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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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白波坊

    “律!”

    就在彦钊紧皱双眉思虑对策之时,一声轻叱自赵兴口中发出。

    浮在空中的香炉也随着这声轻叱慢慢停止了旋转,接着,香炉的顶盖开始不断跳动,似是有物在其内翻腾。

    赵兴伸手一招,收回了小炉,盘坐在地,左手托底右手压顶抱于腹前,闭目细细感应一会儿后睁开双眼,略显失望的对着吕子晋摇了摇头,道:“吕师兄,此地除了几类低阶符箓的气机,没有丝毫魔气,估计应是几个不入流的散修在此打斗了一番。”

    站在一边的彦钊暗松了口气,若是真被识破了自己刻意隐瞒魔头的消息,怕是立马就会被锁拿回门中,若是上师出面,凭借他们的手段,玄气的秘密极可能就会暴露。若是再遇到些个心怀叵测之辈,为了玄气,随便再寻个理由便能将我打杀了事……

    反观一旁的吕子晋,他其实对这个结果并不在乎,甚至对此次门中交办寻觅魔物踪迹的任务也不甚在意。他本就出身世家大族,修炼资源最是不缺,些许门中奖赏也不一定能够瞧得上,如他这等世家大族子弟,其实最在乎的还是自身修为和名望,自己的实力越强,首席弟子的地位才会稳固,才能继续壮大自己的班底势力,从而反哺族中,族中也会愈发倚重于他。于他们这等世家子弟而言,宗族才是他们最为重要的依仗,宗族和门派之间,也必然会以宗族的利益为主。

    他拍了拍赵兴的肩膀,道了句辛苦,然后转头取出一张符箓交给彦钊,面有愧色道:“误了师弟访友,这张健步符便赠给师弟略表歉意了。”

    彦钊见那符箓双眼一亮,故作贪婪神色,扮受宠若惊之状双手接下,满面堆笑的拱手道:“吕师兄相赠,师弟不敢不受。”

    他喜滋滋的接过健步符不停翻看,眼神中带着惊喜,像极了深山村夫初入城中时的粗鄙模样,余者见彦钊作态,皆显不屑之色,彦钊却装作浑然未觉的继续翻看着手中符箓。

    见彦钊这等做派,吕子晋也是嘴角一撇,眼中显出一丝鄙夷之色,随手一摆便算道了别,祭出一架金光耀耀的精巧飞梭,当先向南飞驰而去,其余四人也懒得再搭理面前的彦钊,纷纷祭出法器化作四道遁光跟着吕子晋向南飞去……

    彦钊目送五人消失在天际,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手便将健步符收入纳袖。

    想这吕子晋也是财大气粗,只是问了几句话便送了自己一张健步符,要知道,此符虽能极大地提升脚力,且价值不菲,但因为飞行法器的原因,对修士价值不大,是属于赠送凡俗亲友的高档符箓。再想到那吕子晋拿出此符时毫无所谓的神情,也使得彦钊对修真界的这些世家大族的财力有了更多认识。

    经这一耽搁,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为了今日能赶到白波坊,彦钊只能一路趟河过川全力向南奔行,终是赶在日落之际来到了一座山腰石台之上。

    这石台由雕刻着花纹的白石拼砌而成,台面阔约三丈,四下无栏,三面悬空,只留有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蜿蜒伸至山下。

    彦钊径直走向石台边缘,低声诵了句法咒,然后一脚踏出,前方视界忽的就是一变,四周阡陌交错,远处屋舍严然,隐约可见一处坊市坐落其中。

    这坊市规制不大,彦钊也早已光顾多次,待到行至近前,便信步穿过熟悉的牌楼,沿着主路向此处唯一的客栈方向缓步行去。

    或因即将入夜的缘故,坊市内此时人流稀疏,一路所见街道两侧那三三两两的摊贩也开始着手收拾摊位,准备离开。

    此时若有外地修士来此,定会对这处坊市呈现出来的萧索落寂之状大感不解。盖因修真坊市并不同于凡俗集市,正常来讲,坊市之于修行中人应是无有昼夜之分的,而此处的摊贩入夜便开始收摊,对于其他地界的修真坊市来说当真是闻所未闻。可彦钊却是提前做足了功课,早已知晓这坊市为何会至如此境地。

    三百年前,一董姓散修凝成金丹回到了这世居之地后,定例每十年便会在此讲道演法。其人宣讲的道法内容精简凝练,来此听道之人也多有所得,因此,这法会名声渐起,此后明国境内甚至周边各国修士来此听道解惑者不在少数,又因他尤善水术,遂被冠以“白波”道号。

