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耀的记忆里，周楠楠永远是那个含着棒棒糖跟在屁股后面的孩子。

    可看着眼前一排排奖杯，他才意识到在醉心于网络世界的这几年里，身边的人也都有了各自精彩的人生。

    “我妈说了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得学会保护自己。”

    能让林耀露出惊讶的表情，周楠楠显然很满意：

    “以后在学校如果有人欺负你，尽管报我的名字。

    我可是全国冠军很能打的。”

    李婶双手端着砂锅侧身顶开门进来：

    “你啊，都是大学生了说话还跟小孩子一样。”

    把砂锅放在桌子上，李婶双手在耳朵上捏了捏这才打开锅盖：

    “小林子，先喝碗汤暖暖胃，今年这天可比往年冷的早了。”

    说着她盛出一碗奶白的鱼汤，林耀毫不客气接过瓷碗先抿了一口。

    鲜美醇厚的鱼汤顺着食道一路暖到胃里，白胡椒的香辛和白醋的酸味在口腔里回荡。

    林耀接着灌了几口，这才竖起大拇指：

    “太香了，李婶。”

    “喜欢就多喝点，楠楠你跟我端菜去。”

    李婶招呼一句，林耀赶忙也跟上：

    “我帮你端吧李婶，人家可是全国武术冠军哪能在家端菜啊。”

    刚走出屋门的周楠楠听到林耀的调侃跺了跺脚撒娇道：

    “妈......你看他，老笑话我。”

    在林耀小时候，老陈只要不在燕山庄园加班就会带着他来李婶家蹭饭。

    对于那时年幼的他来说，老陈和李婶扮演了他童年生活中缺失的两个重要角色。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老陈被“招安”后的几年，李婶和老陈的关系也在那段时期发生了改变。

    之后李婶虽然也时不时照顾一个人在家的林耀，却总是有意疏远了陈叔，也不再放任周楠楠整天跟在林耀屁股后面。

    现在回想那段经历，木讷的陈国泰加上要强的李婶，林耀似乎也能猜到他们之间特属于那个年代的尴尬感情。

    “都是些家常小菜，小林子，你快尝尝。”

    李婶说着又从柜子下面摸出半瓶通州老窖：

    “家里也没啥好酒，喝点这个吧。”

    林耀刚抬起筷子赶忙又摆了摆手：

    “算了，李婶，酒我可是一点也不会，您要喝我可以给您倒点。”

    李婶看了一眼林耀又看了看周楠楠：

    “小林子，今天你和楠楠都陪我喝一口，你俩还是孩子就少喝点。”

    说完不等俩人说话，李婶翻出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

    林耀和周楠楠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今天这顿饭好像不太简单。

    很显然周楠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比林耀闪的还快。

    “怎么了妈？今天啥日子啊，怎么还要喝酒。”

    这段时间周楠楠一直在学校，李婶反常的举动让她也有些担心。

    李婶喝了一口白酒，脸颊上霎时爬上一抹红晕：

    “没啥事，前天街道下了个批文，咱们这片棚区要拆了。

    说是要建什么信息产业园，具体的我不懂反正以后不能在这干了。”

    十几年时间，李婶从二十几岁的单亲妈妈熬成了四十出头岁的半老徐娘。

    要离开这片棚户区确实让人不舍。

    林耀端起的酒杯：

    “那你有什么打算李婶，政府没有什么安置措施吗。”

    “大家说能领到一笔安置费，不过数目不大。”

    李婶拿出一张拆迁安置公告：

    “这几年周围的房租跟着山北涨了不少。

    就算有安置费，要重新找地方开店租房子这负担也太重了。”

    这几年城中村的门面价格也是每年翻个个。

    更何况李婶这种小店做得就是回头客生意。

    真要搬了地方不光高额的房租是个问题，生意能不能有如今这么好做也是两说。

    一场简单的晚饭，在各怀心事的沉闷中结束。

    半杯56°的通州老窖让林耀整个人如同踩在棉花上，晃晃悠悠的走出李婶家。

    还没走出市场，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扶住了林耀：

    “我妈让我送送你。”

    周楠楠披了一件风衣酒后微醺的脸颊泛着妖冶的红光：

    “没想到你酒量比我还差。”

    林耀要强的挣扎了一下，想挣开周楠楠的搀扶，脚下一个不稳却一头栽在对方怀里。

    周楠楠挺起胸膛把他扶正嘴上调侃道：

    “小林子，你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

    林耀明明感觉意识是清醒的，可身体却奇怪的不受控制。

    周楠楠身上那这暖洋洋的味道搀了一股让人沉醉的体香，一向谨慎的林耀竟然有些痴迷这种失控的感觉连还嘴几句都忘了。

    就这样，两人在初秋的凉夜中一步步走到市场东面的石桥上。

    “在这歇会吧，楠楠。”

    林耀伸手扶住桥头的石柱，穿行的晚风在这里多了几分凉意。

    “这有风，正好醒醒酒。”

    周楠楠有些不舍的放开林耀，让他靠坐在桥上：

    “不好意思啊，小林。我妈今晚上突然跟你说这些。

    还让你陪着喝酒，以前她还从来没这样过。”

    “你啊，根本没懂你妈的意思。”

    林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周楠楠也坐下，这才说到：

    “你因为李婶说要搬走的事是说给我听吗？她不过是想让我把这些话带给另一个人罢了。”

    “另一个人？”

    周楠楠一时没想明白林耀的话，眨着眼看向他。

    林耀点了点她的额头：

    “当然是老陈啊，这么多年李婶和老陈的关系你还看不出来吗？

    老陈自从去了网信部上班，虽然和李婶的联系少了，但哪次回来不是第一时间去你家看看。”

    “啊！”

    周楠楠捂住嘴巴啊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周围凑上来小声说道：

    “你是说陈叔和我妈？有内个？”

    “内个是哪个啊？怎么你这么一说好像他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林耀看着凑到脸前的周楠楠，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连忙转过脸说到：

    “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吗？”

    周楠楠也感觉到刚才的动作可能过于亲昵了，连忙岔开：

    “多少有一点吧，其实我妈在家里也老师有意无意的提起陈叔。”

    “如果她这次真回了老家，两个人可能就再也见不上了吧。”

    林耀点点头沉默的看向天空。

    周楠楠搓了搓双手，纤细的手指弓在嘴前哈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到：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话在最合适的时机没有说出口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