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脑海里突然蹦出个摇头晃脑，头顶没毛的纸片人形象。

    数百年前，有一位名叫卡舒亚.阿尔提尼斯的顶级魔法师，某天他脑袋上的灯泡一亮，一个很有可能名垂千古，要不就是日进斗金的大项目在他心里成型，然而经过精密的计算后，他发觉自己规划的大型项目的花费实在庞大的可以，而分批建设的话，时间又过于漫长，于是他再次灵机一动，带着自己的拥趸找海城郡的天命者家族拉赞助。

    结果没成想，非但拉到了赞助，对方连地皮也给他准备好了，唯一不怎么得劲的是，海城郡的天命者家族全员上天，不过问题不大，新上任的国王陛下大度的原谅了他的微小过失，但作为交换，他得帮忙驻守边境，顺带搜捕一个从帝都跑出来的小白脸。

    卡舒亚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智慧如他，应对这样的问题完全是信手拈来。

    既然驻守边境和研究的任务都不能放弃，那就把实验室修在边防线下面，就这样，卡舒亚不仅圆满完成了国王陛下交给他的任务，自己的地堡也在暗地里顺利完工，于是，这个勤劳的泰坦级魔法师便开始了他白天驻守边境，晚上搞研究的快乐时光，

    直到某天，他发觉自己的想法并不如一开始想像的那么完备，或者说难度太大，完全不是他现在带着一帮小弟就能玩的转的。于是乎，心灰意冷之下，他一个顶级魔法……“翻天覆地”之下，基地彻底被毁，他的计划也因为没有实验场所这样的客观原因而宣告终止……

    嗯……仔细想想还挺合理……个屁！

    程成深吸一口气，他不否认自己的想法多么的漏洞百出，多么的引人发笑。

    所以以上这些，只存在于他上一刻的脑海中。

    但有一件事，程成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整个事件，虽还未推测出来龙去脉，可其中的某一部分，应该算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毕竟天底下没那么多的空穴来风，空中楼阁的事情。

    既然有猜对的部分，相对应的，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纰漏又出在哪里？

    “我说，卡书亚把海城郡的天命者家族一锅端了，其他的贵族就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历史上，类似的事情是如何处理的？”

    众人沉默，

    好吧……

    很明显这是一帮学渣。

    虽然他们可以分辨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喜欢天命者家族，拒绝了解他们的一切，但就从天命者这个称号贯穿整个历史的角度来看——他们也没法说出学校没开古代历史这门课的瞎话。

    不过让程成有着意外的是，虽然没人答话，可在场所有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了小老弟雷斯图特身上。

    “看我做什么？”

    被盯到浑身不自在的雷斯图特故作恼怒，还击般一个个瞪了回去。

    只是让他更感不安的是，众人非但没有挪开视线，目光里反而又多了一丝更让他感觉不快的，不明含义的情绪。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装的，你就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贵族少爷？”

    班克蹲下身子，似是准备好了，要和老六把什么事情彻底掰碎说开一般。

    光溜溜的鹅蛋脑袋下嘴角勾起——但只勾起了一边，看起来非但不显得亲和，反而透露出一股不耐烦的……无奈……

    “擅长风系魔法，让我猜猜，你是费波……雷阿迪……还是奥劳松？”

    被点中命脉的雷斯图特呼吸微微急促了几分，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转向拉东。

    “不是我透露的，再说你也从没和我提起过你家里的情况。”

    拉东耸了耸肩，表情平静，但唯独没有发现什么的惊愕。

    “这是你的试探吗？贵族家的小姐？恕我直言，这实在是不怎么礼貌。”

    就仿佛被戳破心思后的破罐子破摔，雷斯图特转脸看向一言不发的沫儿，似乎认定了这个一直鼓动他们来到这里的少女，就是指使班克向他发难的幕后……这么说好像有点太过了。

    但老六想表达的……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沫儿一怔，恬静的眼眸里头一次露出茫然的情绪，不过很快她便调整了过来，那种熟练，仿佛在过去的日子里，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已然司空见惯。

    “身份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还请直接说出来，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至于试探，我们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安兰德叔叔虽然只是个普通人，在你们这些大贵族眼里爵位也只是看不上眼的男爵，但那也是他早年间追随乔安侯爵时，立下汗马功劳才获得的赏赐，且继承者从来都是伊姆斯，我和我的母亲从来都只是来自斯班玛尔岛的女巫。”

    “他们再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不知什么时候，躺尸的拉莎凑到了程成身后，虽说这姑娘浑身上下还挂着一层糊，但这压根不影响人家听八卦的心情。

