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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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真儿不舍苼烟

    两日后!

    “七叶兄弟,李公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相助,不然真儿她阿娘恐怕到现在都还醒不过来。”许大哥感激的看着他俩,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

    “许大哥,虽然大嫂体内的余毒都已排除,但是她的身体实属虚弱,所以平日里还得慢慢调理才是。”

    “对对对,七叶兄弟说得对啊。哎,只是这次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

    真儿在一旁看着父亲感激的对着七叶和李献君谢来谢去,全然忘了一旁的淮桑。

    苼烟也望见坐在一旁的淮桑,只是他却自顾拿起竹筒做成的茶杯,掺了些茶水。白瓷壶里的水是真儿才烧开端进来的,所以在倾泻时,细水长流之间还能看见一层热腾腾的雾气。

    苼烟忙道:“淮桑哥哥小心,壶里可是滚水,不如我将茶水拿到院中晾一会儿,到时你在饮用就不会这般烫了,可好?”

    淮桑闻言方知,原来苼烟一直在看着他,关心他,只是他并不在意除了茹烟之外其他人的看法和目光。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泛起一丝不忍。

    他抬眼看着苼烟,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随后又将眼眸垂下,微动着嘴唇,将杯中的雾气慢慢吹散开,透过雾气,在朦胧之间忽而又拨开迷雾后,方才知,原来他竟长得这般好看。

    他透过余光见苼烟有些担忧,他最终还是轻轻一抬手,动了动食指和中指,只见杯中的雾气瞬间散去,而后他又倒了一杯,同样的杯中的热水竟慢慢散了雾气。

    苼烟见淮桑给她也倒了一杯,立马接了过来,拿在手上才知,原来杯中的水早已变凉,甚至还有一丝冰冷,在这炎炎夏日,这杯水也算是为她解了暑了。不过让她更高兴的是,在这屋中也只有她一人才有此待遇,心中不免对淮桑更是喜爱了。

    在真儿的提醒之下,许大哥这才想起淮桑来。

    “淮公子勿怪,我真是高兴的糊涂了,这次若不是你,怕是真儿她阿娘和乡亲们都无法解毒,我,我无以为报呀,若有下辈子定要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几位呀。”

    真儿见父亲如此感恩,自然也很感激的看着他们几人。

    “许大哥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也并未做些什么,这一切还多亏了李兄。不过,至于你方才说的来世在报此恩,这些话......”

    “嗯嗯,对呀,我家里没钱没势的,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不过你们日后倘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然不会推脱,哪怕豁出了这条命,也会帮你们的。”

    “你误会了,我们既已救了大嫂的性命,何故又来要你性命。只是人有一世,应为此世付诸;轮回亦幸亦苦,来世人在论来世事。都说众生皆苦,我们更应珍惜现世之恩才是。”淮桑不知茹烟是受了多少了苦,度过了多少轮回才得以修炼成如今这般,所以今生他再也不会让自己错过了。

    众人听了淮桑的这番话后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他们却不懂他为何事所感。李献君虽也对他有一些看不清摸不透,但隐约能感觉到似乎与茹烟有关。

    真儿见父亲还要说话,忙打断道:“阿爹,您还是少说两句吧,他们都是好人,才不会要了你的命呢。不过阿爹说得对,若没有遇到你们,我跟阿爹还真不知该如何,所以,真儿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真儿说完,向淮桑他们三人弯腰行了大礼。

    众人都未曾阻拦,因为只有这样,真儿一家人的心里也才会踏实些。

    一个时辰后!

    真儿一直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几日前经过的官道上,这才被苼烟阻止道:“好了,真儿妹妹,你再送下去,天可就黑了,如此一来,我们便又要耽搁一天了。”

    “没事,你们可以住在我家。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是非走不可,可是苼烟姐姐,我真的舍不得你走。”此时的真儿又懂事又有些委屈。

    “你放心真儿,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你的苼烟姐姐的。等我们办完事以后,一定回来看你好不好。”

    真儿见茹烟诚恳的样子,感动道:“真儿先谢谢茹烟姐姐了,只是还有一事......”

