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小雨习惯了过苦日子，现在依旧如此。

    江春晖有时问她想让自己带点什么去他家，她要么不要，要么只要爆米花。

    江春晖说她的命太苦了。

    她现在的条件还没好到可以轻松叫一瓶二百九十八元的酒，费家妮不可能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但她就要这么做，桑小雨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是在以前，她肯定劈头盖脸地骂她霍霍人，但现在不行了，她们之间早就没了那份没有隔阂的友谊。

    咬牙挺着！

    桑小雨心里说。

    西餐是桑小雨原来小资的时候喜欢的，因为西餐的形式永远大于内容，但也正因为此，让年轻人喜欢这种氛围，现在的她，早就喜欢上了中餐的实惠和经济。

    费家妮可能还一如从前吧，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赶时髦而已。

    桑小雨看着她倒酒，不经意间望向窗外，外面车水马龙，正是夜生活开始的好时光，流光溢彩的大街上，到底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和香气飞扬的女人，好像他们没有一点烦心事，吃了这顿还有下一顿在等着。

    菜慢慢上齐了，两人却有些没话找话，完全没了原来的自在和自然。

    桑小雨故意拿出自己的手机说时间有点久了，有时间去她的店里换一款新的，费家妮也提不起兴趣，说自己经营的手机都是杂牌子，用的时间不长。

    说完还拿出自己的手机说：“这个破牌子，不到一年就得换，我现在也烦了，天天有退货的顾客，明明是图便宜还想要品质的保证，都什么人呢。”

    桑小雨不敢要了，她用小灵通用了近两年，这部手机还是李俊浩淘汰下来的，真的快不能用了。

    江春晖给她买过一个，她说什么也没要。

    江春晖说你不要也不代表怎么样，你妈和你儿子都是我的忠实拥趸。

    桑小雨听了这话也泄了气，想着这几天就买一个不错的，一直想在费家妮的店里买。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们现在的禁忌越来越多，桑小雨连工作的事也不敢提，一提就是伤心事。

    桑小雨甚至有点后悔接管酱油厂了，提到这个，她们都会想到最不愉快的事。

    酱油厂变成了调料厂，凭良心说，费家妮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像她邀功请赏，偶尔带出一两句也不是要她论功行赏，只是怀念过去罢了。

    费家妮说她要组织同学们聚会了，你现在也成了人物，一定要来。

    桑小雨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是不喜欢这样的聚会，而且也忙。

    费家妮很不高兴地说，同学聚会你就认真地去了一次，还是为你筹款，人不能现用现交吧？你别太实际了。

    桑小雨想起四年前的同学聚会，同学们都伸出了援手，不管拿多拿少，都是一份心意，于是说：“我看看吧，要是有时间就一定到，好好感谢一下所有同学。”

    桑小雨本来想说这顿饭我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是舍不得钱，怕是真没时间。

    “你听说了吗，江春晖正在闹离婚。”

    费家妮说完，就用别有深意的眼光望向她。

    桑小雨一下懵了，她完全不知道，问：“你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我可是没听到一点风声。”

    费家妮不以为意地说：“这类事想瞒怎么瞒得住，尤其是那样的老婆。”

    “什么时候的事？”桑小雨感到事态的严重，江春晖一旦闹起离婚，自己首当其冲成了靶子，他老婆还不把她活剥了？

    “就是最近，他老婆我是认识的，她前一阵子找过我，还想找你，我给拦住了，我说你老公的事你找人家干嘛？把自己老公管好了就好。”

    桑小雨当然不信了，但不能流露出来问：“她怎么说？”

    费家妮说：“你呢？你希望是怎样的结果？”

    桑小雨说：“这还用说吗，我希望的是他们永远在一起。”

    “是心里话？”很显然费家妮是不信的。

    桑小雨说：“我跟他在不在一起也与他有没有家没太大关系，当然了，有家的男人我是不会跟的，但他就是没家，我们也没可能。”

    费家妮的嘴角露出一丝讽刺，说：“你们可真绝，话说得再漂亮，事就在那里摆着，你们出双入对却打死也不承认有私情。”

    桑小雨被她暗藏杀机的话吓了一跳，她既然这么想，那么她与江春晖的老婆会说些什么呢？

    “离不离的是他的自由，听天由命吧。”

    桑小雨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

    见桑小雨没问，费家妮自顾自地说：“他老婆是打死也不会离的，除非他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她，他当然是不肯的，她跟江说了，就算是把他拖死、耗死也不会离，他不是喜欢拈花惹草吗？就让他一辈子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

    桑小雨见费家妮说这话的时候，不断用眼睛的余光瞟自己，那眼光里的含义大有深意。

    于是说：“那主角可不是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偷偷摸摸，用不着，我们又不是情人。光明正大的很。”

    桑小雨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一是费家妮点的菜，二是她的话里有话，她不明白，本来好好的她们，如今总是用这种暗含攻击的语言相互打压对方。

    桑小雨觉得这个世上最蠢的女人就是江春晖的老婆，费家妮的用意十分的明显，就是吃不到葡萄嫌酸的女人。

    桑小雨是个透明的人，但费家妮不是，桑小雨想，江春晖的老婆肯定是情场上的智者，她怎么就不明白费家妮的真正用意呢？

    或者她什么都明白，只是现在用她来打压自己。

    桑小雨想起《红楼梦》里的王熙凤，用秋恫打压尤二姐，这招借刀杀人的把戏用得精妙，只是她是不是王熙凤就不得而知了。

    桑小雨无话可说了，连找话题的心都没有了。

    她望向窗外，看秋天已深步入冬天，她真想跳过这个冬天，一下就扑进春天的怀抱里。

    两个人都沉默了。

    还好，桑小雨的电话响了，是江春晖。

    上来他就说：“你怎么又没在家？不是跟孩子在游乐城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