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米又说了一遍昨天的故事。

    然后是兔子，他的悲惨遭遇让不少矿工笑出了声，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而他们俩的故事激起大伙的倾诉欲望，从昼夜不停地开凿之中短暂脱离，回忆起以前不算好，但比现在的糟糕境遇优渥百倍的生活。

    矿工大部分是伊泽湾人，他们有的被卖进来，有的被抓进来，有的人在说谎话，但每个人都兴奋的大声参与，连一声打鼾都没响起过。

    最后，他们问向唯一没有的小斯莫。

    “你呢？”

    早就准备好的小斯莫开始讲自由之刃，讲自由城，讲瑞坎尔王国，但这些离矿洞里的矿工们太远，小斯莫就讲起那些自由城故事。

    矿工们跟着哈哈大笑，笑话自由城人善良到愚蠢，放到这里绝对能塞满矿洞，嘲笑品德是这个世界最没用的东西，然后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我是来帮助你们的。”小斯莫说。

    黑暗中响起一道声音：“你不是也被抓了进来！”

    “因为我为了你们而来。”

    没有光，谁也看不见小斯莫的瘦弱，他的话语比以往更有说服力：“我有办法带你们离开。加入自由之刃，回到阳光下。”

    “带我一个！”

    “还有我！”

    这是兔子和杰里米的声音。

    黑暗中又响起几道稀稀拉拉的呼应声。

    五十几名矿工，只有九個人做出了决定。

    小斯莫并不奇怪。就像《贝塔尔的救赎》里一样，脱离了监狱的人反而难以继续生活，他当初也是一样。

    习惯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当晚，小斯莫三个和那九个加入自由之刃的矿工住在了同一个洞穴，报团取暖。

    休息一夜后，矿工们在敲击声中拖着疲惫的身躯爬起，前往洞口排队领取镐子和油灯。

    外面的天气好像很差，灌进矿洞的风格外的冷……

    矿工们裹紧破烂衣物，用这样的想法麻木活跃的心，轮到小斯莫领取，他的手刚伸出去，看守就突然拿开油灯。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小斯莫微怔，低头说：“我的父亲以前是个矿工，我就和他们一起讨论怎么挖矿更快，大人。”

    “量你们也不敢动坏心思……”看守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矿工们很难吃饱，而且没有武器，根本打不过身强体壮，还披着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皮甲的看守。

    提着油灯，拖着铁镐，小斯莫钻进温暖的矿洞。

    ……

    铛——铛——铛——

    铁镐砸在石块上，迸溅火星。

    诺夫已经累得神志不清，他在努力分清凿在石头上的是铁镐还是他自己。

    身边的篮子只装了几块煤炭，除了回荡的敲击声，小斯莫昨晚讲的故事牢牢盘踞在脑海。

    “你们的亲人还在外面等待，伱们想悄无声息死在漆黑的矿洞，还是尽情的燃烧自己？”

    话语如炸雷在诺夫脑中响起，他呆愣在那儿，突然丢掉铁镐，跑向小斯莫的洞穴。

    当他赶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跑来的人。

    “我要加入自由之拳！”诺夫大喊着挤了过去。

    “是自由之刃。”小斯莫微笑说。

    夜晚，矿工们又聚到小斯莫的洞穴，继续听故事。

    当着所有矿工的面，小斯莫展示自由之刃的互帮互助：杰里米自告奋勇，将自己碗中多出来的糊糊倒给兔子，小斯莫也分出自己碗中的食物给最少的人。

    经过今晚的故事，自由之刃的成员达到了二十人，快接近矿工的一半。

    这些人抱团干活，不用再担心辛苦挖到的煤被抢走。每个人也不再藏私，把自己知道的有煤的矿洞贡献出来。

    小斯莫偷倒出油灯的灯油和和火把，让矿工们即使在休息时间也能享受光亮。

    而因为采出的煤矿多了不少，看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群人拉帮结伙。他们见到煤给食物，就这么简单。

    加入自由之刃的矿工接近四十人的时候，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剩下的矿工生怕自己被抛下，抢着加入自由之刃。

    所有矿工加入自由之刃时，小斯莫宣布，计划在十天内带领他们逃出去。

    因为人数太多，他们分成了两个洞穴休息，这样既不会拥挤，也不会让洞穴寒冷。

    夜深人静的时候，黑暗中响起一阵微弱的窸窣声，被鼾声掩盖。一道身影悄悄溜出洞穴，往洞口摸去——

    “你要去哪？”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人影一惊，接着火把亮起，浮现一片人影和一张惊慌的脸孔。

    “抓起来。”

    小斯莫背后的矿工一拥而上。

    男人的力气不小，但其他人也是，很快被按倒在地。他惊慌的转动眼珠说道：“我要去上厕所，你们干什么！”

    他们的动静吵醒还在熟睡的人，纷纷抬头望去。

    小斯莫平静地看着他：“第一次向看守告密的就是你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现在打算去第二次告密，把我们卖给看守，是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矿工们爬了起来。

    男人终于露出惊慌，恳求道：“我……我也不想，但如果我不说他们会打死我……”

    “叛徒！”

    兔子一口浓痰吐在男人脸上。

    小斯莫继续说道：“那么你应该知道，你告诉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

    居高临下俯视着哀求的男人，小斯莫此前的温和化作冷酷：“背叛者，就该死。谁有意见？”

    矿工们保持缄默，小斯莫捡起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走到男人面前，用力砸了下去。

    “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嚎，额头血流如注。小斯莫面无表情地把染血的石头递给杰里米。

    “你第二个。”

    “我？我……我不……”杰里米往后退。

    “你们连杀死一个背叛者的血性都没有，我该怎么相信你们能逃出矿洞，解救更多的人！”小斯莫的大喊在洞穴里嗡嗡回荡。

    “我来！”

    兔子抢过石头，用力砸向男人。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矿工走上前……

    燃着火把的洞穴回荡起一阵阵沉闷的，不同于挖矿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