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吗？

    她还记得。

    刻骨铭心的仇恨从来不会停止。

    但她没有必要将其一直表现在脸上。

    她没有资格去复仇。

    即使是一个最普通的，最弱小的邪教徒，也足以杀死她。

    她没有资格。

    而跟随歌姬大人，可以让她逐渐获得这个资格。

    而现在。

    肯恩将卡特的命匣交给了她。

    这就是。

    她父母的仇人的……

    她的父母，两名刚从圣加西亚搬来的普通人。

    圣加西亚那里又开始征兵，打算向北方兽人国宣战了。

    他们移民来到了维新城。

    这里没有常年不断的战争，没有那些讨厌的邻居。

    也没有到处可以看到的苦修士。

    这是她和父母在维新城过的第一个节日。

    在这个最安全的地方。

    在街道上，众目睽睽之下，家破人亡。

    佐伊眼角的泪滴轻轻滑下。

    她抬起头，认真的看向肯恩。

    像是要把肯恩的面容永远刻到自己的心中。

    他是为了自己吗？

    为了自己……

    自己太弱了，与术士先生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谢谢。”

    她又开口了，抬起头来看向肯恩。

    也许是因为肯恩的原因。

    自己受到了那位欣赏，愿意信奉那位的行为，成为天使的信徒。

    她是天使暂时唯一的信徒。

    而她，很快就能接近术士先生吧。

    如果……

    浅浅的女声从城市的中心传来。

    那是熟悉的声音。

    歌姬的声音。

    她原本的声线就非常好听，听她的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而此时，她开口了。

    她在颂唱赞歌。

    这是赞颂母神将世界从混沌中夺回，并渐渐建立秩序的诗歌。

    这里离城市中心很近。

    声音不大。

    就像是萦绕在耳边，在说悄悄话一样。

    她的歌声已经传遍了整个维新城。

    但在接近中心的地方声音并不大。

    这是某种和声音有关的神术吧。

    肯恩拍了拍佐伊的肩膀，轻声问道：“明天就要和歌姬离开这里了？”

    这名红发女孩，现在低头看着手中的铁盒子。

    她没有哭出声来。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

    不愿意再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

    佐伊点了点头：“我们今晚就离开。”

    肯恩目光有些疑惑，他开口问道：

    “最近维新城可能要出一些事情，为什么歌姬不打算多留在这里？”

    明明让圣徒留在城里，是最好的威慑。

    肯恩不知道圣殿那边追查邪教徒的人员什么时候到，毕竟圣殿本体不在主位面上，不管是谁，都要用三天的时间降临主位面。

    这意味着歌姬一旦离开，三天之内都无法及时回来。

    但她还是要离开。

    “因为祂并不能留在主位面。”佐伊眼神躲闪着说道：“圣殿的圣徒，如果长时间的在某个地方停留，会扰乱本地的秩序，而且有可能会在人的脑海中打下……烙印。”

    烙印。

    圣殿之所以能够在几次圣战中脱颖而出。

    因为它有极强的韧性，很强大的后台。

    在有些许记载的第一和第三次圣战中，圣殿的圣骑士和圣职者数量都是成指数的快速增加，没有信仰的人快速成为母神虔诚的信仰者，很快便获得极其恐怖的力量。

    佐伊说的烙印就是这个原因。

    肯恩曾经从书上找到过这个内容。

    但那是一本阴谋论有关的书。

    肯恩和书籍的作者并不是很相信这个烙印的存在。

    而此时，圣徒的侍从向他证明了烙印的存在。

    这样也不怪歌姬的离开了。

    “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去了。”肯恩开口说道：“还是很抱歉，我没有找到更多线索。”

    他认真的看着佐伊，就像看着另外一个他自己一样，开口保证道：“我会尽量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这个世界太烂了。

