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了吗？”柳芃芃看着陈行野，双眼微红，目光中充满着关心。

    “我还能骗你吗，芃芃？”陈行野笑着抱起对方，“你不是为我烧了一桌子好菜吗？我老早就闻到一股香味，这累了一整天的，我可饿的受不了！”

    “是呀，我可烧了好多你喜欢的硬菜呢！”柳芃芃对于被陈行野像个小孩一样将她抱起来的行为感到十分娇羞，不过她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而是顺从了对方的这种举动。

    在他的怀抱中，柳芃芃忽然伸出手捧住陈行野的脸颊，一脸痴笑的注视着对方。

    这熟悉的动作让陈行野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道不明的难受，一时之间也是情难自禁，眼眶微红。

    “怎么了，你怎么也想学我掉眼泪啊？”柳芃芃半是担忧半是玩笑的说道。

    陈行野则是小心翼翼的放下对方，然后伸手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触感不再是坚硬的金属而是温热充满弹性的肌肤。

    他有些恍惚，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满怀真情实意的对柳芃芃说道：“芃芃，有你这样的人陪在我身边，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我也很幸福啊，行野。”柳芃芃低头顺势靠在他胸膛上，双手环住对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陈行野则再一次抱住对方，满心话语此刻间化作一声“谢谢。”

    柳芃芃闻言，小声“嘿嘿”的笑了起来，随即忽然调侃道：“行野，你的心跳好快哦。”

    “哦，是吗？”陈行野听了，略带停顿后打趣道，“也许是它里面突然住进了你，缺氧到需要加大血液供给了。”

    “天呐行野！”柳芃芃娇笑着用手捶打着陈行野的胸膛，“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土味情话了！”

    “你不喜欢吗？这可是我刚刚想出来的。”陈行野装作委屈的看向柳芃芃，“我以前都没说过什么情话的。”

    柳芃芃脸上顿时泛起一片桃红：“也不是说不喜欢啦，只是……哎呀，吃饭了，吃饭了，待会儿饭菜都凉了。”

    说罢，一把拉着陈行野来到餐桌前就让他坐下，然后递过一副筷子，又转身打开了电饭锅。

    “怎么样，我烧的都不错吧？”柳芃芃给他盛了一碗饭端到面前，然后又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在他碗里，“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来，尝尝我的手艺。”

    陈行野听话的夹起排骨放入嘴中，浓郁的糖醋味瞬间充斥了口腔，这是让他十分怀念的口味：“味道真不错，这一盘放在外面，起码得卖五六十吧。”

    “是吗是吗？”柳芃芃听到爱人这么夸奖自己，兴奋的脸上桃红渐深，“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啊。”

    “那你不怕我得糖尿病啊。”陈行野笑着也夹了一块排骨，喂到她嘴边。

    柳芃芃一口咬住排骨，然后伸手用双指夹住排骨两端，边吃边嘟哝道：“也对哦，那下次给你做椒盐排骨咯，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我家芃芃做的我都喜欢。”陈行野宠溺得看着对方，两人间的氛围温度逐渐上升。

    这时，冷不丁的，陈行野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虚幻却又清晰可闻的声音，熟悉的电子音提醒他，后台检测已经结束。

    刹那间，一股寒意爬上陈行野后背，让他的内心从这迷人温柔乡中升起一股惊悚感。

    这时，投影突然开启，荧幕上显现出又一个记忆中的画面。

    “啊啊啊，是‘咻’！”柳芃芃对于突然启动的投影并没有表示什么惊讶，而是对于荧幕上展现的内容感到十分兴奋。

    陈行野则十分熟悉这个画面：“是你喜欢的那个组合吗？”

    “是呀，她们唱歌好好听的。”柳芃芃看着投影画面，颇为痴迷的回答道。

    “她们下个月要来杭城开演唱会？”陈行野小心的试探着。

    柳芃芃听到这句话，转头异常惊讶的看向陈行野：“咦，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吵闹的场所吗？怎么你这么清楚这次演唱会的事？”

