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秋去春来,眨眼之间,就又到了孟春之月,蛱蝶谷要在几天后的上元节办灯会,蛱蝶王许诺明珰,到那日,她可以请她在妖界的朋友,来谷中做客。
初九日,明珰悄悄从宫里出来,到蛱蝶谷外的堰滩河边,施法幻化出两只灵蝶,她让其中一只带着蛱蝶谷的请柬,去了柳竹林,让另一只带着她的嘱托,往人间飞去。
明珰的灵蝶不出一天时日,便飞到了柳竹林,慕公子见到灵蝶,思虑了一会儿,伸手让它落下,灵蝶缓缓飞落到他手心,变成两张请柬,其中一张请柬里,还夹带着一封信笺。
信笺是给慕公子的,慕公子拆开那封信笺,里面是明珰要对他说的话,她说,这两张请柬,一张是他的,另一张是给若时的,她想请他们俩一起到谷里赏灯会,因此,还希望慕公子能够去若时那里,邀他一同前去,她会在蛱蝶谷,恭候他们到来。
慕公子将信笺抛向空中,在离手的那刻,施法把它化为了齑粉,他笑了笑,淡淡道:“不就是去看个灯会,有什么,还至于让我亲自去请他,既然你发话了,那我便去他那里走一趟。”
慕公子说着,收起请柬,出来院落,往泮涯湖的方向去了。
初春时节,人间也不例外,河水开始解冻,万物悄然复苏,一切都是那么地生机盎然,弥足珍贵。
竹山君的府邸里,卿竹和洛暖轩坐在院落,闲散地谈着话,这时,一只蓝色的灵蝶,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落在了洛暖轩的衣裳上。
“是明珰。”
洛暖轩笑着道。
她轻轻将手放在灵蝶跟前,灵蝶缓缓飞到她手中,变成一封信笺,洛暖轩打开信笺,仔细看着信中所写,看完后,信笺便在她手中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了。
洛暖轩笑了笑,看着卿竹,温和地道:“嫂子,明珰已经回到蛱蝶谷,我父王接纳了她,这些时日,待她都很好,她告诉父王,说我出来游历了,得些时日才能回去,父王也没有再追问,看来是信了她说的。
她要我放心待在这里,不用担心他们会知道,她会在宫里帮我看着点儿,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会立即传信给我。”
卿竹笑着道:“看你高兴的,见到明珰的信,你的心可算安定了罢?”
“我原以为明珰会不肯呢,现下见到来信,是可以定下心了,她和我父王能够冰释前嫌,我也为他们高兴。”
洛暖轩淡淡道。
卿竹笑了笑,平和地道:“晋州城里近来,总是有女子失踪,而衙门的人却找不到凶手,我和山君怀疑,这件事不是人为,是妖在作祟,我们打算待会儿去城里一趟,你去不去?”
“这件事我知道,岦琯和我说过,他还叮嘱要我小心点,我听他说,这件事在晋州城里,弄得是人心惶惶,好些姑娘都不敢出门了,可是即使闭门不出,有的姑娘也还是莫名失踪了。
嫂子,我和你们一起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卿竹站起身,淡淡道:“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再进城,那会儿街上的人少,我们俩就当做迷了路,借着找路的缘由在城里走,看能否找到妖气,到时候,山君会和我们隔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我们身后,要是遇到了妖,你就往身后跑,大呼妖怪,山君就会现身,和我一起降服那妖。”
洛暖轩看着卿竹,温和地道:“嫂子,我知道了,我们一切小心。”
卿竹笑着道:“放心,没事的,那妖的修为,怕是还没有你我高。”
“但愿我们能抓住那妖,早日还晋州城一个安定,不过嫂子,我们到底还是要多加小心。”
洛暖轩看着卿竹,郑重地道。
卿竹笑了笑,握住洛暖轩的手,温和地道:“是,你说得是,一切小心为上。”
洛暖轩笑了笑,和卿竹一起,往翠幌所在的屋里走去。
翠幌方才忙完公务,刚刚得闲,此刻洛暖轩和卿竹进了屋,三人便在屋内坐着,说了会儿话,不多时,天色渐渐昏暗,他们施法换了身寻常人所穿的衣着,离开竹山,去了晋州城里。
晋州城内,洛暖轩和卿竹一同走在城中的街巷里,天色昏暗,街上的人逐渐稀少,两人经过一户人家的院墙时,身旁突然刮起一阵黑风,风刮得很大,让她们的眼睛都无法睁开,慌乱之间,卿竹将洛暖轩推到了一旁,大声说道:“快走,快!有妖。”
洛暖轩向身后踉跄几步,听见卿竹所言,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喊:“妖!妖怪,有妖怪,快跑!”
