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俊雄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忙活了整整一天，不出意外地，他依然没能找到任何凶手的线索。上官俊雄甚至认为他是不是世外高人，拥有着超强的武力，自然能不留下任何痕迹，或者是将所有看到痕迹的人都从这世上抹去。

    可他每次留下的梅花印又像是轻蔑地嘲笑，嘲笑北狄所谓的侦辑司面对他的无力，事实上，除了几个义愤填膺的受害人家属，确实没有人关注他手上的这个案子。

    似乎所谓的真凶、所谓的道义并不重要。

    上官俊雄茫然地看着同事们有说有笑地走进大门，他只感觉无所适从，听别人说，莫瑶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她的身份、她对自己的态度依然是一个谜，他迫切地想要拉近和她的关系，却不知道应该找一个怎样的借口和理由。

    “昨晚为什么不多跟她说几句话呢？为什么不安慰安慰她呢？”

    多情敏感的少年又把自己困进了牢笼，他不喜欢这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感，最重要的是他会有幻想，而幻想和现实往往隔着巨大的鸿沟。

    他又没来由地想到了高家杂货铺，今天去那里吧。

    “瞧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少女打趣道。

    上官俊雄不好意思地向这位十分年轻的老板娘笑笑，下意识地挠挠头，走进房子里，高天意似乎睡了一整个下午才刚醒，坐在床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高兄，我……有些事想跟你说，是关于昨晚的案子。”

    “昨晚？”高天意有些惊讶地说。

    上官俊雄揉揉困得睁不开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白雾占据，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多地回忆起昨晚的细节，以及今天一整个白天的努力成果，并将所有信息尽数告知高天意。

    一直说到夕阳西下，毫无温度地照进北狄都城的这间小院子里。

    “那这位莫瑶姑娘……现在在哪？”

    女孩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猛地回头，正碰上她灿烂地笑容。

    “你又想多管闲事啦？”高天意开玩笑道，眸中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反而是如水的温柔。

    上官俊雄纠结了一小会，还是说道：“她就在画船上。”

    “喜欢她吗？”她调皮地问道。

    上官俊雄的脸“唰”地红了，他愣在原地，似乎过了好久，才下意识地说道：“啊？”

    “你的诉说里，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句描述都体现着你的喜欢，女孩子都是很敏锐的哟，你对她的这种喜欢是藏不住的。”

    “连你也能听出来嘛……”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绪却飘向了远方。他以前一直有一种幻想，莫瑶并不知道、或是并不确定他喜欢自己，因而不愿过多地表露出同样的喜欢，他一直试图让自己的喜欢再明显一点，这样她或许就能感知到了呢。

    可这位并不熟悉的女孩方才的一番话犹如冷水浇透他的全身，她只凭借自己不经意间的叙述就能看出自己的喜欢，那莫瑶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除非，她根本不喜欢自己。

    多情的少年总会胡思乱想，即使面前放着更加重要的事，他依然会纠结于那些情感。上官俊雄搪塞道：“高兄，我累了，先回去睡觉了。”

    他迷迷糊糊地走回去，脑海里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莫瑶，可心里却一个劲地想个不停。

    “我们应该不会有交集了吧，我也不会去画船打扰你了。”他自言自语道。

    “又是一段失败的感情呢，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喜欢别人了。”他苦恼地对着已经沉下去一大半的夕阳，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雪球，扔向无人的大街。

    寒风从袖口钻进来，刺激得他一阵哆嗦。

    回到侦辑司安排的宿舍，先回来的同事已经鼾声震天，他躺在床上，又不禁想起了远在宁国的父母和姐姐。

    上官俊雄出生在一个温暖富裕的家庭中，父亲上官燕刚正不阿，在朝中做官，后来被调至宁国边防要塞定州，于是他们便举家从京都搬到定州城。

    父亲一直对他很慈善，幼时也没有过多的管教，但却若有若无地引导着自己。姐姐上官浅比自己大整整十岁，因此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十八岁的时候，父亲说：“是时候让你去见见世面了。”

    关于自己被安排进北狄都城的侦辑司，父亲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父亲一直像一堵城墙，坚硬，稳重，和他一手建立的定州军一样。

    但宁国人的身份无形之间成为了他与别人交往时厚厚的壁垒，尤其是大历二十一年的国战之后，他在北狄街头巷尾问过上官燕这个名字，被问道的北狄民众往往对他怒目而视。

    最近几个月，北狄和宁国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了，双方军队在边境剑拔弩张，大小摩擦不断，但始终没有正式的动作。

    “没有人会期盼战争到来的。”他感慨道。

    夜幕降临，上官俊雄却意外地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干脆从床上坐起，跑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又想到了莫瑶，想到她的身姿她的笑容，她的每一句话和她的语气，一种无奈和不甘心席卷了他的全身。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果然是这样吗？

    莫瑶意外地和昨晚的被害人是邻居，上官俊雄才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他细细地回想梦瑶的证词：“刚看到尸体，吓得蜡烛就掉在了地上，摸黑跑了出去。”

    地上确实发现半截燃烧过的蜡烛，可是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

    “那个凶手……杀人了……”

    那个凶手！

    上官俊雄猛地清醒了，按照莫瑶的叙述，她只是匆匆一瞥，连死者的死法都没看清，又怎么可能看到死者身下被衣服挡住了那个梅花印？

    可她的叙述是：“那个凶手……”

    难道她早就猜到凶手会是连环杀人案的那个？这或许有些太巧了！

    “或者也许是女孩子在极度恐慌下语无伦次呢？”上官俊雄解释道。

    可这确实是一个疑点，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疑点，因为莫瑶报案时，整个侦辑司只有他一人。那是他和她仅有的寥寥无几的独处。

    莫瑶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那时的他自然也不会想到她话语里的一点漏洞。但此刻，在寒冷的月光下，他的思绪无比清晰。他觉得有必要见一下莫瑶，就在明早。

    可是他恐怕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