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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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柳村

    《山河志》记:

    泛舟篱上,逐两江而下,行七百里,有一谷,名曰河口,涉水登岸,沿河口向西,又步行五十里,出两河平原,觅得一山。

    此山南至南麓高原,北据虎屏大川,东西纵横,绵延不下数十万里,其内丛林密布,河川交错,飞奇瀑石,奇珍异兽,无不尽有。

    虽处僻弊之地,可此山得天时地利之便,掌节气更替之法,曾有大能者经其途,附赞之:此山之雄奇、伟岸、险峻,非言语可赞之,唯赋乐以歌之,遂挥笔泼墨,做《歌乐赋》一曲,艳惊四座。

    故此山得名:歌乐山。

    ……

    歌乐山西南,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原始山岭,远远俯瞰,大地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揉捏了一般,呈现出东西走向的起伏褶皱,在这些波浪形的褶皱中,到处是千丈沟壑,嶙峋怪石,山势地貌极其险峻。

    可就是这么一处看上去地理环境极为恶劣的地方,按理说应是人迹罕至,不适合生存,可在两座山峰穿插形成的交汇地带,寥寥炊烟徐徐升起,一个不大的村子借助山势的掩护,竟巧妙的隐匿于此。

    该村依山而建,毗水而居,设计上可谓匠心独运,巧妙的利用山水地势的格局,层层分化阻隔,将大山的险恶阻挡在外,营造出了一片安静祥和的小天地。

    该村名为柳村,名字的来由不是因为村里的人都姓柳,而是在建村之初,在村子最中心的位置,由第一任首领亲手栽种下了一棵预示着繁荣昌盛的柳树苗,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柳树苗历经风雨,茁壮成长,如今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成了一株名副其实的参天巨树。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柳村的老柳树吐露朝气,数千柳枝迎风摆动,摇曳生姿。

    在老柳树正前方,有一块不大的空地,表面干净平整,上面还铺设了一层坚硬的玄铁岩,周围散落着石墩石柱石碾子等一些用来锤炼气力的物品。

    此地是柳村的练武场,一大早天朦朦开亮,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柳村世代狩猎为生,这些都是村里的猎人,他们身穿兽皮,一个个壮硕魁梧,泛着黝黑光泽的皮肤下露出凸隆结实的肌肉,举手投足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力量的美感。

    练武场上喧嚣声一片,猎人们有的抱着数百斤的石墩深蹲起伏,打熬气力,有的手持阔剑刀斧等兵刃,劈刺挑砍,锤炼武技,还有一些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说着什么,话到兴头上时,还会仰天发出几声爽朗的大笑。

    除了这群如同野人般的壮汉外,练武场中还夹杂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这些孩子大的不到十岁,小的仅仅六岁,他们被集中在一片单独的区域,按年龄的大小排列成一个方阵,站的整整齐齐。

    大人们有说有笑,肆意挥洒着汗水,而孩子们则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显得中规中矩,在场没有一个人走动,更没有敢大声说话的。

    孩子们的正前方,一见尺高的方台上,一名相貌凶厉的中年男子手持藤鞭,正来回踱着步,在这寒意袭人的清晨,周围的树木上还悬挂着一粒粒的冰晶,所有孩子没有活动开手脚,冻的缩头缩脑,而中年男子却赤裸上身,露出强健有力的体魄,他神情肃然,丝毫不把春晨的凉意放在心上。

    男子名叫赵兴,是柳村的猎首,负责平日里进山狩猎的相关事宜,由于长时间在深山里与野兽厮杀,久而久之,他身上沾染着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这股气息伴随着他,普通人见了感觉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人形的洪荒猛兽,隐隐散发着令人惊惧的威压。

    “小北,人都齐了吗?”

    抬头看了看时辰,赵兴缓缓的开口,他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听在耳朵里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回赵叔,所有人都到了,一个不差。”

    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上前一步,小声的禀报,这名叫小北的孩子平日里很调皮,总爱到处惹事,可是在赵兴面前他不敢造次,表现得乖巧至极。

    赵兴点了点头,对于孩子们的积极表现十分满意,平静的扫视了众人一眼,他又说道:“没人缺席就好,那就开始今天的晨练,首先我们从......”

    “我…我…咿呀,等我,来了。”

    赵兴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远处一道稚嫩的童声给打断,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孩童光着脚丫子,上身只穿着个红色肚兜,嘴里咿咿呀呀的,满是兴奋的朝人群里跑,由于年龄太小,奔跑途中孩童脚步晃悠,好几次趔趔趄趄,险些摔倒。

    “奶娃,你路都走不稳跑来干嘛,还想来和我们一起晨练啊!”

    “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喝奶,怎么走路一晃一晃的,都没有力气。”

    “赶紧回去,让青山叔给你熬奶喝。”

    孩童奶声奶气,惹得所有孩子朝他挤眉弄眼,一起哄笑起来。

    “大了,不喝奶,咿呀,吃肉。”

    孩童小脑袋甩的跟拨浪鼓似得,努力为自己辩解,不过被几个孩子一说,他摸摸凹下去的小肚皮,还真是有些饿了。

    转身背对着众人,奶娃四下张望一眼,感觉没人能看到自己,于是鬼鬼祟祟取下绑在腰间的一个兽皮袋,用嘴对着袋口,津津有味的灌了一大口。

    “哎呀,大家快看,奶娃都两岁半了,居然还在偷偷喝奶。”唯恐其他人没看见,名叫小北的孩子大声嚷嚷着。

    “昨天把奶藏在瓦罐子里,今天改用兽皮袋了!”另一个孩子顺势接过话来。

    “奶娃,你说说,这么大了还喝奶,是啥味道?”

    “香香…咿呀,不,水,是水,没奶。”奶娃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他把兽皮袋藏在身后,表情认真的给大家解释。

    “是水的话拿过来,给我们也尝尝。”小北仍旧不依不饶。

    “对啊,拿过来!”

    “快拿过来!”

    一群孩子跟着起哄。

    看着孩子们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奶娃瞪大着眼,如狼崽子护食一般将兽皮袋牢牢护在胸前,小北走出来,做出要抢夺的姿势,他急了眼,抱着兽皮袋就一通猛灌,三五两下就将整袋兽奶喝了个干净。

    “饱了,没了。”

    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奶娃随手将兽皮袋一扔,主动跑到小北面前昂着头,一副不怕你检查的模样。

    奶娃憨笑着,他浑然不知,自己正不停的用舌尖舔舐着嘴角下残留的白色乳渍,表现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这一举动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