    肯恩知道，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无时无刻的都会有悲剧的发生。

    就像是凯琳说的那样，甚至有些秩序侧的人，也会做出什么混沌侧的事情。

    肯恩不是神明。

    他做不了太多。

    但他愿意将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好。

    歌声轻轻萦绕在两人的周围。

    肯恩胸前的花朵轻轻摇摆。

    相同命运的人在此处相逢，接着，相错而过。

    肯恩点点头，看着这一天之内改变了许多的红发少女，道别道：

    “再见了，佐伊小姐。”

    “再见了，术士先生。”

    佐伊的目光又看向怀中的命匣。

    接着抬头看向术士的背影。

    那高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术士先生为了她做了那么多。

    但她只能和他说一声谢谢。

    弱小。

    是原罪。

    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这样吗？

    佐伊小拳头握了起来。

    下一次，她一定要做能够站在术士先生身边的人！

    佐伊的眼底闪过一层金光。

    她的面色渐渐变了。

    变得淡漠。

    她看向那背影的方向。

    他喜欢歌呢。

    是好事。

    金色的光彩渐渐消失，佐伊撩起自己的红色长发。

    她真的能站在术士先生的身边吗？

    ‘可以的。"

    想到【天使】向她描述的那个未来，她点了点头。

    怎么不管是什么样子站，都是站一起嘛……

    ……

    长矛与黑色的肢节撞击在一起。

    伊登凝重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额头冒着冷汗。

    艾米为什么突然偷袭了他，他当然知道，不管艾米莉亚和艾米有什么联系，与他无关。

    他对于艾米来说，是她人生的一个污点。

    他对自己是什么人还是有认知的。

    别说自己上次与她见面的时候，自己试图杀死她

    此时艾米给他的压力，比查尔斯要强得多。

    不论是艾米的身份，艾米知晓的东西，还有艾米的硬实力。

    艾米在使用某种意义上毫无章法，却危险度极高的枪法。

    也许不算枪法。

    她预言了伊登的攻击方式。

    并直接按照伊登将攻击的方式反制。

    不管是攻守博弈，还是假动作都毫无意义。

    伊登刚和那个圣骑士打过一场，虽说他当时占了上风，但还是消耗了很多力量。

    伊登眼神轻轻飘动，他看向艾米的身后，沉声说道：

    “你是疯了吗？”

    艾米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张眼睛从伊登身后猛的展开，他没有及时躲避，一道血痕从他的身后破开。

    艾米无情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父亲，冷声道：

    “我怎么会疯呢，我可没有堕落到给邪神当狗。”

    她的父亲，在她的童年中，在她母亲的美化下，那是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

    除了他有一股强大的执念外，没有任何缺点。

    但在她眼前的存在是什么？

    自私自利。

    眼底冒着疯狂的光芒。

    不知道秩序为何物的疯子。

    原本艾米以为他已经死了。

    死于那场梦中。

    而他的故事也应该终结了。

    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得好好的。

    “伊登·格罗特？”艾米淡漠的看着他，继续开口说道：

    “威廉·怀尔德，你根本没有突破三环的才能，为了苟活，你做了什么事情来取悦邪神，让自己的战士境界从史诗级跌落，让自己的术士等阶提升的？”

    伊登身子猛的后退，在半空中用生长出的巨大爪子抓地，一道印章在他眼前亮起。

    【四环·飞行术】

    他的身体似乎脱离了重力束缚，在一个又一个埋藏好的陷阱中躲藏。

    自己的女儿艾米可以预言。

    但她预言的时间段，还有她所能张开的诡异眼睛，都有极限。

    而他也只能躲避，这里不是梦境，不是他的主场，而艾米没有那么容易被拉入梦中。

    伊登不停的躲避。

    只要是放松一刻，就会被控制住，接着整个人都被吞噬掉。

    至于艾米的问题？

    他做了什么事情？

    那种事情太多了。

    怎么还记得！

    那种事情对他来说完全无所谓。

    不管怎么样，这里不能再呆了。

    这里放着一些对伊登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但伊登清楚它们的重要程度，绝对比不上自己的生命。

