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韶光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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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君子之泽,五世而斩(2)

    “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出来!”

    “兄弟,嘿嘿,兄弟,是我!”旺儿腆着脸从柱子后头冒出头来,陪笑着走上前打近乎。

    “原来是你这狗东西,近来跑的这么勤,又是奉了你家奶奶的命过来?”值夜的小厮皱着眉问道。

    旺儿也无奈,只好点头称是,“兄弟,多包涵点。我也不想总来,可上头有令,我岂敢不从呢?”

    “这还像句人话。罢了,我也不难为你,进来吧。”

    “哎,好!”旺儿乐得和吃了蜜糖一般,都说出嫁的姑娘在夫家得不得脸面,还得看娘家如何,连带着做奴才的也沾光。

    这不,旺儿跟着小厮的脚步快步来到垂花门前,小厮走上前,拉动门环撞了撞,并低声道:“凤姑奶奶派了人来。”说着,当下侧脸看向旺儿,旺儿也凑上去回道:“我家奶奶命小的前来给三姑娘送样要紧东西。”

    “吱!”门被开了个缝,瞧清外头的人后,便开了门。只见一个妈子踏过门槛,从里头出来,她理了理衣裳,又轻咳了一嗓子。

    旺儿并非头一次来,自然晓得规矩,他急忙将备好的东西递了上去,笑道:“劳烦了,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那妈子顺手揣入袖中,一本正经道:“我也不是非要你的不可,这一来二去,大家混个眼熟罢了,谁能保证以后不求人呢?都是替主子做事,尤其是这三更半夜的,总不能因为你我就开这个门,哈!”妈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顺势转身便进去了。

    “妈妈说的是。”旺儿笑着随了一声,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

    王攸思索良久,无声的透了一口气,一手拈着信笺,一手晃着火折子,默默点燃了,扔进火盆里直到看着它烧为灰烬,目光一闪,眉棱骨不易觉察的一跳,哼地冷笑一声道:“打秋风打到我这边来了,说什么有借有还,我看是还不上来了,只怕外头早已是债台高筑,就差一把火,给它烧个精光!”

    王攸直接将信扣下,并未往探春处传,免得她再受打击,又哭又闹。比起当下,更让王攸担心的是洛阳,老太太的讣闻不可能不让黛玉知晓,她若知晓,必会来京奔丧。

    想到那无法估量的后果,王攸只觉得头一阵发晕,颓然坐回到了椅子上。在旁人看来,自己娇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羡煞神仙,可他们却哪里知道自己的难处,顾此失彼且不去论它,关键是她二人皆出自贾家,有极深的感情。

    贾家一旦有难,势必会受其牵累。

    “儿啊,你可要帮帮为父我,把你娘亲留在洛阳,万不可让她入京!”王攸心里虽是这么祈愿,可手上却是没停,他疾书一封,这封信是专门写给妻子黛玉的,信中所言饱含对她母子二人的深刻思念和此刻他在京中面临的困境。

    就在王攸为齐家一事上下忙碌时,宫中一间不起眼的偏殿之内,天子单独接见了忠顺王爷。

    “不必拘礼,坐吧。”天子因笑道,“咱们好久没单独一处说话了——我们兄弟要点酒菜,一边进膳,一边弈棋如何?”

    忠顺王爷不敢违礼,缓步移至天子对座,抢了装有黑棋的棋笥,开始了煞费苦心的下和棋,落子的同时,还观察着天子的面色,“臣弟听闻陛下有服食丹丸的习惯,为祖宗江山,万民社稷计,您该绝了才是。”

    “唔。”也不知是天子听了进去,还是天子在思索下一步棋往哪走所发出的沉吟声。

    忠顺王爷黑瞋瞋的瞳仁中光亮一闪,随即沉下眼睑,略一思索,在棋盘一角补了一个空,平静的说道:“陛下,臣弟主管刑部,发现江南甄家一案中,似有蹊跷。”

    “哦?”天子露出意外的表情,又听忠顺王爷启禀道:“查抄所得的银两比他家账目上的银两少了三成,臣弟怀疑这笔银子被人贪墨,亦或者转移别处而用,也未可知!”

    “这么说,你怀疑戴权了?”

    “臣弟不敢!”忠顺王爷吓了一跳,扑通一声长跪在地,道是:“戴权奉旨办差,代表的是陛下。只是臣弟倒是摸出一条线索,说是有人瞧见江南甄家曾于抄家前夜往京里运了一车东西,并且送往了荣国府贾家。”

    “贾家你暂且不要动。”天子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可人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要知道,朕如今是在火炉子上烤,你也在荆棘之中,这一着不慎,就容易满盘皆输。”

    忠顺王爷一下子抬起头来,愕然的注视着天子,说道:“请陛下明示!”

    “北静王府近来不怎么老实。”天子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笥之中,并合上盖子,起身踱至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的眼仿佛已然穿透那千层万叠的宫墙,凝神的注视着某一个方向,口中缓缓道:“朕不想伤了兄弟和气,比起内,朕更关心的是外。西海一战,让朕很痛心,和亲也是无奈之举,说到底西海离京毕竟万里之遥,只能算的上是疥藓之疾。关外的,尤其是辽东的女真人才是本朝的心腹大患,他们离咱们太近了,需要个人去主事。打仗,打的从来不是兵多将勇,否则当年曹孟德,符文玉也不会大败赤壁,淝水,说到底还是粮草。人一多就代表着粮草也要多,孔明数出祁山而不得进,也是粮草问题。粮草是什么,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呐!可我们的国库,还有多少呢?每年各州道,府县的进项根本应付不来,最好的莫过于五年前的同德十年,可惜北有战乱,南有倭患。朕唯有从他们入手,只能推行新政,将银子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来!”

    忠顺王爷一听就明白,“他们”指代就是以江南甄家为首的权贵世家,不由的暗自佩服天子的心计之工,遂道:“陛下圣明烛照,深谋远虑,臣心领而神受!”

    “坐!坐!”天子指着棋盘对面的座位,示意忠顺王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