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丘山脉。

    祭坛。

    破空而至的老人！

    甚至……

    叶无尘眼底神光闪烁，瞬间追溯至古丘，寒山上的字迹映入眼帘，与面前的老人融为一体。

    都是他！

    叶无尘心神震荡。

    看见寒山留字时，他已经想到过这个老人，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寻到了后者。

    阴灵族？

    他是站在阴灵族背后的老人？

    叶无尘神眸闪烁，立刻做出决定。

    呼！

    风雪飘荡，叶无尘显化行踪。

    却不是本体。

    而是天魔战灵的模样，冰雪萦绕，寒冰大道融体。

    一瞬间，叶无尘看到老人转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前。

    就是他！

    “你是何人？”

    老人眼底闪烁着忌惮，似乎对叶无尘平白无故突然出现很是惊讶，却没有立刻出手，眼底并无敌意，只有不解。

    看到这一幕，叶无尘更加确定了，眼前这老人定然和阴灵族，甚至天魔战灵有莫大的关系！

    “你在找我？”

    叶无尘甚至连声音都改变了，不想让老人洞悉他的身份。

    但很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老人的能力。

    东荒与此地相隔亿万里之遥，老人能横渡虚空，在数天内抵达，又如此精准的寻找到寒山，又岂是寻常之辈？

    甚至。

    “叶无尘！”

    老人眼底精芒爆起，射出道道毫光，这一瞬间，似乎只是他情绪的刹那震动，叶无尘就感觉如无尽剑光扑面而来，锋锐如梭。

    幸好他这幅身体是规则所化，竟然没有被冲碎。

    老人看到叶无尘身体支离破碎，狂震不已，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连忙收敛威压，懊恼不已，以为叶无尘会因此碎裂，但没想到。

    呼。

    冰雪凝聚，叶无尘身影再次出现，似乎更加凝实，老人眼瞳立刻一震。

    “殿下！”

    “你竟然已经参悟天道规则？！”

    规则！

    叶无尘再惊，心头震荡不休，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对方不仅看穿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连自己已掌握规则都看出来了。

    早知道，这一点连红尘剑灵都没看出！

    静默。

    叶无尘眼底寒芒闪烁，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寻来了。

    这时。

    老人似乎再次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连忙道。

    “请殿下不要生气。”

    “老夫灰彧，阴灵族长老，并无恶意。只是前些时日曾去往东荒大青宗，知道殿下于这三界之名，冒昧道出，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灰彧已是道宫境界，距离天道只差一步，殿下只是分身就能挡我无意震荡，定已掌握规则天道！”

    “整个天下，也唯有殿下能在如此境界掌握规则！”

    殿下？

    听着这自称灰彧的老人口中的自信，叶无尘眉头皱起。

    规则？

    我掌握规则，难道不是我机缘巧合？

    老人虽然话语不多，但蕴藏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让叶无尘一时间都难以消化。

    好在。

    老人似乎看出了叶无尘的迷茫，张口欲言，却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

    “你为何要称呼我为殿下？”

    叶无尘问出第一个问题，却让灰彧眼瞳猛地一颤，惊骇非常。

    “难道殿下不是特地降临，接我等回家的？”

    回家？

    叶无尘眉头蹙起，看着老人眼底的错愕复杂，摇头道。

    “我不懂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我曾失忆，忘记了很多东西。”

    叶无尘这并非托词，是他魂穿降临，的确有些记忆缺失，唯有大青宗部分才最清晰。

    本以为老人会不信，却没想到，后者眼瞳一亮，明显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看来殿下运气不太好，穿越宇宙桎梏，着实会有些许问题，庆幸殿下遇到的只是最普通的那种。”

    “不过殿下不用着急，这些记忆总会找回来的。”

    记忆找回？

    叶无尘轻轻点头，不置与否，道。

    “我记忆之初，就在东荒大青宗。所谓殿下，又是何解？”

    “为何我当时从祭坛汲取大道，你会出现？”