    伊登嘴角一歪，他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说起来，我的女儿，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和你一起的小白脸？”

    艾米眼睛轻轻一眯，她冷声道：

    “你想说什么？”

    “他是个好男人啊，长的又帅，而且很有才华，你要知道二十六岁的三环术士……呃……”

    伊登险而又险的躲开了猛的射向他的长矛。

    那是艾米投掷的。

    擦伤了他的脸皮。

    “不要那么激动嘛……”伊登轻笑道：“我知道我的女儿可能比他大一些，但你的寿命可是比他多很多，说不定以后他老死了，你还能在他的坟前……”

    他的话语停住了。

    艾米紫色的眼睛变得浑浊起来。

    伊登感觉到一股毁灭性的诡异力量充斥在自己的周围。

    啊……熟悉的感觉。

    从一种力量，到另一种力量的转换，是有时间的。

    伊登身子瞬间虚化，他便是在等待这个空隙。

    有一个空隙，他就能逃离！

    他低头看向艾米，嘲讽道：

    “真是遗憾，下次再叙旧吧，我亲爱的女儿……顺便一提，我和那个小白脸还有一场交易，就送给你了……”

    在他离开的那个瞬间。

    一股紫色的烟雾弥漫在那片空间中，艾米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让他逃了。

    梦境祭司的力量，足以让他在短暂吟唱后，进入到梦境，下次要见到他，只能在那个仪式上了！

    这个力量就像……

    艾米的手掌摸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神有些疑惑。

    就像肯恩先生一样。

    肯恩先生曾经带着她，一起穿梭到了梦的世界，这和伊登的力量是一样的。

    肯恩先生和伊登的约定？

    肯恩先生是邪教徒吗？

    艾米的目光莫名更浑浊了。

    她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更多了。

    看的越多，她就越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真正面目。

    艾米的目光看向背后的宅邸。

    这里藏着很多的东西。

    她走到屋门口，手掌放在防盗门上。

    轻轻一拽。

    防盗门直接扭曲，被她一下扯烂。

    确实有肯恩先生的踪迹。

    她的目光看向沙发。

    肯恩先生在那里坐着过。

    肯恩先生……

    艾米摇了摇头。

    她相信肯恩先生不会信奉邪神。

    毕竟肯恩先生……

    她想起肯恩家中的设施。

    那一个又一个的亵渎家具，藏在阴影中的怪物。

    肯恩先生的术式。

    肯恩先生家隔壁的邻居，那个半精灵样子的凯琳。

    一点一点的不信任从她的心底冒出试图打破她的思维。

    “说什么呢，傻瓜。”艾米双手直接拍了拍自己的俏脸。

    怎么可能不信任他呀。

    她和他明明一样呢。

    艾米的目光看向镜子。

    镜子中没有任何自己的身影，未来艾米不知所踪。

    但艾米清楚，自己的眼睛是混沌的。

    那已经背离了应有的颜色。

    “是离间自己女儿女婿的屑父亲呢。”艾米目光慢慢向下看去。

    屋中的一个又一个的痕迹出现在她的眼前。

    肯恩先生，从屋子外，提着一柄破伞，很疲惫的走进来。

    接着，将许多东西交给伊登，伊登也与其交换了东西。

    之后肯恩走后，伊登……

    艾米的小脚接触在高级木质地板上，她迈步走到客厅中心，轻轻拧了拧座椅的把手。

    地板发出咔咔嚓嚓的机械声，一道楼梯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迈步走了下去。

    屋子中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研究类术士的实验室中应有的味道。

    这里有许多的瓶瓶罐罐。

    里面放着许多的肢体，器官，有人类，地精，精灵，兽人，甚至还有灰矮人的。

    看来伊登·格罗特在这里埋伏了很久了。

    而其中，一个盛放着完整人类的罐子，出现在艾米眼前。

    艾米眉头一皱。

    里面人的样貌，她很熟悉。

    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

    是整容前的父亲。

    这是……

    艾米知道自己有一个叔叔，那是自己父亲的弟弟。

    从杜邦的戏剧中，艾米有看到他的存在，没想到他……

    而她的目光看到这个罐子标签的时候，她的瞳孔瞬间收缩。

    【威廉·怀尔德】

    这是她父亲的名字。

    ……

    歌声已经结束了。

    这歌声是圣殿中传来的，可以将城市中的邪恶力量净化掉。

    但有些邪恶的力量，披上了秩序的外壳，躲过了净化。

    这是阿利克家族的地下宅邸。

    一只独眼的地精坐在铁笼子中。

