁了,时代变了,人也变了。”

    “听你说月合珏是外婆传给你的,那么你的母亲呢,如果没什么变故的话,应该是由你外婆传给你母亲才对的,怎么直接传给你了?也从来没见你提到过你母亲呢?”叶明路顺着这个思路开始问起了她的母亲。

    “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已经去世了…”小黛的心像是被锤了一下,隐隐作痛。她很少提及她的家世,但为了月合珏,她已经无所畏惧了。

    叶明路啊叶明路,你真是……为了了解一些其中的细节,真是不惜一次又一次揭开小黛心里已经结痂的伤口。他惊讶不已,又倍感抱歉,连忙向小黛致歉:“啊…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

    小黛轻轻翘起嘴角,说:“没事,我自己都不难过了,只是心里还载着对母亲深深的愧疚,丢不掉抹不去的愧疚。如果没有我,母亲也不会走。”

    而后,小黛重新整理一下情绪,问他:“现在你知道了,然后呢?”

    这一下便问得叶明路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她外婆是和自己梦中的人一模一样吗?还是说她外婆就是自己梦中的人呢?

    沉默了片刻,叶明路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说:“我想….你外婆应该会和我梦中那位女子有关,但我想不通的是,在梦里她曾对我透露,她是青黛的闺中好友,也是青黛将自己的月合珏托付给她,恳请她替自己挽回这分裂的姻缘。”

    “是这样的,我也记得你对我说过,你的那一半是在山阳故城考察学习时遇上的,而我的这一半是外婆传给我的,应该不是丢失的那一半,而就是青黛托付给好友的那一半,那这么说来,如果不是她和我外婆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关系,是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托给我外婆的。”

    这个思路也给了叶明路很多启发,他想有必要再找她问问清楚,之前在学校湖边的那场梦里,他就该趁机将很多重要的疑惑问个明白,但由于他是主动去梦里找的,梦与现实的空间切换容易产生人为的断裂与错乱,而断开再续梦不一定就来,即便做了也不容易接上,也会从这个梦掉入到另一个梦,而梦与梦也不一定有关,所以这样的胡梦颠倒也容易使梦中人中断它的继续,继而导致他未能如愿发问,以至于连她的名字都没来及问。

    “明路?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小黛又忍不住看向那幅画,正好一股小风吹来,它的下摆正微微左右摇晃,与墙皮轻轻摩挲着,那轻微的声响如摆动了百年的挂钟,撞击着面前探寻真相的心魂。她眨了眨眼,重新提及那张纸:“我们要不要把那张纸揭下来?”

    “这能行吗?现在还不清楚这张纸的用意,万一惹上什么麻烦呢?”

    “事已至此,管不了那么多了。相信有月合珏护身,任何风险都会逢凶化吉的。”

    叶明路听了这话,勇气重新振作,返回走到墙边,掀起那幅画,认真凝视着那张黄纸,那八个大字,仿佛要让它们自动开口说话似的。

    “封门闭户,人走茶凉。”

    他在心里三遍五遍地念着,这不就是现在封门村的境况吗?难道这就是青黛的诅咒?如果真的是,可以想象当时她的心里该是多么愤恨多么哀怨!此刻,他用一只手伸到墙上,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试探着,看能不能揭下来。还好,墙壁上的墙皮经过风化变成一块一块的土碎片,与那些裸露的大青砖分离开来,这张黄纸正紧贴着其中的一块墙皮摇摇欲坠。他叫来小黛,把手上掀起的画卷轻轻交给了她,自己则腾出双手如履薄冰般将脆弱的墙皮附带着黄纸一起取了下来。有些时候,看似坚硬的墙皮实际很容易被时间揉为碎尘,但经过加工处理的纸不一样,只要不遇水,仍然能够完好存在,就像这幅太行连山图,尽管时间漫长,一样能遗存下来。

    小黛慢慢放下画轴,开始跟着叶明路琢磨这张纸,为了便于保存,他们将这张纸背后残留的墙皮用指缝一点点抠掉。因房屋年久失修,屋顶的一根根粗壮的木梁呈炭黑色,自然光线不佳。他们便拿着它来到院子里,立马明朗许多,而这张纸也因重见天日,慢慢地,斑驳的土黄色开始如退潮般渐渐淡去,留下纸的本来颜色,字迹也更加清晰。

    叶明路将纸张放在院子一角的石凳子上,仍然盯着这张纸,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封门村这个名称估计就来源于此了,难道这八个字就是青黛的字迹吗?还是她内心所生成的忧怨化作了这些字迹?”

    小黛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不是很懂,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幅画的后面?”

    他俩正在疑惑间,令两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猛然感觉怀中的月合珏开始颤动。紧接着,感到异样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将自己怀中揣着的月合珏掏了出来,竟发现月合珏的光更亮了,亮到足以与晴日抗衡。随后这两东西竟然各自慢慢脱离两人的手掌,慢慢靠拢,合成一幅太极双鱼图,互相围绕着,旋转着,始终悬浮于空中,但并没有重合。当他俩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两块月合珏缠绕所合成的光球开始缓缓下降,浮在那张黄纸上,不一会,发生的事足以让他们俩瞠目结舌,在光球的照耀下,这张黄纸竟开始慢慢变白,变脆,直到变得半透明,那八个字的墨迹也如泡在水里一样渐渐融化,散去,又好像有股无形的火焰在灼烧着它,直到化为灰烬,随风荡于苍穹……这件“墨宝”就这么在眨眼间销声匿迹了。

    偌大的郭府此时静得出奇,竭力屏住呼吸的两个人,瞪着大眼,张着嘴,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盯着重逢的月合珏,只见它们发着光,在原地不停地转,转,就像白昼极光,依然照亮当空。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

    就在两人还在惊愕之际,月合珏自动缓缓抬起,向着大堂的右后方幽幽飘去,这可慌乱了他们的阵脚,也顾不上那张消失的黄纸,拔起脚便连忙跟去,他们这一路跟去,尽是一些碎砖残瓦,荒草蒺藜,破箩烂筐,还穿过了两座没有房顶,椽檩裸露,被横七竖八的歪杆子枯树斜挡着去路的残垣断壁,在这凌乱不堪的境地他们随着月合珏飘去的方向撵去。而它就像一个幽灵,貌似轻车熟路,继续悠哉悠哉地向前飘去,就像一盏明灯,指引着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