街边的行人见状,都慌忙逃窜,一时间,到处都是人们的尖叫声和惊恐声。
黑风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他在卿竹身后不动声色地站着,悄然拿起手中木棍,将她敲晕,他扶住晕过去的卿竹,丢掉手中木棍,将她扛上肩头,从那户人家的院墙穿过,进了院落。
洛暖轩往回跑了不多会儿,就碰见了翠幌,见到翠幌,洛暖轩拽住翠幌的衣袖,慌忙道:“大哥,妖,妖出现了,在前面,嫂子在那里,我们快去。”
翠幌看着洛暖轩,平和地道:“别急,我们这就过去,你小心点。”
翠幌说完,就往前面去了,洛暖轩在翠幌身后,慌忙追了上去,待两人匆匆赶到地方,卿竹却不见了踪影,连黑风也没有了。
洛暖轩四下找着卿竹的身影,急切地道:“嫂子方才还在这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翠幌看着眼前的院墙,淡淡道:“他们在这里面,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大哥,小心点。”
洛暖轩温和地道。
“好。”
翠幌穿过院墙,跟着妖气往院落里头走去,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舍,院落很大,院落最后面,是一个两层的楼阁,楼阁上面屋舍的门,原是开着的,突然,他看到一道黑风,迅速地刮进了楼阁上的屋里,黑风刮进去以后,那屋门便紧紧闭合住了。
“是他?”
翠幌淡淡道。
说完,翠幌飞身跃上楼阁,走到窗前,悄声窥探里面,屋子里面很暗,只有零星几支烛火点亮,他只能依稀看到里面那只妖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脸。
卿竹是被那妖带到了这楼阁上,那妖是只狼妖,有上千年道行,以前住在竹山,和卿竹是旧识,翠幌以前也见过他,他没有要伤害卿竹的意思,翠幌在窗外看着,只见他把卿竹放在屋内的地上,叫着她的名字,慢慢唤醒了她。
卿竹醒转过来后,看到身旁的妖,一时有些惊讶,她站起身,看着他,淡淡道:“阿翩?”
“卿竹,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阿翩笑着道。
卿竹打量着四下,平和地道:“你住在这儿?”
阿翩淡淡道:“是啊,我在这儿修行。”
卿竹往屋子里面走去,看到最里头的一个墙角,搁有许多白骨,忽而觉得阴冷,不觉打了一个寒颤,她转身,缓缓走到门口,淡淡道:“那些失踪的女子,都被你带到了这里?”
“是啊,我许久都未这么大食过了。”
阿翩淡淡道。
卿竹呵斥道:“阿翩,活该你修不成仙!你怎能残害无辜?她们哪个不是血肉之躯,父母生养!你如此造孽,早晚会得报应!”
“卿竹,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天不让我当仙,做好人,那我为什么还要成仙?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妖,让人为之摄服!”
阿翩说着,走近卿竹,想要夺取她的修为,卿竹还击道:“阿翩,莫要执迷不悟,现在回头还不算晚。”
“我先取了你的修为再说!”
阿翩厉声道。
“成仙就那么重要?成不了仙又如何?在山林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妖也好啊!”
卿竹怒喝道。
“卿竹,不要再和他说了,免得分神。”
翠幌见两人打斗开来,踢开屋门,进了里面,帮卿竹一起对付阿翩。
阿翩见翠幌进来,怕自己敌不过他,故意大呵道:“翠幌,你真以为你来了,就能打得过我?”