    就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样。

    安迪也听到了歌声。

    这治愈一切的歌声让他的内伤被治好了，不至于因为失血死在阿利克家族的地牢里。

    但这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要死在这里。

    那个女人只是不让那些贵族在她的眼前杀了他，以免脏了她的眼，但当那些贵族空出手来，他就会遭受惨烈的酷刑……

    直接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那些人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心底的话语再次冒出。

    这次，那话语变的更加尖锐，似乎是在愤怒。

    ‘你和那些家伙作对，本就没有希望！"

    “伟大的蒂莫西，怎么能一点眼力都没有？”

    “有了那些钱，只需要短暂的隐忍，什么东西都能到手！”

    安迪莫名开始自言自语。

    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与他争抢身子。

    “蒂莫西家族的荣耀不能被那些贵族随便践踏。”安迪轻声说道。

    那心底的声音响起。

    ‘荣耀是什么？"

    “荣耀就是不被他人支配，不愧于自己的内心……”

    ‘那不是荣耀，荣耀是由他人制定的。"

    ‘是来自他人对你的看法，当他人敬重你，才有荣耀……"

    ‘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自己的身份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顶替掉，自己只能蜷缩在这里等死？"

    ‘同归于尽，你配吗？"

    “……”心底的话语一句一句尖锐的诘问着安迪。

    安迪也有些疑问。

    自己真的有反抗空间吗？

    就连自己放在祖母常常放眼镜地方的信，都会被知道。

    他的亲信不止两人，但他确实只告诉了两人亵渎机器的事情。

    就像是……

    有人一直在他的身后。

    一直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你要死了。"

    心底的声音宣判道。

    “确实要死了。”

    安迪摇了摇头。

    他本就做好了求死的觉悟。

    只是没想到最后的死***那么凄惨。

    他一点博弈的空间都没有。

    他完败了。

    所以……

    安迪用力抓在铁笼上。

    这个笼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他再怎么使劲摇晃，铁笼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不远处，一声沧桑的男声响起：

    “别白费力气了。”

    安迪转过头看去。

    那是一名在完全隔离的铁网房间中，有着黑眼圈的男人。

    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被关进其中。

    那是麦克·阿利克。

    他被关在隔离房间中，快被关了一天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样。

    看到有个能同病相怜的人，当然乐的和他交流。

    他开口解释道：

    “那个笼子，是用来关魔兽用的，一般的魔兽被关了进去，也没办法将它破开，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

    安迪停止了挣扎。

    既然挣扎没有用，那他就先保留自己的力量。

    从而等待，等待能咬一口贵族的时候。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隔壁房子中的人，开口说道：“我会怎么死？”

    麦克开口解释道：

    “也许是被砍头，也许是会被男爵的狗咬死……看你怎么惹得男爵大人不开心了。”

    他好歹也是从男爵手下干过黑手套的。

    对于安迪这样被关在兽笼子里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还是很清楚的。

    但他没有从安迪脸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表情，这只地精平静的坐在笼子中，没有任何动作。

    “那看来我会被狗咬死了。”安迪开口说道。

    他还是清楚自己甩了多少次阿利克男爵的面子的。

    不仅拽烂过他的衣服，还把他的眼镜撞碎，鼻子撞歪，额头撞出血。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阻止，自己当场就会被男爵踢死。

    麦克眼角一挑，好奇的问道：

    “不是，兄弟，你怎么惹的男爵。”