    慢慢地,各地修士因这十年讲道之故到此越聚越多,该地又毗邻青岚山,灵气不匮,久而久之,他们就在这处山岭之中辟洞凿穴,开始定居下来。

    众所周知,这修行之事,财侣法地财字当先,丹器符阵等修炼资源是否充裕对于一名修士来说至关重要,若想修道有成,没有资源是万万不行的。

    为了家族长久之计,这白波道人便吩咐族人在这山腰处修起了一座坊市,奉白波道号为名称作白波坊,以供往来修士补充给养,互通有无。就这样,因白波道人每十年一次的讲道使得这白波坊持续兴盛了上百年时间。

    可天意难测,百多年前,白波道人受同道之邀结伴前往风嶙海深处探寻一处已故元婴大修的洞府,自此以后便杳无音讯,至今未归,而那十年一次的讲道既然没了白波道人主导,自然而然的便也就停了。

    停了法会,时间一长,此地原本长居的外来修士便开始渐渐离开,而这周边千里之地,除了自成体系的云阳观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成气候的修真势力,到此来往的人流也越来越少,白波坊就此开始慢慢消沉,时至今日更是越发萧索,若无意外机缘,怕是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繁荣之象了。

    想及此处,彦钊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此行求取《琼素御奇术》,彦钊早有计议,当就应在这白波坊诸般事宜之上。

    行有半刻,彦钊来至一处客栈,刚入门中,便有一凡人小厮碎步跑来近前,恭敬相询:“道长可是要住店?”

    彦钊含笑点头,扔给小厮一块碎银,道:“一间厢房即可,明日便走,多余的就当是赏你的了。”

    小厮连忙谢过,接过碎银暗自掂量了一下,更加热情起来,殷勤的引着彦钊进了后院一间朴素的厢房内,手脚麻利的为彦钊点上香炉,沏上新茶,见彦钊再无其他吩咐,便攥着兜里的碎银退出房门轻步离开。

    坐于桌前,看着香炉中缕缕升起的青烟,彦钊心中不由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对于玄气,彦钊心理其实是复杂的。

    起初,他就发现每每当他凝聚内气准备冲击进阶的宫门关窍之时,便会被体内的那丝玄气击散,虽于性命无碍,但却阻绝了他的上进之路。因此,玄气的存在,等于是断了他的道途,这对于修真求道之人是断然不可接受的,故而那时的彦钊只想将玄气尽快祛除。

    之后,彦钊却渐渐发现,每次玄气击散用以破宫的而凝聚的气旋后,气旋并未全部消失,而是有极小一部分被击散的内气沾染了玄气的气息,悄然融进了自身各处经脉宫窍之中,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淬炼。久而久之,他切实地感觉到了自己对于天地灵气的契合度变得更加融洽了,且吸收灵气的速度也略有提升,隐约感觉身中那虚朔难觅的灵根纯度也有弱不可察的提高。

    可当时刚刚发现玄气妙处的彦钊并未有何喜悦之情,反而修为境界困守当下的局面却使得他愈发不安。他走遍周边坊市,询遍相熟同门,却也未能寻得灵药妙法来驱离体内的玄气。

    直到后来,他每次修炼过后都会感受到体内发生的一些细微变化,继而他开始在经阁中反复求证,同时侧面求教了门内长老前辈,最终才确定这丝玄气应是有髓经伐脉、提塑灵根的逆天功效,而这,也让他变得既喜且忧。

    喜的是,灵根资质乃是天赐,先天而定,后天无法改变,而这玄气竟有如此逆天之能,当得是大喜。可是,只要这丝玄气在他体内存在,他就一直无法凝气破宫,使得修为不得寸进,试问大道断绝,又怎能让人不忧……

    自来到这方天地之后,彦钊也逐渐得知,如他这等求道之人,不止能修得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神通道法,甚至与天地同寿这等逆天之路都有了那一丝追寻到的可能,试问希望既存,长生有望,谁又会就此甘心放弃呢?

    彦钊前世的地球世界,天灾不断,异类纵行,几十年间已然尝够了末世求活之苦。每每回想前世面临那种种浩劫时自己的卑微无力,自己的渺小无措,便倍感悲哀,恨不能现在就可修得神通妙法,身具通天彻地之能,得享长生大道,从此傲立于天地之外!

    只是,求道途中的坎坷挫难不胜枚举,又岂会尽如人意?眼下,解决玄气对修为的困滞,就是彦钊道途中面临的第一个障碍,若是无法跨过,倒不如直接归隐俗世做一太平翁,好生享受百年的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但彦钊绝非寒心销志之辈,究其种种,即便前路再难,可他追寻大道的决心也是毋庸置疑的!他坚信,以此界之广袤,道统之厚重,定然存在诸多玄真妙法、灵丹妙药,区区玄气之碍也必然能够完美化解。

    而彦钊缘何在出得聚灵石阵后便直奔这白波坊,正是他在进入聚灵石阵闭关前曾无意中听闻有关白波道人的一段故事,其中谈及的《琼素御奇术》使得修为停滞三年之久的彦钊看到了久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