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谢安属龙
少年人明显是很失望的样子,他是喜欢下棋的,跟那个与王二爷下棋的兄长一样,都是棋痴,只是因为他年龄小,才每每都不被人重视,总是被当成小孩子。
“大人,我会下棋,真的,我真的会。”
少年人思索了一会,又抬起头很正经的跟王慎之解释道,包括棋路,黑白子,占角,挂,夹,大场,诸般道理,他是信手拈来,听的王慎之觉得甚是有趣。
“所以大人愿意跟我下棋了吗?”
“不愿意。”
王慎之还是很果断的拒绝了他。
“可我真的会啊,你们这些年长些的,就是看不清楚人,似是被年月糊住了眼睛。”
少年人有些气恼的把头扭向一边,捻起一块地上的碎石大力的往泥土里面戳去。
“唉,可我不会啊!”
王慎之站起身来,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在少年一脸惊讶的表情里悠然的走进内堂。
饭食还是谢大漂亮张罗的,虽然王慎之觉得总是这么叫人家谢大漂亮不怎么礼貌,可既然之前都习惯了,也没有什么改的必要。
鲈鱼莼菜羹是必备的菜肴,别的就是些炙羊肉,或者煮羊骨之类的吃食,在这个时代,吃猪肉的人基本没有,尤其是在像王家这样的上等士族,更是不可能,牛肉那是战略性物资,耕地,拉车,用处很多,而且牛肉纤维过于柴,远不比羊肉细嫩多汁。
“安石啊,姑母的手艺如何啊?”
谢婉见那少年人吃的香甜,又示意婢女给他添了一些。
“一碗则已,岂可再乎?”
被叫做安石的少年人捂住了碗,幽幽的说道,只把谢婉听的先是一愣,而后在坐的人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不住的夸奖着这个叫安石的少年人,好风度,好品格,可他的脸上似乎总是挂着一层阴云,怎么也散不开。
饭后,谢婉把王慎之叫到一边谈话,告诉他刚才席间,言语不凡的那个少年人叫谢安,字安石,是比她晚一辈的侄辈后生,这次跟着兄长谢奕从离着南海不远的剡县回来。
“他们在京里也会待上一些时日,慎儿可以训导他一番,况且我听你二伯说,你的婚期将近,大可以让安石为你安床,他是大兴三年生人,龙属,恰合时宜。”
说罢,谢婉很是期盼的看着王慎之,等着他给自己回复,伯母都替自己思虑周全了,他自然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犹豫,便直接给允了下来。
谢婉的心思王慎之不是不晓得,她谢家虽然现在有一个谢婉兄弟辈的谢裒在当朝,可职衔只是个没有什么实际权力的吏部尚书,与站在顶端的琅琊王氏和颍川庾氏还差的很远。
大抵是平日里王二爷在自家婆姨面前夸奖了不少王慎之的诸般行径,还有王导对这个年轻后生的诸般重视,让她觉得,王慎之以后定然也是个不俗的人物,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恰巧借着自己这房之前就跟这慎儿多有来往,现在看着他大有可为,想着与他结交,顺便提携一下谢家后生,也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谢家在乌衣巷里也有住处,但谢安明显是很不喜欢这建康城里的一切风物,听着兄长谢奕唤他回去,便是百般的不乐意。
恰巧见王慎之正在登车,谢安走上前去,施了一礼,问道。
“慎兄哪里去?”
席间谢安已经晓得了王慎之的名字,虽然邀请他下棋,此人没有理会自己,但谢安还是觉得这个叫王慎之的人很是有趣,这些文士大贤的,平时都恨不得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无所不通的绝世大才,哪有承认自己不会弈棋的道理,可这个看起来衣冠飘然的俊朗公子就是那么直接给说了出来。
谢安是一个风流人,觉得王慎之如此率性实在是令他大为佩服,恰巧也不想回那昏暗的老宅,便大着胆子上来跟王慎之说话。
“城外,山间。”
王慎之披上了一件挡风的篷衣,上面的花饰纹样都是绮烟绣的,很是精彩。
“慎兄衣冠华美,安想细看可好?”
谢安瞥了一眼王慎之漂亮的衣衫,眼睛里顿时闪出欣喜的光彩。
这个小谢公子也真是有意思,王慎之心里暗笑,明明是想要让自己邀请他去城外的山间别业里玩赏一番,却借口要细细欣赏自己的衣衫。
哈哈哈哈,这人真是妙极。
他大笑之余也不戳破,示意他登车,谢安的身姿很轻盈,只是一跃,便进了车里,谢奕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被边上的谢婉给拦住了,这样正合她的意思,若是这谢家后生,能跟王慎之交上朋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夫人真是好手段啊!”
王恬捋着胡子,看着王慎之的车马从大门驶出,幽幽的说道。
“郎君可知孟子有三乐?”
谢婉自是知晓王恬在调笑自己,笑着睨了他一眼,挽着手便往自家院子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知,不知,我琅琊王氏,世修黄老,怎懂什么儒门孟夫子?”
夫妻二人说完,相视一眼,不觉哈哈大笑。
回到山间别业的时候,王慎之先让谢安在堂中,院子里随便转转,自己则是着急忙慌的跑到后面去检查绮烟的状况。
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抱着一碗绿豆羹在呼噜呼噜的喝着,侍女佩儿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家的小姐丝毫不顾温婉,穿着一身睡觉的中衣,半仰着头疯狂喝粥。
“慎郎回来啦?”
绮烟故作镇定的表情被王慎之一眼就给看穿了,这小妮子竟然还装模作样的拿起木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边一边吹着,一边往嘴里面送。
“嚯,嚯,好烫,嚯烫。”
王慎之漫步往前走着,凑到小姑娘的脸边上,温柔的问道。
“冰粥真的也烫嘴吗?你是企鹅吗?”
话一出口,后半句绮烟倒是没听懂,可前面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眼看着蛮不住了,便把粥碗往榻边上的案子一放,身子一轱辘就钻进了厚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可怜巴巴的说道。
“慎郎,热,真的好热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