“打得过打不过,我都要来,你劫走了我娘子,我怎能不找你算账?”
翠幌平淡地道。
卿竹闻言,笑了笑,朝翠幌看了一眼,阿翩见卿竹分神,打伤了她,又趁着翠幌询问卿竹伤势之际,快速出了屋子,往院墙外逃去,卿竹和翠幌见阿翩跑了,便也赶忙往院落外追去。
洛暖轩站在院墙外,见院落上空,有一个黑影正往她这儿赶来,便对那个黑影施了法,将其打落,黑影不偏不倚,跌落到她的跟前。
“妖!狼妖?”
洛暖轩向身后退了几步,大喊道。
翠幌和卿竹此时从院落里跃身出来,阿翩站起身,又和他们打斗开来,洛暖轩施法化出一条绳子,将绳子扔向阿翩,缠住了他的双腿,阿翩站立不住,倒地不起。
翠幌拿着手中的碧玉箫,打散了阿翩的半身修为,还要再打时,阿翩求饶道:“翠幌,别打了,再打,我就要变回原形了。”
“你坏事做绝,还想让我留你修为?我应将你的修为全部打散,让你变回原身,做一只普通的狼才是。”
翠幌正说着,阿翩突然施法,在院墙外开了一个狗洞,又突然变回原身,一溜烟跑进狗洞,没了影踪。
卿竹摇摇头,无奈地道:“他现在的情况,变回人身都难,恐怕不敢再害人了,经过这件事,但愿他能醒悟。”
“暖轩,多谢你了。”
卿竹走到洛暖轩身旁,笑着道。
“嫂子,你受伤了?”
“无碍,小伤。”
卿竹笑着道。
“回去再说,走罢。”
翠幌淡淡道。
他上前背起卿竹,起步走了,洛暖轩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往城外走去。
院落里,一片沉寂,此时天色已经尽暗,月光倾洒,树影摇曳,楼阁这儿,显得诡异可怕。
阿翩躲进草木深处,警惕地看着周围,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阿翩嗅到来人的味道,是这院落的主人,不觉紧张起来。
这院落的主人姓吉,是这里有头有脸的大户老爷,阿翩这十来年,都住在吉老爷家的这座楼阁上,他给吉老爷出谋划策,让他赚足银钱,获得名利,吉老爷则一直以为阿翩是仙人,让他住在自家后院的楼阁里,整日好酒好肉侍奉着,待他很是恭敬。
阿翩仔细观察四下,确定翠幌他们没有追来,便悄悄从草木中出来,回到楼阁,进了屋内。
阿翩受了伤,损失了一半的道行,他得留时间休养,因此,一二年内,都不能化成人身,他心惊之余,又暗自庆幸,好在自己还有一半的修为,若是短暂地化为人形,还是可以的。
他的心里,很恨那个在院落外,将自己打落下地的女子,他在心里暗暗起誓,一定要找那女子报仇。
楼阁上,阿翩所在的屋门,被人敲响了,他此时正爬在地上歇息,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迅速睁开眼睛,轻声走到门后,沉声问道:“谁?”
“大仙,是我。”
“吉老爷?”
“是。”
门外的人轻声道。
“找我做什么?”
“大仙,我是来问您,明日可有什么吩咐?”
阿翩淡淡道:“两天后,在门外放上三牲,往后,没我发话,任何人,不许再来楼阁,至于你,有事再来找我,没事就不要来了。”
“是,大仙,我记住了,待会儿回去就吩咐下去。”
“没事的话,你去罢。”
“是,大仙。”
吉老爷说完,便离开了,他现今已有六十来岁,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经过,那些坊间流传的怪谈奇闻,也都是知道的,他心里也清楚,那屋内,哪儿有什么大仙,就是一只妖,只是那妖,没害自家人,便也忍下来了。
这些日子,楼阁上总是弥漫出一股,很重很重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血腥味全都没有了,吉老爷觉得古怪,便壮着胆子,来这儿看看,但终究肉眼凡胎,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