    “并且，为何唯有我可以轻松掌握规则？”

    叶无尘一连问出许多问题。既然对方已经一副认定自己身份的样子，并且接受了自己记忆缺失的实情，他当然不会错失机会。

    果然。

    老人深吸一口气，眼底精芒闪烁，似乎在思索该从何说起，旋即道。

    “殿下记忆缺失严重，既然如此，老夫就从殿下的身份说吧。”

    身份！

    叶无尘神光一凝。

    “我是阴灵族？”

    老人摇头，眼瞳深处多了一抹严肃和敬意，道。

    “当然不是。”

    “殿下出身高贵，又岂是我等阴灵族可比？殿下，乃是我天阴位面第一王族，天灵族的王室后裔。”

    天灵族！

    王室！

    叶无尘闻言心头一震，惊讶非常，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我不是人？

    怎么可能！

    叶无尘虽然是魂穿，记忆缺失，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还是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的。他足以确定，自己的确是人，绝非对方所说的什么天灵族！

    但是。

    “唯有殿下这等血脉，才能一举凝化那么多天灵，并且吞噬那么多大道。这是天灵族的天赋神通，我阴灵族，最多只能吞噬一条大道而已。”

    天灵！

    叶无尘心头一震，沉默了。

    他想到了自己体内的天魔战灵。当然，天魔战灵这个名字是他起的，但足以确定，就是老人所说的天灵！

    信息完美匹配！

    “我真的不是人？”

    叶无尘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了。

    “并且，只有天灵族的王者后代，才能在殿下这个年龄吞噬天道规则，进而掌握天道规则……”

    老人神采飞扬，还在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推断，叶无尘眉头一皱。

    “吞噬？”

    老人被打断，一愣，狐疑地望着叶无尘。

    “对啊，殿下。”

    “无论我阴灵族还是天灵族，都无法参悟大道规则，但我们拥有他们昊天宇宙生灵永远无法比拟的天赋，那就是吞噬！”

    “甚至，还能替换大道，更是他们不可能比的了的……”

    老人兴奋地继续说着，叶无尘心头如水震荡。

    不对！

    他体内的一些大道确实是从祭坛吞噬所得，但其中部分，是他参悟而成。

    尤其是因果规则更是如此。

    他只是窥神，现在体魄才突破命宫，去哪吞噬规则天道？！

    “我还是人！”

    “但不知为何，拥有了天灵族的某些天赋神通……”

    血脉。

    拥有？

    望月台上，叶无尘惊疑不定地望向自己的身体，神色渐渐古怪。

    “或者说，这句身体本来就是一个……串？！”

    天灵族和人族的混血？

    极有可能！

    甚至，这是唯一的可能。

    毕竟，一个人同时拥有混沌丹田和天灵族天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并且。

    “能诞下混沌道体的家族，定然也非同小可，甚至，极有可能不在红尘界内！”

    叶无尘心头灵光乍起，敏锐觉察。

    这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他用因果规则探索整个东荒甚至红尘界的结果。

    之前他没有察觉，因为不在意，当老人说出自己或许并非人族，他才特地探查，竟然没有在红尘界的任何一处发现他曾存在的痕迹！

    “我不是诞生在红尘界，是有人把我丢进来的？”

    “那混沌丹田呢？”

    “是在我被丢下之后才被人挖去的，这是事实。但，我是不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进去红尘界后，因为此地是完整世界，浑元合一，有天道遮掩，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做？”

    顷刻间，叶无尘脑补出一出大戏，并且不是水中浮萍，而是根据自己今天所探查到的一切。根据自己之前的感受和经历做出的最合理推断！

    想到这里，叶无尘脸色更加古怪。

    半人半灵不说，自己还不是红尘界的……

    叶无尘望向一旁还在苦思的红尘剑灵，突然有一点心疼它。

    不过没想太多。

    “我明白了。”

    叶无尘点点头，继续问。

    “但你又是怎么沦落此处？”

    老人脸上浮起无奈，道。

    “还不是三十六万年前的那场天仙之战……”

