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宪恐怖而空洞的大嘴里传来一阵吸力。

    那孩童没有挣扎的余地便被摄到了贾宪的嘴巴前，正当贾宪下口要吞下那孩童之时，他猛的转头看向了天际，神情间尽是错愕之色。

    在贾宪的眼瞳里，一把梭状之物带着身后如丝带般的白雾，正以难以言明的速度在他的瞳孔里放大。

    ……

    时间退回半刻钟前。

    白长生盯着在掌心云雾里翻腾的梭状之物，喃喃道：“月明星稀，好天气。”

    白长生深吸一口气，食、中二指于某一时刻夹住了那道梭状之物，手中的雾气扩散缭绕开来，将他的右手包裹在内。

    白长生夹物两指缓缓向后拉动，宛如一把正被拉动的弓弦一般。

    “当杀人！”

    说完这一句，还有下一句。

    一道晦涩难明的法诀缓缓念出。

    “砉骅锝邶畀，砉骅锝邶畀……”（谐音，凡人勿尝试，可能会陷入不可言明的混乱中。）

    透亮冷冽的梭状之物擦着指腹高速射出。

    当它的末端最后离开两指之间时，不知是因为速度太快，还是因为本身的缘故，竟是将缭绕在白长生手掌的云雾也给带了出去。

    瞬息之间，那道梭状之物与云雾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白长生看着天际，心中一阵暗想。

    此物乃是霸道宝库内的半道器法宝——

    穿云箭！

    平日没有催动的时候就以箭头（♢）形式存在，催动之后便能够随着使用心意射向所指之处，无坚不摧。

    若是只是寻常使用，其射程不过八百里。

    这些并非是所谓的理论射程，而是经过白长生多次测试得出的。

    然而……

    只是这般的话，根本就连贾宪的面都到不了，还谈何要杀死他。

    关于延长射程的问题，这些天白长生便已思考出了解决方案。

    既然此物能够与使用者心意相连，那么如果给它加持上大道之域气息，并搭配千里锁念阵，使其达到目标位置之后，再将其上残余的大道之域气息爆发出来，便能够达到一千里左右范围指哪打哪的效果。

    相当于把穿云箭比作一辆马车，大道之域作为粮草，其中一部分作为马车的用度，剩余的通过某种手段转化为了杀招。

    很快穿云箭便在这般手段之下，悄然在夜空中突破到了它“人生”中的射程范围之外。

    白长生盘膝坐在石塔之内，此刻他正一心二用。

    在控制着穿云箭时，他还要兼顾千里锁念阵上传来的画面信息。

    如此，方可让穿云箭正确的抵达泾阳城。

    ……

    在穿云箭刚刚来到泾阳城时，贾宪便感知到了天地灵气的异动，看着那支自己不过想了半息便已临近到身前五十丈开外的箭，贾宪只是错愕了一会儿，随即便是轻蔑而不屑。

    箭，是好箭。

    也很犀利。

    但是用箭之人的实力却是最大的弱点，在贾宪看来，这不过是一支虚张声势的快箭。

    毕竟一支经历了千里射程才即将抵达目标的箭，能有多大威力？

    贾宪认为自己只要等待那支箭抵达身前，然后自己轻轻探出手指便能将其弹飞。

    即便弹不飞也绝对戳不破他的皮。

    更何况……

    然后他很快知道自己错了。

    为了能够一劳永逸杀死贾宪，白长生甚至并不打算收回穿云箭，而在穿云箭内注入的大道之域气息也是以往的数倍。

    饶是经历了千里距离，其实消耗的大道之域气息也不过其内的一小部分。

    所以完全无伤大雅。

    于是，就在贾宪探出手准备弹飞这支箭时，他的手却是直接往下低了几分，接着一把提了起来。

    此刻。

    贾宪的手上正抓着那束着朝天辫的孩童，将其挡在了自己身前。

    在外人看来，这一切的动作显得如此自然，没有一丝突兀。

    但若是能够读出他此前内心想法便会觉得，这一切生得太过突然了。

    贾宪并不觉得突然。

    毕竟上一秒钟的他并不是他。

    因此他的想法变化了，执行的动作也变了，奇怪吗？

    并不奇怪。

    没有人能猜得到他下一刻的想法，包括他自己。

    白长生被这突然生出的变化差点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在百倍时速之下，想要调整穿云箭的方向也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心念一动。

    悄无声息之间，那即将要触及孩童眉心的穿云箭，向上偏移了些许角度。

    穿云箭带起的风劲，吹落了孩童束着朝天辫的带子。

    那道由云雾组成的箭身里，披星戴月跨越了足足千里的大道之域气息，尽数在这一箭之中倾泄了出来。

    一切都按照白长生所设想的。

    没有意外。

    夜空中忽然乍起一道闷雷声，极目的光姗姗来迟。

    不远处的泾河河水翻滚震荡，狰狞的骨鱼在水面浮沉，显得有些恐慌不安。

    似是为了迎合那道闷雷声，无云的天上落下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闪电，劈到了城内一颗老树上。

    叶落成灰，老树焦黑。

    隐约间可以看到其上开裂出一条条裂纹。

    而裂纹的中央却是不堪重负的现出了一道空洞。

    贾宪愕然的将目光从孩童的身上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朝着自己眉心摸索了过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苍白，眼神之中满是悲恸。

    平平无奇的面容上竟是盛开出了一朵花。

    这朵花叫血花。

    花的后头是一个洞。

    洞口里空荡而又安静。

    静悄悄地坐落在了眉心。

    锐利的穿云箭直接穿透了贾宪的眉心，带出了一朵精致的血花，并搅乱了他的大脑，而后朝前飞行了几丈便“叮当”落在了地上。

    这是失去了大道之域气息支撑。

    说明这一箭真的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掏空。

    贾宪的身体在缓缓颤抖着，手上的孩童早已抓不住让他掉到了地上。

    那箭是真的贱，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的箭。

    这般快的爆发后手，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贾宪牵动唇角，艰难而惘然地笑了笑，笑容却是那样的痛，痛入骨髓之痛。

    他本不应该如此的。

    贾宪隐约之中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嘶哑喃喃：“杀不死我的，终将令吾更为强大。”

    话音一落，贾宪的眸子便开始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