    “真儿你还有何事,跟你苼烟姐姐说,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呢。”茹烟一脸关切道。

    真儿看着茹烟有些迟疑,道:“嗯,是......淮公子他这是要去哪里呀?”

    苼烟听闻立马转过身去,见淮桑一人正朝着一条小道走去,于是她立马告别了真儿,而后便小碎步的跑着跟了过去。李献君见此也不好阻拦,只得随她跟去。

    真儿见苼烟已走远,这才又开口道:“茹烟姐姐,我看得出你对苼烟犹如亲姐妹一般,可是我还是怕她受伤,或许......她已经受伤了。”真儿说完,一直看着苼烟的背影,在炎炎酷日之下竟有些孤凉。因为她所追随的那人,竟不曾回过头看她一眼。

    “我虽然与苼烟认识的时间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但是我是真的将她看做我的亲姐姐一般。第一次见她时,她就对我很好,也很热情,她还怕我累,叫笛桓哥哥帮我背竹筐,虽然对你们来说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的淳朴和天真才是最让真儿感动的。我本以为她会永远纯真下去,可是我发现她对淮公子却有些不同,我年纪虽小,但是多少也懂一些。以前隔壁村有个阿姐,待真儿极好,可突然有一天阿姐不见了,找了很久才找到,只是找到后才知,阿姐竟是从山谷上不小心掉了下去。直到几月前我才知道,原来阿姐她是被人负了心,才伤心跳崖,所以我怕......”

    茹烟不愿看到真儿在继续回忆往日的痛苦,打断道:“所以,你怕苼烟会和你阿姐一样做傻事,对不对?”

    茹烟见真儿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轻点头,她才又继续道:“人有六欲便会有七情,这也是每个人必经的世劫。其实我师父当初与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也不懂,但是自从遇见了献君哥哥后,我与他走失,看他受困,见他受伤.....那时我才明白,这应该是我们注定要一起经历的。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我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真儿看着眼前有着幸福憧憬的茹烟,她看的出李献君对茹烟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但是,她亦能看出淮桑对苼烟的重要性。

    “真儿希望你和李哥哥能永远在一起。可是,真儿能不能替苼烟姐姐求你一件事。”

    “真儿,我待苼烟犹如亲姐妹,你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又何来‘求’呢,你呀直接说出来便是。”茹烟自下山经历这么多事以后,俨然像个大姐姐一般了,她温柔的摸着真儿额前的一缕丝发道。

    真儿抬起头,茹烟这才收回手笑着看着她。“苼烟姐姐喜欢淮公子这件事,想来他们早已皆知,但淮公子喜欢的却是你,不是苼烟姐姐。”

    茹烟见真儿有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成熟,说起话更是沉重,想来她阿姐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

    ......

    顺着官道有一条小道,本来这里没有路,只是因这条路离附近的溪水很近,所以抄近路的人多了,路也就有了。

    “你怎么跟了过来,你先回去吧,我打些水后便会回去。”淮桑自始都未曾回过头看过苼烟一眼。

    “没事的淮桑哥哥,我本就是农家之女,山路也是经常走的,所以我不累,你不用管我,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淮桑见她话语之中全然没有一丝的不乐意,反而还觉得自己是在关心她。

    只是苼烟又何来不知呢,她不仅知道淮桑喜欢茹烟,她也知道淮桑来此也只是因为茹烟在这里,而她更知道的是,她不可能一辈子跟着茹烟生活的,而那时候,她便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淮桑见她不说话,心中终有一丝的不忍,只是这种不忍很快被他的理智所淹没。他冷冷道:“既然你爱等,便就站在这里等着吧。”

    “嗯嗯嗯。”

