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就在机房隔壁、图书楼的东侧，从那里能观赏整个校区操场。

    与隔壁简洁透明的机房相比它分毫不差，不过却是另一种风格，是细致入微的设计和格调高雅的装饰品。

    休息上的光线十分充足，里面布置有三张木质高脚椅，两条软皮沙发和一张红木的桌子，是平时一同喝茶时使用的，而另外还有两套藤制桌椅，看上去要比木质的舒服一些，是若悠为了在工作之余就地解决睡眠准备的。

    休息室的三扇窗原本是可以打开的，可是因为平时这里很少有人待，为了不增加打扫卫生的麻烦干脆就封上了，以至于就算坐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了。

    “若悠，你难道连垃圾都不准备拿出去丢了吗？”因为居住者缺乏打扫意识，这里已经一团糟了。

    “哎小马，就不能找专业打扫的人来吗？”若悠建议。

    “找的话能找到，但我们需要保密。”马运腾敷衍着开玩笑，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若悠没有听到的样子，看着桌上的武大郎烧饼，楚楚可怜地皱起了眉。

    “怎……怎么了，先说清楚，我最近可是一直通宵。因为睡眠的缘故害我掉以轻心，没发现安楠出问题，不过……”

    若悠赶忙大声解释，今天又失败了，就算是白菜姐恐怕也要追究自己责任了。

    “先填饱肚子吧。”白彩屏没有理会她的辩解。

    “啊？可以了吗？”若悠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这下能安心了。

    这时，

    白彩屏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三个男孩，很快便停留在冲突的焦点吴奇身上，“我还真是很少见过像你这么规矩的同学了。”

    吴奇接过对方递来的烧饼，动作有些拘谨。

    这种私密的多人互动场景，除了家庭聚餐自己就没碰到过，有点怯场了。

    果然还是太麻烦了。

    吴奇不由暗自吐槽。

    哪怕找遍全世界，也只有在中土大地上才能诞生出如此美味而又接地气的食物了。只是一个土里土气的混名就叫人觉得这人老实能处，材料手艺自也是真材实料。

    烧饼的表皮酥脆金黄，外面一个个油泡弄得跟玻璃球一样，里面的肉丁肥而不腻，配菜只是最普通的鸡蛋火腿，但口味层次感恰到好处。

    吴奇是不太明白为何要把放到嘴里嚼碎的东西做的这么像艺术品。

    “对了，你们要进入灵山的达识？路口我已经帮你们选好了。”为了不让众人注意到自己向最后一份烧饼伸手，若悠赶忙岔开话题。

    “不会又是一些下三滥的论坛网站吧？”

    “bingo。根据小马提供的信息，我找遍了网络上各个寺庙法会的资料，发现了最近雷林寺决定响应国家旅游产业多元化，将政府划拨的文化用地改成乡村振兴基地。”

    “乡村振兴基地？”白彩屏感到了错愕。

    “雷林寺那不是全国名头最响的寺庙吗？据说他们周边的地方产业全是围绕着进香礼佛修道展开的，可以说是以一寺之力带动了整个市的文化旅游。”

    “重点不应该是改成乡村振兴基地吗？”

    “文化用地转变为乡村振兴基地，他们应该是想发展房地产吧。”

    若遥双手交叠，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沉稳冷静，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那份烧饼已经消失。

    “是受到佛祖入魔的影响吗？”

    吴奇倒是更关系这与认知世界是否有关联。

    “这还用问吗？果然一点都不太可靠。”

    天桥瞥了吴奇一眼，不屑说道。

    吴奇乖乖闭上了嘴，暗道果然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就好。

    于是，吴奇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装出边玩边听的样子。

    “嘻嘻，如果只是进军房地产行业，雷林寺其实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布局了，光凭这点就断定是受到认知世界的影响恐怕会定位失败。”