    没有回应。

    安迪安静的坐在笼子中，没有回应他。

    “好吧，看起来你是不想着出去了。”麦克知道自己自讨没趣的，仰躺在牢笼中，开口说道：

    “这样也好……没有希望的话，死掉的时候，挣扎少一些，死的更快其实是好事，那个蠢狗，在猎物挣扎的时候，喜欢撕裂猎物，猎物越是挣扎，它就越是开心，而且它是在猎物还活着吃掉猎物，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

    安迪没有回复那个男人的话语。

    想出去吗？

    他当然想出去。

    他只要出去，便有希望，阻止一切的发生！

    他自己的命不值钱，但是老地精……

    他也比谁都清楚，没有任何希望出去。

    这是贵族宅邸的地下，无人问津的牢笼。

    贵族，基本就是维新城官方的代表。

    即使是邪恶的教徒，也不可能渗透到这种地方吧。

    安迪擦了擦眼睛。

    有些困了。

    他没有再抵抗这股睡意。

    起码在死前，最后休息一下吧。

    安迪缓缓闭上眼睛。

    他睡着了。

    ……

    今天的夜晚，十分的平静。

    肯恩坐在屋子中，打开互助会的网道，看着里面讨论的信息。

    今天的晚上很平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让日程表总是排的满满的肯恩有些不适应。

    茱莉亚今天的心情也很放松。

    肯恩依旧看不懂她，她活泼的直接离开了。

    肯恩将三环基础印章复制完毕后，便悠闲地躺在了床上。

    那些贵族依旧没有动静呢。

    自己利用贵族的行踪来寻找邪教徒的阴谋，真的有用吗……

    肯恩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有些困了。

    开始睡觉吧。

    ……

    梦。

    在肯恩的前世。

    每个人的梦都是不一样的。

    也许有的人会做清醒梦，有的人做碎片化的梦，有的人不做梦。

    那是身体机能的原因，在睡眠后，大脑依旧没有完全休息。

    在这个世界却不是这样。

    这个世界。

    梦的存在，只是人和灵界的链接。

    凡事梦中梦到的东西，都有一定的道理和意义。

    这次，肯恩没有梦到熟悉的东西。

    他梦到的东西很陌生。

    那是在一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一个努力的普通巨人，和天才般的少女巨人。

    普普通通的巨人为了保护少女，与一头巨龙决斗，最后输掉了自己的眼睛。

    而少女为了让他重见光明，将自己的一颗眼睛交给了他。

    少女因此失去了资格，那个成神的资格……

    肯恩漂浮在半空中。

    梦绝对是有一定的意义，不管是因为锚点，还是因为预言，还是诅咒。

    这是因为他白天看到凯琳的那张画吗？

    那张画说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他突然想要明天睡醒后去询问凯琳了。

    肯恩眉头一皱，他眼前的画卷突然改变，或者说被撕开。

    他突然感觉到身子一冷。

    他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中。

    “咚咚，咚咚，咚咚。”

    雪花落下。

    在遥远的维新城中心，巨大的蒸汽车站运行着。

    如同人类世界的大心脏。

    他在梦中竟然***，直接踩在冰冷的雪中。

    惨叫声，爆炸声，光亮，在耳边响起。

    又梦到了蒸汽暴乱？

    那心脏般的跳动声，确实是蒸汽暴乱的前奏。

    不对，这次和以前梦到的蒸汽暴乱还不同。

    他看到了街道上尽是损毁的汽车。

    这些机车，怎么没有变成活物……

    肯恩仔细观察之下，终于明白了没有变成活物的原因。

    这些并不是蒸汽动力的汽车，而是魔导动力的汽车。

    真是混乱的梦呢……

    画卷又渐渐被撕破。

    这又是那颗熟悉的树。

    他幼时的苹果树。

    凯琳站在树边。

    她没有看着肯恩。

    肯恩看向自己的身子。

    自己依旧没穿东西……

    他缓缓挪动身子，试图后退跑路。

    “果然是笨蛋呢。”

