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升已经认怂。

    那个只有箫声传来，人一直没现身的掌箫令，却好像并不打算轻易原谅他。

    箫声虽然平缓了一些，但并没有停止。

    大蛇冷冷地盯着霍东升，蛇信吞吐依旧。

    至于院子角落那几只硕鼠、壁虎，还有那一大群黑蚂蚁，速度虽然放慢很多，硕鼠甚至还会四处张望，但也依旧在朝霍东升移动。

    “也罢，是我头脑发昏冲撞了昆仑，自然会给出一个交代，只希望昆仑不要迁怒别人，也不要牵连我迷踪霍家！”

    霍东升长叹一声，语毕，错步就朝拎着大刀的劈挂掌门郭自勇扑去。

    “干什么？”

    郭自勇大喝。

    霍东升不答，快若闪电的朝郭自勇手腕一拍一抓。

    郭自勇没想到霍东升会朝自己出手，劈挂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霍东升伸手一探，就将大刀抓在手中，随后回手一撩。

    血光闪现！

    一砣看样子起码有两三斤重的肉块，连皮带衣飞落在信子吞吐的大蛇面前。

    “啊！”

    郭自勇低呼一声。

    武林中人，自残肢体是一种耻辱！

    郭自勇没想到霍东升夺刀居然是为了自戕，——将左肩臂上的肌肉整整削掉了一大块，连肩骨好像都被砍掉了一截，触目惊心。

    霍东升冷汗直冒，看都不看一眼的将劈挂刀掷还给郭自勇，他身后的锦绣唐装老者便立即上前，给他包扎止血。

    “霍兄你这又是何必？难道我们八大派还能怕了什么狗屁昆仑不成？”

    郭自勇将劈挂刀朝身前一横，振声道。

    虽然对方以箫声驱使大蛇的手段确实让人心惊，但连人影都没有出现，八派之首的霍东升就被吓得削肉赔罪，这让他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来。

    要知道，迷踪迷踪，光听名字以为他们的绝技是腿法、步法，但实际上，迷踪门一身功夫都在两只手上，霍东升自削左肩，一年半载之内战斗力要丧失大半，就算以后伤势能够完全复原，实力也会被拖累下降，这对于武者来说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霍东升没有理他，一头冷汗的盯着白子夜：“听箫使说昆仑对《玄机堪舆图》没有兴趣，但愿能够说到做到，迷踪小门小户，就不留昆仑高人了，好走不送！”

    霍东升这话，其实就是在赶人了。

    说到底，作为一派掌门，又是道上成名已久的武者，霍东升终究不缺决断，也自有傲气，既然挥刀自戕给出了交代，他便不担心昆仑还会不依不饶，语气就不再又怂又软。

    江湖自有规矩，昆仑这种存在也会有自己的身段和气度！

    院外的箫声逐渐低沉，缓缓安静了下去。

    白子夜摸了下鼻子，心底苦笑不已。

    昆仑既然有人出现，只怕一会还得找他麻烦，自然不能再随便信口开河，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弱了昆仑的威风和自己的气势，便似笑非笑的道：“霍掌门这一刀真是妙，看起来血腥惨烈，实际上不伤要害，疗养三五个月就能还原如初……”

    霍东升气息一滞，脸上一黑。

    正如白子夜所说，他这一刀确实存了心机，并没有真正伤到要害、伤及根骨，他实际上也没想过能够完全瞒过别人的眼睛，因为他并没有伤到白子夜，没有伤到昆仑听箫使，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冒犯，自戕一刀、削皮割肉怎么的也够了。

    听白子夜的话语，这样难道还不够?

    “算了，昆仑气量一向大度，被人冒充门人都不会计较，你这不算大事，就这样吧！”

    箫声已经完全消失，眼看霍东升还要说什么，白子夜赶紧扬手打断，至于自己冒充了人家人家会不会计较，反正说话也不花钱，先打个铺垫再说。

    “噗呲”一声，院外好像传来一声轻笑，然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各位，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白子夜见时机正好，将白袍枪一收，朗声说了一句扭头就走，一秒钟都不想再停留。

    武信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昆仑被人冒充都不会计较”是啥意思，但见霍东升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轻松了不少，自然也不会去阻拦白子夜，而是围向霍东升，准备问清楚昆仑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他和赵八两都退避三舍？

    这一边，霍东升如何给众人解释略过不提，他自然有自己的心计和手腕。

    只说白子夜那边。

    他从四合院中脱身，原以为门外会有昆仑的人等着他，或者是彪形大汉、或者是古怪老头、或者是某个艳茹蛇蝎的女子，上来先将他暴打一顿，然后再逼着他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冒充昆仑，还能将昆仑“天为青罗幕，月为白玉钩”的切口诗背得如此熟悉。

    但院门之外，除了两个原来守门的黑衣正装大汉靠在门框上打鼾之外，再无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异常的布置。

    白子夜伸手扯了一下两个守门汉子的衣服，发现两人睡得死沉死沉的，根本叫不醒来。

    “有古怪啊有古怪！”

    白子夜心道，这两个守门员一看就是职业素养极高的那种，不可能会在值守的时候打起瞌睡来，虽然自己不知道原因，但一定是着了别人的道。

    略一沉思，白子夜决定不再逗留。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远离四合院，看见前面路口出现了其他人，伸手一抹将面罩拉下来揣进了裤兜，就又变成了那个背着个古典皮筒在都市里漫无目的游走的青年。

    “呜哇……”

    “呜哇……”

    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呼啸着从白子夜身边驶过，朝迷踪门四合院的方向驶去。

    “乌儿……”

    “乌儿……”

    “乌儿……”

    救护车之后，又是三辆辆消防车警报大作，由远及近快速驶来。

    白子夜凝目看去，发现几辆消防车上不仅有许多消防员，还有一些穿着另类服饰的家伙，而领头那辆消防车副驾驶位上，一个消防员正举着对讲机汇报着什么——

    “我们确认，马戏团那条大蛇已经窜进了霍家大院，群众的报警电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首长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大蛇威胁到居民安全，更不会让它再逃到别处……”

    “明白，马戏团疏忽大意造成这种重大事故，我们会告知警方，对他们做出严惩……”

    “什么？尽量不要打扰到霍家，不要破坏霍家的东西？这个我们做不到……”

    马戏团？

    难道迷踪门里的那条大蛇，竟是从马戏团中跑出来的？

    白子夜沉思着，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之前他以为那是幻觉，甚至有可能是幻术，这时候想来，那个所谓昆仑掌箫令，应该是利用了附近的马戏团，说不定他就是马戏团的成员，否则怎么能凭借箫声就驱使大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