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大利待了几天下来，罗寅明显感觉到景嫣愈发不爱说话，别人都聊着开心，她独自坐在角落里放空，也就只有在陪肉肉玩的时候，眼里才满是温柔。

    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疼。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的话，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期待着小家伙的出生了？

    他们大概已经讨论过孩子的大名，以后要去哪个学校读书，最好送去学什么专业。或许他还会打趣说要孩子继承家族企业，等孩子长大了有能力了，他就放心地把整个AT交给孩子去管理，然后他带着她去周游世界，像老罗同志和闻女士那样。

    可能他还会提醒孩子，以后碰到了喜欢的人，不要藏着掖着，勇敢地说出口，不要等到快来不及的时候才说，这样肯定会后悔很久。

    可是呢，现在什么都没了。

    没有孩子，甚至没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景嫣。

    难得天气不错，吃过晚饭，罗寅为了帮景嫣调整心情，还是决定带着她出去飙车，就像当初在顾哲航和陈澈的婚礼夜那样，绕着大马路兜风，然后给她买束小雏菊。

    她已经很久没有戴过戒指项链了，甚至有段时间脖子上空空落落的。而他始终戴着戒指，看到她脖子上还挂着小雏菊项链，心微微落下。

    或许还是有希望的吧。

    站在车边，罗寅把大牛钥匙递到她面前，而景嫣却始终盯着远方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和他手里的钥匙。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了。

    没有买小雏菊，也没有兜风，就这样慢慢往前开，直到停在草坪边。中间有个喷泉，他注意到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微变化，还是带着她下车。

    这是他第一次陪她走到喷泉中央，周围都是水柱，仿佛一堵墙，把他们和外界隔开。

    景嫣有些失神，直到被他吻住，某些想法才彻底坚定下来。

    是不可以继续的吧，他这么好，她却把所有事情搞砸了。

    明明能给他个很好的未来，但她始终不愿去思考，更不愿去规划，总是自以为是地坚持着自己的态度和看法，才变成现在这样。

    过去她也问过，以后会不会有其他人来享受他的好，他说不会。但是真的不会了吗，她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待遇，有工作，有住所，还能不用担心和家里人的各种问题。

    她把美好的愿景全部打碎，却要他来陪她承担痛苦。

    她哪里值得。

    “景嫣。”罗寅的额头贴着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说着什么秘密。“我爱你，从来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分毫，所以，我希望你开心，我想看见过去那个会喊我‘好皮囊’的景嫣，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再一眨眼，她的眼泪已经掉下来。手轻轻抚过他的脸，试图给自己带来些安慰，却都是徒劳。

    要怎么办才好呢，她真的不敢再继续这样拖累他了。

    “我要求……”景嫣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执行甲方权利，立刻生效。”

    罗寅就这么看着她，心一点点掉进谷底。

    “我们分手吧。”

    彻底破碎。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痛彻心扉，仿佛骨头都在跟着叫嚣，让他缓不过来，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的痛楚，令他无法招架。

    景嫣慢慢松开他，后退两步，深鞠躬：“对不起。”

    这三年来，对不起。给过你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给过你希望，到头来却被我全部亲手毁掉。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未来……

    我没有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我们的未来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会有很好很好的家庭，罗董和闻董，妻子和孩子。至于我，好像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正好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当年我在专业课上和大家分享的那句话，我当然还记得，但是时至今日才发现，那句话在我身上并不适用。

    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回想过去，因为那种痛苦太过噬骨，每天每夜都在吞噬我的大脑。我没有办法停止这种痛楚，但我不想让你也跟着压抑。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景嫣重新站直，垂着脑袋，眼前闪过无数金星。

    “我只爱你，其他人不会影响我的判断，这样还不够吗？”罗寅整个人都在抖，眼里满是受伤的神情。“我一直在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她只觉得嘴里那股铁锈味太浓，让她有着难以呼吸。整个人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大概是因为觉得冷。

    “你说你不喜欢考虑未来的事情，我就不逼着你做决定。你说等协议期限结束再做决定，我也愿意等。”罗寅定定地看着她。“所以到头来，是你不愿意等了。景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的生活，我尽我所能满足你，但是……但是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不是愤懑，也舍不得冲她发火，只是心疼，并且迫切地想知道她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哪怕只知道几个碎片也好。

    他生平第一次被甩，被最爱的人甩。

    那种痛苦是用语言形容不出来的，他不知所措。

    景嫣想说话，想跟他道歉，却在抬头看他的瞬间，直接往下倒。在她意识彻底消失前，她察觉到自己掉进了某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耳边还回荡着声音，熟悉得令她心慌。

    是他在叫她的名字吗，好像是的。

    所幸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只是精神波动太过剧烈，再加上这段时间没有调理好身体，贫血的状况也没有得到改善。罗寅默默听完，跟医生道谢后，把他送出房间。

    顾哲航一家也已经赶到酒店，陈澈急得眼泪直流，又不能让儿子看到，只能默默用纸巾盖住脸。顾哲航抱着肉肉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也没说话。

    情绪太过复杂，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谁都没有想到景嫣会直接选了最决然的做法，不仅罗寅没法接受，连带着陈澈也自责得不行，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开导景嫣，才让她还停留在那个死循环里折磨自己。

    罗寅回到卧室，坐在床边，轻轻抓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冰凉的手指重新暖起来。

    “我不同意分手，也不同意提前终止合同。”

    “你单方面甩了我可以，但是我不同意。”

    “你要回国可以，我会回去把你抓回来，或者我们就留在国内，我不同意你离我那么远。”

    “你甩了我再去找别人可以，但是我会找到那个人，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他滚，因为你是我老婆，我不同意还有任何人来跟我抢你。”

    “我不同意分手，坚决不同意。”

    “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你身体不好，我要照顾你，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求求你。”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

    罗寅也不愿让她在难得这么好的睡眠的时候再听他说这些，还是小心翼翼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去。

    “罗寅……”

    “还让你们这么晚跑过来，真的不好意思。”罗寅满脸疲惫。“肉肉都睡熟了，你们要不就在这里开个房间睡吧，还剩得大半夜跑回去，多不方便。”

    “是我没开导好她，对不起。”陈澈自责得不得了。“我明天再跟她好好说说，真的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没事的。”罗寅拍拍她的肩膀。“你们先去开房间休息吧，或者我直接让他们安排好，你们刷卡进去就可以。”

    顾哲航起身，把怀里的肉肉交给陈澈，给她眼神示意后，拉着罗寅出门：“那今晚还是留在酒店住吧，这么晚回去也不太安全。我们去处理下房间的事情，你先带着肉肉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陈澈明白过来他的用意，点点头。目送两个人出门，叹了口气，抱着肉肉回到卧室，把睡梦中的肉肉放在景嫣身边，让两个人都好好睡觉，自己在床边默默坐着。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