    凯琳的声音响起。

    “你明明想调查贵族，那就继续调查下去不好吗。”

    继续调查下去。

    但是，线索都已经断了，贵族也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不对……

    肯恩突然想起了什么。

    确实有一个调查的东西没有断……

    但那种事情……

    苹果树下，凯琳的画卷，依旧被轻轻擦去，梦境的世界再次改变。

    他的身子一个激灵。

    今天的梦境十分的混乱。

    似乎是自己的灵觉被什么东西触发了！灵觉在警告自己没有注意到什么，某些危险的东西！

    他突然梦到自己躺倒在地面上。

    凯琳坐在他身边，银灰色的瞳孔害羞的低头看着他。

    她羞涩的开口说道：

    “肯恩阁下……可以完全……”

    “……”

    这个梦境十分的真实，但这场面非常的奇怪，虽然凯琳只是普通的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虽然只是一个场景，但是一闪而过的确实是凯琳。

    难不成是因为白天和凯琳确认了朋友关系吗？

    等等，叫自己肯恩阁下的不是凯琳，应该是……

    肯恩从梦中突然惊醒。

    他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真是混乱的梦啊……

    甚至梦到精灵少女抓住自己，还用茱莉亚的话语……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

    他感觉到了和梦中类似的危险。

    在清晨的状态下，被什么人捕获。

    肯恩目光缓缓下降，黑色长发，紫色眼睛，身穿熟悉的女仆装，面无表情的女人。

    “茱莉亚……你怎么……”

    “肯恩阁下，我昨天有说过吧。”茱莉亚平淡的开口说道。

    茱莉亚樱唇轻张，她柔声开口说道：

    “如果您有做梦时的痛苦，可以让我来治愈，毕竟我是您的下属，有义务帮助您解决痛苦。”

    不是！

    解决痛苦应该不是下属应该做的事情啊！

    “这是正常的现象！不是需要解决的……”肯恩开口说道，他低头看着认真的女仆装少女。

    他从前每次做梦之后，都会陷入灵魂撕裂一样的痛苦，在获得锚点后才会解决。

    关于梦境中痛苦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他在梦中的时候确实常有来自邪神的痛苦，而醒来时痛苦都消失了，茱莉亚似乎观察到了这种现象？

    茱莉亚的面孔依旧纯净。

    目光似乎很疑惑。

    “我有向朋友了解过，在早上的时候，也是肯恩阁下会感觉到烦恼的时候。”茱莉亚轻声说道。

    她不像是她外表那样毫无紧张感。

    因为过于靠近肯恩，她从耳根到脖颈都已经红透了

    但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似乎是在强撑着自己，或者说……

    她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真正的面目，没有将真正的自己展露在自己眼前？

    肯恩看到茱莉亚继续认真的看向自己，开口说道：“肯恩阁下，您知道吗，你知道诺克斯人被制造的时候，我们会对其结构优化。”

    “啊……”肯恩眨了眨眼，茱莉亚在和他说比较正经的话题。

    肯恩思考了一下，他想到了茱莉亚的说法。

    茱莉亚是诺克斯的祭司，拥有将人分裂，以及创造其他诺克斯人的能力，这是某种造物主的权限。

    她说的造人，是真正的创造诺克斯人，而不是某些想歪了的奇怪想法。

    诺克斯人的祭司，因为其对诺克斯人造物***限的原因，也确实精确的解除掉一些痛苦。

    ……

    清晨的光亮映入屋内，月光渐渐变成清晨的日光。

    在光亮下，肯恩闭上眼睛。

    茱莉亚依旧保持着自己作为女仆的专业性。

    她总是有分寸的。

    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下，她也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分寸。