    马运腾说话的气场迥然一变，吴奇能够感受到他的人格恐怕是转换了。

    两人目光互对，马运腾竟是朝吴奇wink了一下。

    不用说，这人已经变成瑶姬了。

    对于马运腾的人格转换，其他人却看上去并未如吴奇这般敏感，只是继续示意瑶姬说下去。

    瑶姬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似厌恶般的嗤笑：

    “你们可能还不太懂什么叫灰色地带，为了以后更好的定位这些大宗的达识，我就先跟你们说说吧。

    首先就是信徒的香火供奉，这种钱虽然看上去干净，但如果换一种眼光看就是私底下的现金交易，根本无从追踪。

    雷林寺作为国内第一大寺，香火更是以亿为单位，但我可以毫不可气的说，目前他们明面上公布的财务还有些晦涩，缺少了投资和托管方面的信息。

    并且就我所知，早年他们就已经设立了离岸信托，不仅完成融资上市了，最近几年还花了几亿美元在海外离了分院。”

    “我听不太懂，不过能明白他们应该很有钱就对了……”

    若悠蹲在椅子上，有些苦恼的将身体缩成一团。

    如果瑶姬说的是真的想，那自己的定位是真的可能出错了，还好大家没选择登入。

    认知世界想要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必须通过现实载体，这种载体最好的选择是人格觉醒者，因为具备自我人格，行事也较为独立，所以在现实世界行事完全可以做到事料拂衣去，身藏功与名，历史上那些圣女圣子圣母佛子道子等等名家大咖几乎都是属于这一类，因而也较容易被现实世界接受。

    而次一点的则是虔诚的认知信徒，具备高度同化甚至已经固化的认知，至少保证了忠诚，就是行事往往也会更加极端不可控制，容易触犯现实世界的秩序，被物理消灭或是社会人道毁灭。

    当然，自网络空间诞生后，以上两类已经渐渐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通过网络这个第三方的虚拟空间，认知世界只需要一个锚点就可以生产大量信息，进而大规模传播自己的认知收揽更多的信徒影响现实。

    也因此，若悠的日常工作就是寻找那些充满极端怪异甚至扭曲信息的网址，然后甄别他们是否属于认知世界在现实世界的锚点。

    若悠将迷茫与苦闷连通烧饼一口气咽下。

    若遥微微皱眉，终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

    不过，这时吴奇却又不适时宜的打断了正要说话的若遥。

    “虽然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但如果找登入地点只是类似找不同的游戏的话，我好像真见识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吴奇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抽搐，像是遇见到了什么令人尴尬不堪的话题。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机屏幕对准了沙发上的众人。

    明日头条：重磅消息，雷林寺将启动白马计划，将后山禅院改造成最强会所！

    配图：十八名高大精壮，散发着强烈雄性荷尔蒙的光头猛男，摆出一指禅，坐功，龙爪手等十八般生猛骇人的姿势……

    明明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但其身上古铜的肤色，精壮的肌肉却无比彰显着这副肉体饱经日晒雨淋，万般苦行……

    “这个？”

    “难道是……”

    “都市传说中的……”

    “白马会所！！！”

    ……

    在场一众小年轻，哪来见过这等场面，皆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当然除了瑶姬这个老司机。

    她甚至还睁着明亮的眼睛往前凑了一段距离，在一脸不过如此的表情后，指着其中几个评头论足道：“这几个还不错。”

    众人一时汗颜，便是见多识广的副会长白彩屏也是红着脸，尴尬的撇开头。

    若遥则是摁住了自家小妹，白白净净的额头道道青筋。

    “疼疼疼，哥，你放开我。”

    若悠挣扎试图抬起头，嘴里嘟囔着：“时间，时间，快看看时间。”

    受此提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从羞耻不已的心情中回过神来。

    “今天中午，刚刚召开的建寺千年庆祝预前记者招待会上。”

    “而且公布的好像还不止这一个项目。”

    众人闻言一时间纷纷点开自己的手机，入目，各种奇奇怪怪的信息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不断冲击着众人的固有认知……