    陈行野内心涌上一股窒息感，他强装笑意的回答道：“这不是你喜欢的事情吗？既然以后我们都要一起生活一辈子了，我也得尝试去接纳你的所有爱好啊。”

    “啊！”柳芃芃顿时害羞的低下了头，“那我，待会儿上网买两张票吧，下个月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买呗。”陈行野回应的很快，只是柳芃芃此刻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突然，她站起身惊呼道：“完了完了，我忘记一件事了。”

    “是纪念蛋糕吗？”陈行野平静的看着柳芃芃，悄声询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柳芃芃听见爱人一下子猜到了自己准备的神秘礼物，顿感有些泄气，“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也许，现在的你就是我最大的惊喜了！”陈行野对柳芃芃说着，些许悲伤涌上心头，眼神中也平添了几分哀意。

    柳芃芃不好意思的低头轻笑着，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但还是很快的离开餐桌来到玄关处，拿出自己的鞋子穿了起来。

    陈行野依旧坐在座位上，没有记忆中接下来的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她。

    柳芃芃穿到一半，忽然又伸手从鞋柜里拿出来另一双鞋子，递到了一边，却发现并没有人接过，她一脸惊讶的撇了一眼空荡荡的玄关，继而抬头看向了餐桌边的陈行野：“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这么晚了，蛋糕明天再去拿吧。”陈行野微笑着看向对方，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而柳芃芃则用力摇了摇头：“不行，做好的蛋糕放一晚上就不好吃了，快点，陪我一起去吧。”

    但是陈行野还是坐在座位上不为所动。

    柳芃芃见状，鞋也不继续穿了，光着一只脚，慢慢站起身看向陈行野，脸上满是在他看来愈发别扭的笑容。

    两人静静的对视许久，她突然头微微一歪，嘴角上扬，嬉笑道：“行野，如果你不陪我的话，要是我一个人路上出现什么意外，要怎么办啊？你不会后悔吗？”

    “所以干脆就不要去了呀，你说是不是？”陈行野看向柳芃芃，很是温柔的给出一个答复。

    “不……行……。”柳芃芃依旧歪着头轻声撒娇道，否定了陈行野的提议，脸上的表情忽然变换成了一副伤心的模样。“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就是要用蛋糕纪念一下啊，你忘记了吗，我们还没吃过纪念蛋糕呢？”

    “我记得。”陈行野依然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我一直记得，芃芃。”

    “那就过来跟我一起去啊！”柳芃芃泪眼朦胧，一副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样子，将手伸向了陈行野。

    陈行野坐在座位上，内心非常纠结，理智与感性在这一刻剧烈的碰撞，他不敢看向柳芃芃那张熟悉的脸，而是低头一直注视着对方伸出的那只手，他想要牵住它，但是哪怕是记忆，都在提醒他接下来会发生的不幸。

    更何况，眼前极有可能只是一场重演的虚假悲剧而已，眼前的柳芃芃，也不知道是谁在假扮。

    陈行野深吸一口气，内心下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他站起身，走到了柳芃芃身边，在对方惊喜的表情中一把将其抱住。

    “穿好鞋，跟我一起去吧，好吗？”柳芃芃同样伸手抱住陈行野，温声细语道，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你知道吗芃芃，那一次在墓园，当你抱住我哭泣的时候，我没有回应你，就那样冷冰冰的看着你离开。等到我身上发生了变化，后面每当我回想起那一刻的时候，我都会十分后悔。”陈行野没有低身穿鞋，而是继续抱着柳芃芃轻声说着，“老吕点出我其实只是一段数据，我并不是你的陈行野，但是我依然无法回避你在我仅有的回忆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芃芃，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我真的，很想你！”

    “你就是我的行野呀！在这里，你永远都是我爱的陈行野！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柳芃芃抬起头，注视着陈行野的双眼，深情的说道。