    淮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雀跃的声音后便不在去理会她,随手变幻出两个竹筒,又向前走了几十步才走到溪水旁开始打水。

    “走开,走开,快走开。”

    淮桑听见身后传来苼烟有些烦躁的声音后,拿着竹筒立即往回走,只见又传来一声:“臭蚊子,快走开,我的血可不好喝。”说着还用手不断拍打着趴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的蚊子。

    山间的蚊虫可是与普通的蚊虫不同,特别像这种深山之中,有的蚊子甚至有一个成人的拳头般大小,就连蜘蛛都比人的脑袋还要大。

    淮桑见苼烟不断骚动拍打着,想来应该是这些毒蚊的血液令她有些瘙痒难耐,最终还是心软,拿出一颗药丸让她服下。

    谁料苼烟竟开心地拒绝道:“淮桑哥哥,这个东西我用不着的,你还是留着吧,这里的蚊虫确实是厉害的紧,可它们都没有咬我,所以我没事的。”

    “既给你,你便拿着,不过你最好还是服下,这样也会好受些。”淮桑说完便径直走了。

    淮桑想到自己以前也是时时刻刻的跟着阿烟,缠着阿烟,真不知她那时烦不烦自己。如今被苼烟这般跟着,虽然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但阿烟终归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因为孤独呆久了,他似乎也离不开孤独了。

    又或是,在他知道茹烟就是阿烟的那刻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俩的结局了。

    “我没骗你,我真的没被咬,你为何就不愿在多问我一句呢。”苼烟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心中像被针刺了一般的生疼,但看看手中那颗药丸后,依然又笑着朝那道身影跑去。

    ......

    “只怪那时我不懂,我只道那负心人与阿姐她们都是兄妹那般的情感。怎料那负心人,又岂止是伤了我阿姐一人之心,就连我也都是那负心人用来掩盖他罪行的一个借口罢了。只是可怜阿姐她倾尽所有的爱,到头来等来的却是,那负心人娶了路径邻州山的一个富商之女。听她们说,那富商之女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来到邻州山,出于好奇便上山玩耍,不料落入猎户的陷阱之中,是那负心人救了她,于是她便对那负心人一见钟情,起初负心人并不愿意,毕竟让他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乡,他也是有诸多不舍的。可那女子哭闹着非他不嫁,还叫她爹爹用家中的财富相劝,几经说辞,负心人最终还是离了爹娘,伤了阿姐,远走他乡,做了别家的上门女婿。虽然他救了富商之女,可他却害了阿姐还有......还有其他两个姐姐,就连他家中年迈的爹娘前两年也相继离世了,而直至今日,他都未曾回来看过一眼,更没有在那孤苦的坟前上过一炷香。”

    茹烟见真儿有些哽咽,看来这件事她至今未能释怀,而今又见苼烟同她阿姐一般痴情,她是怕苼烟也受到伤害。

    “真儿,你阿姐虽然被负丧命,但你知道你阿姐这辈子有多幸运吗?”

    “幸运,茹烟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身为子女,姻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成年以后便要听从父命,嫁给从未见过面的人,可能那人身患残疾,可能那人七老八十,也有可能嫁过去给人当冥媳,总而言之,就这样与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这就是身为女子的命。但你阿姐却不同,她是幸运的,她遇到她自己喜欢的人,虽然被喜欢的人伤了心,被喜欢的人抛弃,但她却与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很多甜蜜的回忆。”

    “即便是被那样的人抛弃,她也幸运吗?”

