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一梦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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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断云微渡江南路

    大历二十一年,四月初九,江南浣花村码头。

    船动湖光潋滟春,贪看年少信船流。

    沿大江一路北上,不经几日行程,李安之一行人抵达江南胜地。从浣花村码头望去,宽阔的江面上一艘小船扬帆而至,湛蓝的天空下,嫩绿的树叶随风起舞,刚刚出芽的树木挣脱了寒冬的束缚,将整个江南重新渲染,远望,烟柳如波荡漾。

    “我叔叔他们在流云涵雪楼登岸,他们人多引人注目,先不要靠近羡鱼港。”

    李安之正坐在船边,眼前的美景让他目不暇接,心中连连赞叹,云想容自然没那么兴奋,她靠在小船边单手托腮,心中百感交集。

    “咱们也看不见羡鱼港呀。”李安之没头没脑的回了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在羡鱼港眼皮子底下登陆啊,就算这,漕帮的人还是在码头上等着咱们呢。”

    “啊!”

    李安之吓得跳了起来四处张望,码头上的确站着十几个人,云想容却依然靠在船边不为所动。

    “嘿嘿,安之,你水性不错吧。”云想容轻描淡写地说。

    李安之扭回头,她一边悠闲地半躺着欣赏风景,一边朝他坏笑。微风轻轻拂动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

    和船夫道谢后,李安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漕帮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对着几个老百姓大喊大叫,全然没有注意到云永望的女儿就在身后一丈处。

    “看来不是冲咱们来的。”云想容小声笑道。

    “这位爷啊,我们家小红年纪是在太小,真的不能嫁人啊。”一位中年男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一名女子和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旁边,女子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她身后露出一个小女孩的小脑袋,不解地望着她的父母。几人衣衫褴褛,无疑是浣花村的村民。

    “一名漕帮大汉大吼道:“怎么,给爷爷我做小,难道还能亏待这孩子?”

    男子不停地磕头,哭喊道:“这不成啊这位爷……”

    “闭嘴,我大哥能看上你们这丫头,那是你们上辈子烧高香烧来的,还不放手!”

    李安之见状走上前去,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哎,你可要小心着点。”

    他诧异的低下头,木桥边坐着一位正在垂钓的渔夫,鱼竿平稳的横在水面,渔夫眼神则紧紧盯住鱼钩,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于他无关。李安之心想,恐怕就算皇帝在他面前遇刺、就算黄金突然掉在他眼前,他都不会离开一步。

    李安之握住剑匣,声音再度传来:“这几天可不太平。”

    他猛然扭头,渔夫依然在独自垂钓,宛如一尊石雕千年未动。云想容关切地看了看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犹豫了,放下了剑匣,他身旁还有云姑娘,贸然暴露对她不利,如果自己孤身一人,那定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此刻,他不得不为身边的人着想。但他还是拉住云想容,在远处站着观看事态发展。

    老汉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厉声道:“你们太过分了,先前云永望舵主还在世的时候,漕帮的人可不会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李安之察觉到云想容微微抖了一下。

    大汉暴怒,一脚将老人踹倒在地,吼道:“老东西,反了你了!什么云永望,早就比黄花菜都凉了!你难道忘了十三年前,玄沙舵的人是怎么被我们老大除掉的吗?云永望?他的尸体早就在江水中腐烂,化作一堆白骨了!”

    云想容低下头,他赶忙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大汉举起钢叉,哈哈大笑。李安之长剑出鞘,飞身而起。

    但另一个身影抢先一步,他听到刀叉相碰的声音,来不及多想,从后背一剑刺穿了大汉。

    一名女子,头戴帷帽,足蹬长靴,立于木桥之上。

    另一名大汉举叉便刺,李安之横剑格挡,此时云想容飞身赶到,一剑结果了他性命。

    李安之细细观察,这名女子眉清目秀,扎干练的辫子,戴着一顶大大的帷帽,上身是白色和红色相间的外衣,穿着紫色的小裙子,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那一高一低的长靴,一个高到大腿,一个却连膝盖都没过,不管放到大家闺秀还是寻常村妇中,这都是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

    他拱手向神秘女子行礼:“多谢姑娘出手,敢问姑娘尊姓?”

    女子并没有看向他,冷冷道:“江湖中人,姓名不便告知。”李安之扬了扬眉毛,只好略有尴尬地转过身扶起老人,低声道:“你们快走。”可他们满眼恐惧,愣是不敢走一步。

    “怎么?”他不解地问道。

    云想容惊呼:“漕帮主母!”

    “小云姑娘啊,可是十几年没见了呢。”

    被称为主母的女人身材高大,衣着华丽,手上拿着一柄镶嵌得满是宝石的权杖,她身后跟着几十名漕帮守卫,正缓缓向码头走来。

    “主母……”

    “小云都长这么大了呀,真漂亮,何不来羡鱼港坐坐?”

    云想容低声道:“你快跑,我来应付。”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们快走啊。”她焦急地大喊道。

    神秘女子抽刀上前,李安之拦住她,喊道:“别送死!”

    主母“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他心里纳闷这女人年纪这么大了,笑声竟然如此毛骨悚然。他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轻功怎样才能带走两个姑娘,漕帮众人一步步逼近,他们在木桥上一步步后退。

    渔夫放下鱼竿,缓缓起身。

    寒风忽至。

    木桥两边的江水骤然腾起,好似海啸时腾起的万里海潮,江水就那样毫无依托的升起百丈波涛遮天蔽日。

    “跳水。”渔夫的低吼传来。

    他立刻跃入水中,余光瞥见两个姑娘也安全入水。江潮化作一条水龙盘旋在空中,伴随着水波声和若有若无的龙吟,重重的砸向桥面。

    他屏住呼吸,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波涛轰鸣声,勉强探出头确定小船的方位,只听得身后一片嘈杂。渔夫率先跃上船头,接着和云想容一道将那名神秘女子拖上小船,李安之最后上船,扭回头,木桥分崩离析,江面再次腾起一堵水墙,将尾随而来的漕帮船只堵在身后。

    “流云涵雪楼……”云想容勉强说道。

    他不再多想,手臂疯狂地挥动船桨,小船如离弦之箭般飞向暮霭沉沉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