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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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生匪子

    商队越是深入西域,周遭的环境就愈发荒凉,初始的两三天还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小城或者游牧部落的帐篷群,等到沿着柯木河走到第四天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看不到人类定居的痕迹了。荒凉的沙漠上,除了偶有半死不活的地藤草泛出点滴绿色,以及强烈日光下发出刺目银光的河水,到处都是死寂一般的灰黄色。

    这种地方的生物都是夜间行动的,哪怕是藏身其中的人类,那些可怕的沙匪,也会改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天性,换成在天色将暗的黄昏以及黎明将至的凌晨行动。

    不过商队并不遵照这无尽沙漠中的规矩,因为他们本就是外来者,外来者不愿屈服于这片土地的规矩,因为相对于自然天气的带来的威慑,屈服所展示的怯懦更容易收割掉他们的生命。

    商队在白天的烈日下行进,在黄昏或者刚刚入夜的时候,会赶到一处提前选好的河边空地扎营休息。哪怕这条长河平静且舒缓,看起来丝毫没有半点危害的样子,但一半的河流区域是深陷在大地里的河谷,另一半则是随时可能化作沼地盐湖的不知道该被叫做湖还是河的浅平水域。而只有在那些既能方便从河中打水,又不用担心半夜会被河水淹没的坚硬土石地上,才是理想的扎营地。所以,合适的扎营地并不是随处都能找到。

    不过好在万商盟作为大陆第一商盟,对于这片沙漠早就做足了准备,早在出发之前,商队就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每天的扎营地都是提前规划好的,而且每个扎营地周围至少都还有一两个备选的扎营地,这是为了避免河水改道或者其他原因导致扎营地不能使用的情况。

    不过哪怕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在这片荒漠中行进依旧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强烈的日光以及那勉强能称为路的大地,让马匹和驼山兽的脚力都降低了许多,而商队中的武者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保证足够的体力应对突发状况,绝大多数武者不得不给自己浑身罩上厚厚的麻布来防止体内水分流失,甚至在正午太阳最烈的一个时辰,许多武者都会选择下马在马匹一侧的阴影中步走。

    不过好在这片荒漠上视野足够开阔,武者们巡逻示警的压力小了许多,这也使众多武者得以浪费太多的精力在巡视中。

    王甲生倒是还好,修习锻体凝血诀的他不但体能比寻常人好很多,对暴晒、高温、低水等恶劣环境的适应度也要比普通武者好出很多。不过哪怕如此,他还是选择一半的时间放下手中的医书以及笔记,安静的趴在马匹上前行。而且这种荒芜的环境,以及手下武者们奄奄然的状态,也让他的内心不免多了几分忧虑。

    不过好在这几日他已经基本把那些医书读完了,剩下的多是一些在心中推演的事情,而随着手下六名炼肉圆梦武者的筋图全部绘制完毕,他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几个武者凭借着他给的筋图全都成功踏入寻筋境界,哪怕如今六人中进境最快的也不过是初步洗炼了两根大筋,但终究是有些许进不,虽然现在这个阶段对他验证猜想提供的支撑还很少,但至少六人都能成功也让他产生了不小的信心。

    而这几天不同于王甲生的内心略有担忧,手下的仆从武者们一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甚至有了些许天下虽大我尽可往的心态。本来文灵秀被摘掉铜牌护卫身份,他们这些跟着混的仆从武者们都心中忐忑不已,而如今王甲生不但给了他们不输往常的银子,还替他们解决了梦寐以求的武道功法。这种感觉简直就是从地狱一下子踏入了天堂。

    烈日灼烧之下,又是一个让人几乎热晕的正午,王甲生稳稳骑在马上,时不时抬头往四处看看,哪怕商队中所有人都告诉他,在这种正午时分是不会有沙匪出现的,但王甲生还是保持着一些基本的警惕。

    而不知是因为同样的谨慎,还是为了给王甲生这位公子哥一个面子,张管事也听从王甲生的建议,每个时辰派出四个武者往不同方向去探查巡视。因此哪怕是正午时刻,队伍中依旧有四名武者被派出查看四周。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作为,数天过去了,这片沙漠依旧是那么的沉默而平静,仿佛整个沙漠都遗忘掉了这支突兀出现的队伍。

    “张管事可真是不把我们武者当人看啊。”李吴生只是商队中一个普通的仆从武者,本来商队在这种荒漠地区前进时,都是只派一两个武者出来巡视侦查,而正午这段时间,基本都是不会有人行动的,而是以正午之前扩大侦查范围,正午时分减缓行进速度的方式以备危险。不过这一次却不一样了,不但以前的防备一点都不少,正午十分还派出四人正常巡视侦查。