    “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她最大的幸运是认识了你,因为她有一个真心念着她,想着她的好妹妹,她难道不是幸运的,不是开心的吗。”

    “可阿姐.....她若没有认识那负心人,或许她还活着。”

    “对,或许。可是她或许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也不会有属于她一个人的美好回忆了。”

    茹烟见真儿不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她温柔道:“你既然是你阿姐的好妹妹,那你阿姐肯定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生活。而苼烟生来便是个活泼的性子,她自然更是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茹烟见真儿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又示意她看了看远处跟在淮桑身后的苼烟。

    果然跟几日前淮桑出现在她家门前的时候一样,那日苼烟可是立马就丢下自己和笛桓朝着淮桑跑去。

    茹烟转过身挡住真儿的视线,小声说道:“真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与淮公子只是萍水相逢,对他的身份也是知之甚少,所以我对他根本就无其他意思。至于苼烟,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吧。”

    “嗯嗯,我相信茹烟姐姐。”

    “嗯,你去找苼烟说几句话吧,她也很舍不得你。”

    茹烟掠过真儿的背影,看到淮桑眼中的冷漠,就连他眼底的那一丝温柔,都被茹烟的一句‘抱歉’给赶走了。

    “淮桑哥哥,你怎么不走了,怎么啦?”苼烟顺着淮桑的眼神,看见站在远处的茹烟嘴巴正在说着些什么,只是她却看不清也听不见,随后便看见茹烟走到李献君身边坐下了。

    苼烟有些难过的看着淮桑,她知道此时的他心中一定伤心极了,但她还是想让他能转移注意力,“淮桑哥哥,真儿过来了,她应该是过来跟我们道别的。”

    “真儿,时候不早了,你也应早些回去才是,不然你父母又该担心了。”

    “嗯嗯,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苼烟姐姐,你能答应我,帮我好好照顾姐姐吗?”

    淮桑见真儿一脸的期盼,答道:“好,你们应该还有话要说吧,我不打扰了。”

    “不用,我怕我又会拉着姐姐说个没完,你不是说时辰不早了吗,而且你又答应了我要好好照顾姐姐,所以我也没什么想要说的了。”

    苼烟听出了真儿的意思,所以淮桑自然也明白了,不过这样会让淮桑不乐意吧。

    “你呀,还真是没良心,方才我可是见你与茹烟姐姐拉着说了许久的话呢,哼。”苼烟话音一落便后悔了,自己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心中将自己骂了一番后,又道:“对了真儿,我要走了......”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淮桑打断道:“真儿,回去还有几里路程,这个竹筒你拿着,里面有些甘泉。这个给你的。”

    苼烟不可置疑的看着淮桑,只是这竹筒真的是给她和真儿的吗。她接过竹筒后发现竹筒下方有些凹凸的痕迹,原来竹筒上还写有字,而且上面写的还是她的名字:苼烟。

    可真儿手中那个却什么都没写。

    苼烟眼角的笑意瞬间消散了一些,这个竹筒之前应是要写茹烟姐姐的名字吧,他是临时改成了自己的名字。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刻上自己的名字,所以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对自己真的没有一丝丝的喜欢吧。

    内心的伤痛让她不得不清醒,她根本没有时间伤心,更不想让他看出来,以免他真的会让自己离开。

    苼烟轻叹口气,微微笑道:“真儿,这个上面刻有我的名字,所以这个留给你当做纪念吧。”

    “竹筒上的字写得真好,我回去了也要多多练习,等我练好了,我也在这个上面刻上‘真儿’两个字送给姐姐,所以你要好好保存这个竹筒,可千万不要弄丢了。”

    “好,知道啦。”

    “好了,这天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七叶见真儿久久不愿回去,拉着她便要往回赶,还嘱咐众人先走,不用等他。

    七叶从茹烟那里听来一行人去往西灵山的目的后,便不顾茹烟的阻拦决定跟随他们一起去寻找黑灵芝。

    因为对七叶而言,于人于己,他都不应在永远寄于邻州山这种偏远狭小之地。世界之大,他应该像他的救命恩人那样,不仅要造福一方的百姓,更是要为这芸芸众生都带来福祉。

    而认识七叶后,李献君也明白了,其实有时候身而为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罢了,而活下去更没有错。

    所以不管茹烟和淮桑他们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只要他们没有害人性命,便就是好人,便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