    “我会回去找你的，因为你说过会来找我，那我必须要让你找的到我。”陈行野低头看向柳芃芃，只是目光像是穿透了此刻的她，看向更为遥远的地方。

    “我就在这啊行野，我就在这，我一直等着你呢。”柳芃芃伸手捧住陈行野的脸，她踮起脚想要亲吻对方，但却发现对方抱住自身的力量正在逐渐加大。

    “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的。“陈行野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双臂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血肉之躯开始崩裂，但是在其血肉模糊之下，熟悉的金属质地在逐渐显露。

    同时，他也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并不是想象中的柔软，同样坚硬的反馈开始显现。

    “我好难受，你太用力了行野，放开我好嘛，我答应你，我不去拿蛋糕了！”柳芃芃松开了怀抱着对方的双手，上半身往后倒去，她开始哭泣，声声哀嚎进一步刺痛着陈行野的内心。

    “对不起，我必须要回去，我必须要回去找你！”陈行野内心也感到难受，眼眶含泪，但他的双手依旧在用力，耳边甚至听到了怀抱中传来了物体崩裂的细微声响。

    “为什么要回去，你不能留在这里吗？”柳芃芃此时忽然脸色一变，她满怀愤恨的看向陈行野，“你说了你会一直陪着我，为什么现在又在说什么要回去，难道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你想要离开我吗？你准备抛弃我吗？”

    “不，不是的！”陈行野闭上眼不敢在看着对方，他深怕自己无法再坚持，但是双手的力量已经开始变弱，显然这一番话给到了他一定程度上的压力。

    “那你还是舍不得我，行野。”柳芃芃飘渺又充满诱惑的话语转而在他耳边响起，有轻微且灼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耳廓上，“外面有什么好的？一个糟老头子？一场不知道目的的旅程？为什么你要留念这些呢？难道是我不够好吗？”

    “不是，我记起来了，老吕答应过我，只要我帮助他做完事情，他就会送我回去地球，这样，我就可以重新回到你身边了。”陈行野虽然内心痛苦，但是却开始渐渐想起真实的记忆。

    “老吕？吕伯朅？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吗？”柳芃芃轻飘飘的声音又在另一侧响起，“如果你那么相信他的话，那他说的，你只不过是一段数据AI，又怎么办呢？你觉得地球上那个心心念的女人，在知道真相后，会接受你吗？你愿意去赌吗？去搏一场可能得不到的感情？”

    “我……”陈行野突然有些迟疑，他忍不住睁开眼，看向了怀里的柳芃芃。

    此刻对方虽然还在他的怀里，却换了一套鲜红的婚纱，一旁的餐桌上，赫然摆放着一个硕大的蛋糕，和两人相似的模型小人矗立在蛋糕顶部，各自都打扮的十分喜庆，房间内的灯光也一下子低迷暧昧了起来。

    “行野，我就不一样了，我只会是永远属于你一个人的柳芃芃！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在一起吗？我们不是还没结婚吗？蛋糕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好吗？”一块红盖头凭空出现，笼罩在了柳芃芃头上，遮掩住了她的脸庞，随后，充满渴望的声音从底下飘出，柳芃芃伸手环住了陈行野的脖颈。

    “可你毕竟不是真的！”陈行野还在犹豫，他还在想着那一位曾经抱着自己哭泣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行野啊行野，你可真是个呆子啊！”柳芃芃挺起身，头再一次贴近了陈行野，隔着红盖头，他彷佛能给感觉到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你都不是真的陈行野了，你为什么会在意我不是真的柳芃芃呢？假货配假人，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难道就不应该在一起吗？”

    话语间，温热的气息透过红盖头，扑在陈行野脸上，熟悉的气味扰动着他的心。陈行野禁不住彻底松开了双手，解开禁锢的柳芃芃发出了得意的娇笑，可就在对方落地的那一刻，吕伯朅那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忍不住了，一拳打爆算了！”