    项目：阿难情感中心

    配图：风雨之中，一座青石桥，一把油纸伞，一双一世人……

    背景倒是很有诗意，就是这颗程亮的光头能代表月亮吗？

    “这不是明空禅师吗”

    白彩屏瞪着画面中丰神毓秀，令人耳目一新的白净和尚，眉头拧成了结巴，眼中充满着被欺骗后醒悟的怒火。

    众人看她那样子，不由面色古怪。

    吴奇不由苦笑，暗道：又一个九亿少女的梦……

    接下来，依旧是各种震撼人心的开发项目，看似俗不可耐，但偏偏却又披上了一层佛门玄幻的外衣，诸如效仿佛祖割肉喂鹰饲虎的猛兽动物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火锅餐厅，拈花一笑的地狱笑话脱口秀，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婚介所……

    哪怕是不信佛的吴奇看到这些都是头皮发麻，脑袋翁翁作响，无言以对，更别提那些社会上那些善男信女了……

    果然，一旁的天桥就恨得牙痒痒，握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不住发抖，“我姥姥姥爷前年才带我去的雷林寺烧香，他们怎么敢！”

    众人一时默然不语，倒是瑶姬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孜孜不倦的刷着信息，并且还不厌其烦的将众人拉入了各种聊天群。

    吴奇只是好奇的点开了其中一个，未读信息就被刷爆了……

    “太可怕了，和尚不是说不吃肉的吗？那喂大橘的肉得从哪里来？！”

    “说不定寺里的伙房有吧？人类生存怎么都需要点蛋白质补充。”

    “人家都准备开火锅店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不会是济公狗肉火锅吧？”

    “现在不是有人造肉吗？”

    “那东西狗都不吃。”配图：一脸嫌弃表情的柴犬。

    “人造肉不就是豆腐吗？可以吃豆腐呀。”

    “大橘可以吃豆腐？哈哈哈，我看还是给他点外卖吧。”配图

    “呲呲，那这寺里的和尚岂不是都得学滑铲？”配图

    “关键也不是这个，大橘可以委托代理托管呀，关键是这豆腐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

    “噫噫，片哥这不得来一点，我差那点流量吗？”

    “网上现在到处都是，这个还要问我？”配图：佛门正宗一指禅

    ……

    吴奇只看了一会，人就麻了，最后果断设置成停止消息通知，他现在特别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梳理下这些糟糕的信息。

    白彩屏拍了拍自己的脸，苦笑道：“这毫无疑问是受到了认知世界的影响，否则雷林寺这种千年古刹不会这么离谱。”

    众人皆以为然。

    瑶姬依旧笑嘻嘻的刷着手机，一脸兴奋劲，道：“一想到这帮秃驴也有今天，我都不打算去灵山了。”

    话音刚落，马运腾便驱逐了瑶姬，重新掌控了身体，叹气道：“灵山沉沦对认知世界的其他势力来说不算坏事，但在现世却是影响极坏，一旦雷林寺真的落实了这些项目，周边赖以为生的村落民俗经济也将崩溃。”

    “这恐怕还只是开始，别忘了，现实世界和认知世界是会互相影响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登入灵山的达识，这种认知灾害继续扩大下去的话，恐怕会有人因为无法接受作出什么激进的事情？”

    “等等，你们确定要带上这个家伙吗？”

    几人一致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但这时一旁的天桥却站起来指着吴奇，质问众人道。

    若遥与白彩屏皆是皱起眉头，没想到天桥对吴奇的成见会这么深。

    “我们需要吴奇。”

    马运腾安静的坐着，态度没有丝毫动摇。

    也不知为何他对吴奇会如此信任，一时间众人对吴奇侧目以对。

    若遥则叹了口气，干脆提议道：“让他待在这里当后备人员吧。”

    “啊啊啊？也就是你们进去后，有我和他？”

    尹若悠抖了个激灵，好似无法接受这种事情，连戴着的眼镜都垮了下来。

    吴奇看着她那反应，顿时无语，这人不会是个社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