    见叶无尘皱起眉头，老人连忙换了一个说法。

    “殿下可能忘了，三十六万年前，我天灵位面和昊天宇宙发生过一场大战，虽然我们经常大战，但那次是老夫倒霉，被宇宙乱流卷到了这里。”

    “幸好老夫谨慎，记忆也没缺失，最终在昊天宇宙的扫荡下活了下来，并且开始建立回家的路，就是殿下见过的那些祭坛。”

    回家！

    重返天灵位面！

    叶无尘轻轻点头，大概明白了，但还有细节无法验证。

    “昊天宇宙？”

    “就是这红尘六狱外的世界？”

    “上古六大仙宗，是他们的主力？”

    叶无尘试探询问，老人脸上突然露出不屑，道。

    “他们算哪门子的主力，不过是镇守这边境而已。殿下应该是从天道规则的记忆里知道的这些吧？”

    “以老臣说，他们上古六大仙宗加起来，还不如这红尘界强大，自成一体不说，竟然还隐隐有化为一方宇宙的意思，镇压了这一宇宙缝隙千万年，着实厉害！”

    “六大上古仙宗，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望着老人脸上明显的不屑，叶无尘意外，没想到前者对六大上古仙宗如此不屑，却对红尘仙如此推崇。

    叶无尘眉头微扬。

    “所以，我们是敌人？”

    灰彧眼底精芒一闪，突然多了几分严肃。

    “不。”

    “殿下，应该说，我们是死敌！”

    “自上古以来，我们两大位面就已经冲突不断了，其中血海深仇罄竹难书，待殿下回去之后自然会知。”

    “殿下只要明白，昊天宇宙，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也是……”

    老人眼底寒芒彻骨，迸发杀意强烈。

    “毕竟，他们苦苦修炼的大道，是为我们的养分！”

    养分？

    叶无尘分身神色自若，本体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这具身体或者并非纯粹的人，但于灵魂深处，叶无尘肯定是把自己看做纯粹的人而待的。灰彧这种把人看做猎物的说法，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我是人。”

    “不是天灵族。”

    叶无尘摒弃关于自己身世的杂念，专注历史，道。

    “那为何我还听闻，上古六大仙宗试图瓦解红尘界？”

    老人闻言眼瞳精芒一闪，只以为叶无尘是得到规则天道时知晓的这些，耐心解释道。

    “昊天种种，老臣虽然没有主动探查，但也听说不少。”

    “红尘界自成一体，甚至有演化宇宙的可能，这在昊天宇宙也是独一份，引起不少神宗窥伺，上古六大仙宗只不过是排头兵而已。他们一心想要破解红尘界的秘密，这次开启的天道禁区也是其中一个手段，微不足道，暗中的手段更多。”

    “因为有传说，如果能独占红尘界，甚至可能成为昊天宇宙新的大帝。”

    “但在老臣看来，这都是虚幻的传说而已。红尘六道实在稳固，大帝难开，我天灵位面都做不到。”

    “不过，如果他们真的从内部瓦解，对我天灵位面定是一件好事……”

    灰彧眼底浮起凶芒。

    “因为红尘界我天灵位面不知道已经进攻失败多少次，若是红尘界没了，昊天宇宙哪怕诞生大帝，只怕也要被我天灵位面毁灭八成！”

    “并且老臣觉得，以他们人族的脾性，这种事可能真的能做的出。毕竟，我天灵位面也不可能把他昊天宇宙吞没，只要宇宙还在，他们那些顶尖神宗都不会遭遇什么重创。”

    灰彧眼底皆是不屑。

    毁灭八成！

    叶无尘心头一震。

    他是人，自然不会按照灰彧的角度看问题。

    一方宇宙毁灭八成，那要死去多少人。

    上古六大仙宗，或者说，他们背后的神宗，真的打算为了一己之利，为了培养出一尊传说中的大帝，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恶事么？