    话音落下，一股巨力作用在了柳芃芃背上，让她瞬间全身僵直，那激荡而起的劲风吹起了红盖头，陈行野看到柳芃芃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芃芃！”陈行野陡然瞧见对方的模样，内心忽然感觉一空，慕然一把抱住了对方。

    柳芃芃被他抱在怀里，脸上神色散去，重新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行野，对不起，又不能陪你一起吃蛋糕了！”说着，无数响动从她体内传出，陈行野能明显感觉到手上的重量正在减轻。

    他有些呆滞的看着对方，内心无数念头流转，嘴里却开始结巴：“我……你……”

    柳芃芃见他这样，脸上忽然流露出娇艳如花的表情，她浑身猛地向前一用力，双手张开就想要重新抱住陈行野，嘴唇微张，想要亲吻对方的双唇。

    可未等双臂触碰到他的身躯，就已经彻底碎裂掉落，脸庞未曾接触到，也化作尘土飞散，徒留一声哀叹飘散在陈行野耳边。

    “可惜了行野，这也许是你最接近，也是最后一次得到我的机会了。”

    无数碎石砸落在地面上，激起阵阵回响，就好像此刻的陈行野内心一样，空荡荡，他失神看向头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巨大宽阔的洞穴内。

    而此时身上的宇航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但陈行野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暴露在如今这个环境中竟然没有任何不适，于是索性脱下了宇航服，丢在一边，随后一转头，就看见吕伯朅也回归了一身原先的常装，正站在他身边，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怎么，你舍不得？”

    “不是，老吕，你……”一时之间，错综复杂的纠结情绪让陈行野不知道怎么说出话，酝酿良久，最终他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然后侧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是，你哭了？”吕伯朅有些惊奇的说道，“难道这个幻境还进一步加强了你的内心？这可是好事啊！”

    “别说了老吕，我求你别说了。”陈行野向老人挥了挥手，听到对方说的话，他的内心更感五味杂陈。

    “小子，我早就跟你说了，都是假的，你怎么就不信呢？”吕伯朅笑着感慨的拍打了下陈行野肩膀，好心安慰道，“不过好歹这次你总算过关了，虽然最后我还是插手了，但问题不大。”

    “可是，我也是假的啊！”陈行野手一甩，有些难受的冲吕伯朅叫道。

    “你这么说，那我还错咯。”吕伯朅双眼一瞪，还未等对方解释，又接着说道：“你只是身份是假的，你自身这个存在又不是假的，你在幻境里遇到的那个人，从头到尾可都是假的呀，两者怎么可能相提并论呢？你疯了吧？”

    说完，老人还有点气不过，一把拉着陈行野，走到一堆碎石前，指了地上那摊碎渣：“喏，这就是你在幻境里舍不得的那个女人的本体，她就是块石头！不过说实话，跟你这个金属脑袋倒是挺配的。”说着，还不忘用手敲了敲陈行野的脑袋，讽刺下他。

    陈行野则呆呆的注视着脚边的碎石，耳边忽然又响起了之前幻境中柳芃芃的话语，他缓缓俯身捡起一块小碎石，用手揉搓着，在吕伯朅不屑的嘲笑声中，将其置入自己机械身体的收纳槽内。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老人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老吕，接下来咱们要干什么啊？”

    “哦，谢天谢地，你还记得我们的事啊。”吕伯朅用夸张的语气回复对方，然后用手指了指前方，继续说道：“进门呗。”

    “门？”陈行野疑惑的看向前方，黑洞洞的一片，哪来的门？

    “你以为我刚才打碎了什么东西？”吕伯朅随口回了一句，然后直接迈步朝前走去。

    陈行野恍然大悟，本体原来是门啊！等等，老吕怎么知道我的幻境里出现的是个女人？

    “喂老吕，你等等……”带着疑问，陈行野快步追上了上去。

    他那沉重的步伐快速踩在地面上，激起了一波震动，碎石堆陡然散落，叮叮咚咚的滚动起来，就像是一声声清脆的笑声，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冷冷清清，再无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