    程成回头看了眼算是和自己臭味相投难兄难妹，嘴角不免勾起一丝弧度。

    “意思是小老弟，身份这玩意儿搁这生死关头的节骨眼他不好使，别给自己强行加戏，”

    拉莎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即便又听程成继续小声解释道。

    “再说我家长辈和乔安侯爵是过命的交情，人家的贼船……咳咳……人家的船又高又大，甲板上能跑马，所以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上你家的车。”

    “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拉莎一张脸又垮了下去，

    “那倒也不至于……估计是从小培养出的警惕心，”

    “不错……贵族也有贵族的难处，不是说你报个名头就没人敢动你，否则贵族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天底下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起义与叛乱……实力不行的，形单影只的，说要干你，那绝对不会手软……”

    程成不知道耳朵更大是不是听力就更好，但显然，他和拉莎之间的交谈被拉东一字不漏的全听了去。

    “你别告诉我你对你小老弟的底细一点不知情，情绪这么激动，不会真的是哪只天命者家族的后裔吧？“

    拉莎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瞪的滚圆。

    “呵……不管你信不信，但我是真的不关心，大师，这样的事，您觉得怎么处理？”

    程成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肯定是要弄清楚的，不过不能直接问，暗地里调查一下，再就是也不要声张，”

    “有必要这么神秘嘛？”

    看着拉莎一脸怀疑又困惑的样子，拉东脸上多出了一股露出了老于世故的高深莫测。

    “有些事，不知道才为好！今天我就教教你，如果你唯一的手下知道你知道他是贵族，那导师安排下来的事情，你是分配给他做，还是自己一个人做？”

    “当然是大家平分……”

    “那你就是藐视贵族，”

    拉东斜了拉莎一眼。

    “导师安排工作时，虽然会考虑你一天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但绝不会帮你把节假日和周末一并算进去，到时候连轴转上一个月，你觉得你的手下会不会认为你是在故意整他？如果有机会，你说他会不会想办法摆你一道。

    “可我不也承担了一半的工作……”

    “不够，平民应该承担所有，至少是大部分，当你知道他是贵族，还以平等而不是仰视的态度和他共事，你就已经铸成大错。”

    拉莎张了张嘴，却又哑口无言，拉东的说法虽然偏颇，且充满了世俗的丑恶，但最让人感到无力的是，这却又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好好想想，一个贵族，甚至一个天命者家族的后裔，没拜入魔法大师的门下不说，反倒是隐姓埋名的留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导师手下当学生，这说明什么，地位底下…家族破落…甚至两者兼而有之，如果就此自暴自弃还好一点，如果还幻想着能够重登巅峰，性情难免会变得阴暗极端……”

    “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

    在和平国度生活了二十年的程成虽然也看过不少尔虞我诈的宫斗剧，但一提到处心积虑想要上位的小人物，就一定要给对方配上阴险狡诈，心思深沉标签的话，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更别提，雷斯图特一直以来，对拉东的态度都颇为的信任与真诚。

    “人就是这样，”

    拉东感慨之余语气也变得有些怅然。

    “没有实力夺回一切，就只能在阴谋诡计上做文章，变得开始相信运气，情绪上更加敏感……觉得有一成把握也一定要去尝试，毕竟已经算是生不如死，人一旦掉进这样的陷阱，看谁都会觉得别有用心，有时候，哪怕别人仅仅只是知道他是谁，都会怀疑他们是否在背后嘲笑自己。

    “听了你的话，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拉莎纯真的世界观咔咔做响，感觉距离倾覆只差一次亲眼目睹。

    “不过幸运的是，雷斯图特是个好孩子，性格纯良，这一点，身为多年合作伙伴，我可以以我的人品保证，虽然很多时候无能为力，又怀着不能说的烦恼，但总好过那些死在不知名角落里的牺牲品。”

    “这句我听过！你再说《托尔雷都弥的第一百零一次甜蜜复仇之霸道领主一心一意想要弄死我》里的台词对不对？”

    程成嘴角抽搐，

    拉东是不是偷摸的借用了《托尔雷弥都的一百零一次之……为什么不是爱上我而是弄死我》里的台词，程成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因为犹如舞台背景般怔怔愣神的雷斯图特，此刻终于从沫儿委婉的表述中回过味了，可以看出，小伙子被沫儿所说的事实，以及自己长久以来的自知之明弄得有些泄气。

    “你说的很对……既然要坦诚布公，那在我说出所知道隐秘之前，我有一个必须弄清楚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这处遗迹？这里有什么你一定要拿到的东西？或者说，这里和斯班玛尔岛的女巫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