    “听说是那位新来的王护卫的要求。”李吴生小声嘀咕着,随即又兀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一个铜牌护卫怎么可能管到我们,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张管事怕死。”

    李吴生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着,一边四向张望着完成巡视的任务。

    “那是什么?”李吴生猛地从马上坐直了身体,大约四五百米处一个黑影在沙丘上突然出现。

    “是马匹!”李吴生心头陡然一惊,随即他看到那个黑影缓缓扩大,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武者,有的骑着马匹,有的骑着骆驼,排成一列站在那片沙丘上。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股沙匪。

    “特娘的,遇到生匪子了。”李吴生心头暗骂着,随即回马立刻往商队的方向跑去。

    马匹在烈日下狂奔,李吴生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心头嘀咕着:“这王护卫莫不是神仙养出的娃儿,怎么这都被他提前预备到了。”

    粗俗的武者往往就是这样,傲慢与自卑在他们极为矛盾的融合为一体,受苦的时候是抱怨本就不喜欢的商人张管事,等到发现自己抱怨错了,却不会原谅那位可怜的张管事,而会立马归功于同为武者的王甲生。

    不过张管事可不在意这些小细节,等李吴生驱马狂奔向商队跑来的时候,张管事早就被其他武者从商队中央的篷车中叫了出来。

    “怎么回事?”张管事老远便认出了那是自己派出去的四名武者中的一个,出事了?他心中惊疑不已,朝那位武者大声呼喊道:“前方何事?”

    “有沙匪!”李吴生也大声回应着:“没有旗帜,是生匪子!”

    “特么的!”张管事低声咒骂着,随即吩咐身旁的武者:“让大家都停下,扎好盘子!都把家伙拿出来,把我们旗子打起来。生匪子来了!”

    “是!”那位武者躬身答应,随即驱马往商队末尾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到:“大队暂停,护卫队准备,扎紧营盘,打起旗帜!”

    “怎么回事?”王甲生闻声猛然一惊,游曳在他四周的其他仆从武者们也都纷纷翻身上吗,长枪短刀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个个都警戒了起来。

    “还真让你猜中了,教头果然天人啊。”文灵秀纵马跑到王甲生身边,又问道:“教头,我们怎么办?”

    “按照你们以往的法子处理,你来指挥。”王甲生冷声道。

    “是,教头!”文灵秀急忙答应,随机便指挥起手下的护卫们赶紧准备防护:“都打起精神来!张大头,你和郑二前后看看,不要让任何人离开车队十米以外!”

    “是!老大!”仆从护卫们纷纷答应着。

    见众人都布置的差不多了,王甲生这才把文灵秀叫到跟前问道:“刚才那人说,是生匪子来了,我不做此事,却不知这生匪子是什么意思?”

    “教头,这生匪子是我们自己的说法,就是指那些不亮旗帜的匪徒,这种匪徒要么是办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么是刚刚组织起来的新匪帮,要是前者,看到我们商队的旗子,只要他们办的事跟我们无关,一般不会冲着我们来的,要是后者,只怕会有些争斗,不过教头不必担心,生匪子不敢把事情做绝的,除非他们想死。”

    “这话怎么说?”王甲生不解的问道

    “这沙匪也和我们一样,各有各的地盘,这种生匪子,刚刚组织起来,是要打劫一两个大商队,立一立名号。立过名号之后,以后再遇到其他商队,只要报上名号,商队们便会自己掂量着给些买路钱,那便是不流血的生意了。不过这第一场,终究是要见红的,要不然这名号就立不起来。而我们万商盟的商队,无疑是立名号最好的对象。”文灵秀解释道。

    “嗯,”王甲生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找个名头大的打一顿,名头可不就起来了嘛。”

    顿了顿,王甲生又不解的问道:“那他们就不怕打不过,自己名头没立起来,反而折损了人。”

    “这个他们却不必担心。”文灵秀轻笑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商队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他们只为出名,也不会真让商队伤筋动骨,最多就是图个让万商盟妥协的名头,所以就算能打赢,我们也不会下死手。毕竟,你也不知道这些沙匪背后会不会站着某些大人物,就算他背后没人,这种亡命之徒,你跟他死磕,最后损失的也只会是你。”

    “我明白了。”王甲生笑着说道:“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