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冥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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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半座江湖

    竖日,晨光初露。

    少女坐在屋子的窗前,托着下巴,摇晃着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辰凡,直到听见了脚步声响起,才有些不情愿的收回了目光。

    虽一夜未眠,但少女却没有丝毫倦意,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浅笑一声,最后化成了一粒沙尘,飘飘荡荡的粘附在了辰凡的衣服上。

    “滋啦”一声。

    门被从外面推开,沐灵瑶双手捧着一套锦衣应声而入,而熟睡的辰凡也同时被响动惊醒。

    待看见辰凡睡眼惺忪的模样,沐灵瑶立刻柳眉倒竖,不由的大声斥责道:“还在睡,掌门师伯已经在前厅等你了,可你到好,还赖在床上不起,今天要受封剑子的,不是你,而是我是吧?”

    辰凡眨了眨眼睛,他宿醉未醒,还有些昏沉,所以没给出任何的回应,而且还微微侧了侧身,有种想要掉头继续睡觉的意思。

    然而沐灵瑶不给他这个机会,她冷笑着紧走两步,先将锦衣放在了床头,接着就极其熟稔的扯住了辰凡的耳朵。

    一边发力,一边侧头怒道:“昨天晚上醉的不省人事,这事我回头在告诉娘亲,你现在要是还不赶紧起来,信不信我把你扔进池塘里去!”

    辰凡措不及防间惨叫一声,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他使劲的皱着眉头,装模作样抓住沐灵瑶的手腕,不停的讨饶道:“师姐,师姐,你轻着点,这就起了。”

    沐灵瑶没好气的松开了辰凡的耳朵,然后顺手拍了他的额头一下道:“快点的!”

    辰凡嘿嘿一笑,扭了扭脖颈,这才有些慵懒的从床上坐起,不过在坐起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很清很淡的香味。

    不由的疑惑道:“师姐,你今天用的胭脂,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啊。”

    “还废话?”

    辰凡撇了撇嘴,没在言语。

    不多时,辰凡就身着盛装,出现在了堂前。

    此时晨风清澈,池水淼淼。

    沐沉舟,李沉鱼,方心决,沐灵瑶,以及辰凡一同五人,齐站在池塘外的亭宇下,遥看晨光破晓。

    而风轻羽,便站在一旁。

    拜了历代峰主,拜了师父师娘,接着,辰凡就随宗主风轻羽乘虹直上,前往流云金顶。

    一柱香之后,旭日东升。

    流云剑宗正殿前,已然人山人海。

    剑典相关事宜都已准备就绪,只待时辰到,就会擂鼓开幕。

    此时,十数位辈分极高的宗门宗老,在皆由青白玉构建而成的广场入口的梯道上,迎接八方来客。

    而在他们的身后,最先映入眼眶的,是一座梯形的白玉琉璃巨大祭坛,祭坛分为七层,每一层都有长者镇守,且全都布满了数量不一的剑槽孔洞。

    祭坛前,摆放着一条鎏金紫香案,除了一鼎造型古朴的青铜香炉和三支金黄色的长香之外,别无他物。

    广场两边,桌椅无数,上百只灵鹤背负酒坛飞舞,芳香四溢,穿于人潮。

    有一白衣持剑,立在广场边缘,她目视高耸入云的流云金顶,眼神璀璨。

    一紫衣老者抱剑随意落座,眉心剑印似神火焚燃。

    来宾皆落座,重鼓如雷霆。

    “咚咚咚!”

    鼓声冲天而起,音律激昂,犹如山崩海啸。

    四野皆静,唯有鼓声,直上碧落下黄泉。

    “尘垢不染,俗相不沾。虚空宁宓,混然无物。”

    一道飘渺似从九天之上传道人间的声音,蓦然出现在广场上空。

    这一刻,在整座流云山上,忽然出现了一条仙河悬挂虚空,然后万峰叠转如雨,数不尽的九彩神光如同流星坠,飘落山间。

    一位发须与衣皆为雪白的年迈老人,一步一步踏空而来。

    他穿过漫天神异,踏上了祭坛,接着双手捧起宽袖,叠放在腹前,目光深邃,缓缓而歌。

    同一时间,以沐沉舟为首的九位峰主,凭空出现在广场中央,他们各自御起一柄长剑,仅凭自身灵气,就刺出了九道直接连接向流云九座主峰的浩瀚剑光,然后硬生生的衍造出九条白色的虚幻神桥。

    神桥古朴,壮观不已,垂涤雾色,气贯九霄。

    接着,自那九座主峰上,青衣如鱼跃,御剑而行!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悠。心无挂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道歌拂潮与云行,青衣仗剑过白桥。羽过天寒,衣剑成了星雨,撞碎青天白日。

    广场周围,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皆如遇神游!

    正此时,那位以一己之力,就令整座流云山上空生出异景的年迈老人,忽然挥手抛出了一袖青龙。

    接着,他的气势骤转,从仙风道骨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无涯神岳,好似镇压人间亿万生灵的无上神袛。

    而那道已经落地生根的一袖青龙,在九位峰主的环绕下,陡然大放光芒,有滔滔江水滚动的声音发出,同时还伴有阵阵蛟龙啸。

    踏道歌,御剑过白桥的诸位青衣,顿然悬停于原地,他们同时调转身躯,共拜流云金顶,然后齐声喝道:“升蛟龙台,请剑子临!”

    声音之巨,传下偌大的流云山而还不止,悠悠扬扬,一去十数里。

    正在流云金顶之上,俯视广场盛况的辰凡,忽然身躯一滞。

    只见宗主风轻羽满面春风,笑意吟吟。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风姿卓然,面对流云一脉,面对诸多豪雄,轻吐出两个字,如定天音。

    “请剑!”

    言出,令行!

    那道入地生根大放光彩的一袖青龙,轰然碎裂,而在其中,蓦然涌起一柱石台,暴涨十丈!

    石台摇颤,如被夜风催动的烛台,落下一团清气,像滴下的烛泪,猛然掠上了高台。它似山间将涌未涌的泉水,积攒到了极限,忽然一泄千里。

    化成三千柄长剑,暴闪寒芒,瞬入云霄。

    而后,那位站在祭坛上的老人,张口吐口一柄金色短剑,它扶摇直上,径直汇入剑流。

    接着,流云门下所有能驭使飞剑腾空的修士,尽皆效仿,一时间,剑啸如百鸟啼鸣。

    足足五千余柄飞剑腾空飞起,如大雪漫天,在有意而为之下,铺成了一条由青色蛟龙台开始,自流云金顶而终的狭长栈道。

    流云金顶上。

    风轻羽拍了拍辰凡的肩头,颇为有些感慨的说道:“走吧,小家伙,今天不光是咱们流云剑宗为你造势,还有半座江湖,都赶来贺礼!”

    可不是嘛!

    离山剑宗,乾云道宗,卧龙王家,斐山铸剑城柳氏,落霞湖许庐,白玉狮子林,清尘道宗,山海教,绿水刀丘,大汉,大梁,大周,大禹……还有若情仙宫。

    这里面,有哪一个不是一地霸主。

    只要一声令下,片刻就能让山海沉浮。

    辰凡定了定心神,随即呲牙一笑,接着就与风轻羽并肩,一同走上了由众多流云剑修,齐心协力搭建而成的栈道上。

    一宗主,一剑子。

    一个是正午的阳光,一个是初升的太阳。

    他们,在此刻,都被万众瞩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