    不！

    不是打算。

    望月台，叶无尘抬起眼眸，望着天道禁区外不停盘旋，甚至已经有人落下，正在探查之前异象的那些人，看着他们眼底闪烁的亢奋，叶无尘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这种情感，无关对错，甚至无关族群。

    哪怕天灵位面发生这种自毁城墙的事，叶无尘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利益熏心？

    无所谓。

    不顾大局？

    也无所谓。

    毕竟，人生在世，谁无私心？

    但是，若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就牺牲亿万生灵，自己却早已可以置之身外……

    这不是私心了。

    这是穷凶极恶！

    想到这里，叶无尘原本如秋水静缓的心境突然震动起来，一时无法平静。

    呼。

    中神州山巅，叶无尘的冰雪分身在灰彧错愕的注视下突然消散。

    一双眼眸不再抬起，落向下方。

    叶无尘看到了很多。

    他看到了何镇，一如后者先前的承诺，还在万象域边缘，临近铁血域入口。不只是在等待，更不时走出神庙，展开大战，磨砺己身。

    叶无尘似乎听到了重伤回到神庙里拼命恢复自己的何镇在自语。

    “师兄，下次，我绝不拖你后腿！”

    叶无尘看到了王通，和莫鐏在第三层通天路下等待，神色复杂，充满担忧。

    后者身后，更有迷雾重重，如他心中疑惑具现。

    王通背后，更有一只无形大手，似乎源自红尘界深处。

    叶无尘又一次看到秋水妍，她的伪装似乎被人戳穿了，正在飞驰，有无数人在追赶。

    秋水妍身后，一张熟悉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竟是游青城所化天地之灵，正在倾尽本源，一次次为秋水妍格挡。

    甚至。

    叶无尘看到了在铁血域不见的那尊尸傀，它正仰天咆哮，脚下虚空满是尸体，身上血煞荡漾，竟然是命格枷锁在破解，如得新生。

    只是，他是尸傀，纵然挣脱命运枷锁，以后的道路也必然崎岖。

    叶无尘看见了东荒边缘，红莲魔主正闭关恢复，身周一片血潮，化为滔天怒焰。

    还有大青宗。

    剑坪上兀自失神的郝裕，站在他身后陪伴的袁幽。

    金光峰上正在苦修的杨雄，面前摆放着金光峰先祖离世前的遗愿，竟也姓杨。

    ……

    红尘界。

    大青宗。

    天道禁区。

    世间万象，皆如眼底，一切遵循他们各自的规律行进，就像自己不在其中。

    看到这些，叶无尘突然笑了。

    是人是灵？

    在听闻灰彧一席话之前，他或许还有迷茫，但是现在，他已经顿悟。

    身份，重要么？

    “我可为人。”

    “亦可为神魔。”

    “可为天道屠杀万千，也可为一隅固守千古。”

    “我，是我。”

    “亦，非我。”

    呼！

    在红尘剑灵东荒女帝惊愕的注视下，身前一袭白衣的少年突然起身，一笑倾天下，一剑持于手。

    面对红尘剑灵的错愕，少年轻轻一笑。

    “走吧。”

    “同我去故地走一遭。”

    轰！

    此言一出，红尘剑灵剑体狂震，突然有种如在梦中的错觉，不明白叶无尘为何只是盘坐一刻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好！”

    红尘剑灵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一下子明白了叶无尘的心意，不敢错失机会，当即就要驾动剑光，引叶无尘入通天之巅。

    可就在这时，突然。

    “再等等。”

    红尘剑灵一愣，回眸见，只见少年身后，突然多了数道人影。

    有带他入门的郝裕。

    有魂牵梦萦，却挥剑斩情丝的秋水妍。

    有咬牙切齿满身是血的何镇。

    有兀自闭关的杨雄。

    有为命运熬过天道禁区百年的尸傀。

    有头悬血玉大鼎的王通。

    有一脸期待的莫鐏。

    ……

    千人千面。

    每一张脸上，却又显化出少年的影子。

    一声叹息悠悠，传遍千古。

    “此为，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