    肯恩感觉到了成年女性的魅力。

    她的身上依旧十分的干净，并没有因为早起就沾染灰尘什么的。

    而肯恩的床铺上也是如此。

    不愧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年人过的盐比走过的桥还多……不对我到底在说什么……

    肯恩在茱莉亚的帮助下穿好衣服。

    她帮肯恩穿好衣服后，就优雅端庄的站在了一边。

    她的头发因施展能力稍微有些凌乱，头上也有些汗水，但还是依旧保持着那份优雅。

    衣服上的褶皱再次被她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

    肯恩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坏了。

    自己刚刚醒来，确实不太清明。

    但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拒绝朱茱莉亚果断和诚心的帮助。

    茱莉亚保持着一向干练的风格。

    肯恩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茱莉亚原本的印象，和现在的印象确实是两回事。

    如果第一次见面的茱莉亚这样对待他，他恐怕会以为她要暗杀掉他。

    但茱莉亚现在如此这样帮助他的时候，他却没办法反抗。

    她太一本正经了。

    但肯恩也没办法无视自己内心的想法……

    茱莉亚可能并不知道，在早上靠近男性这样并不合理……

    她好像对许多事情的观念十分模糊，对早上在陌生男性身边的事情毫无感觉。

    但肯恩不是啊。

    肯恩无法允许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知觉一般，直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名成***人的帮助。

    即使之前不清醒，但那也不能作为理由。

    “茱莉亚……”肯恩认真站起身子，看向这位高挑的女仆。

    他已经很习惯茱莉亚跟随在他的身边了。

    完全提不起戒心。

    他继续开口说道：

    “我想告诉你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人类和诺克斯人那里的观念并不一样……”

    茱莉亚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她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肯恩阁下认为痛苦结束了吗？有没有舒服？”

    永远一本正经，严肃的女仆，在头发有些凌乱的情况下，向你这样发问。

    让肯恩无论如何都无法扯谎。

    “舒服……”

    就像是肯恩曾经对茱莉亚的评价。

    茱莉亚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绝对的专心致志。

    对她来说，自己在做的事情，就是自己应该进行的责任。

    她在诺克斯，作为战争用的工具，被如此培养，到现在为止，她的思维也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不知道在学习治愈痛苦的知识上下了多少功夫。

    看了多少相关的资料。

    最后才对他进行帮助。

    而肯恩这一世，真的第二次与异性那么亲近的接触。

    不算梦中的话。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评价和舒服无关的话题。

    “肯恩阁下可能认为很奇怪，这是我们之间的文化差异，但肯恩阁下没有必要为此担心。”茱莉亚认真的开口说道：“我对此并没有感觉到负担，对我来说，让您感觉到舒适，才会让我感觉到开心。”

    让自己感觉到舒适……

    诺克斯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民风民俗啊！

    肯恩脑中莫名出现了某种奇怪的场景。

    茱莉亚目光清澈的看着肯恩，继续轻声开口说道：“只要肯恩阁下认为我是你值得信赖的人，愿意不像是主祭大人那样将我随手丢弃，那么我就很满足了。”

    “……”肯恩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茱莉亚。

    她说的话语让人感觉到心疼。

    虽然她依旧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什在意的事情，不需要安抚。

    肯恩能感觉到。

    她现在说的这句话是真话，而且是她内心的某种动力。

    她过去……

    确实是被作为工具对待的。

    在此时她也自认为自己是工具吗？

    茱莉亚似乎意识到了肯恩目光的转变，她摇了摇头：“肯恩阁下似乎认为，我并没有以自己的意愿来做这种事情？”

    她依旧是有读心一样的能力。

    肯恩知道她的能力几乎都被封印了，所以，她是凭借对自己的了解，读出自己的心意吗？

    就像是之前在咖啡厅中说的，她是让人感觉到可靠的女人。

    茱莉亚可靠的轻笑道：“肯恩阁下，虽然您可能无法理解，但我做的所有行为都是以我自身的意志来进行的。”

    她的目光认真的看着肯恩。

    继续开口说道：“肯恩阁下可能会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但您完全没有必要感觉不舒服，对于我来说，您是特殊的存在。”

    茱莉亚依旧没有任何的隔阂，直接直球开口道：“因为当我感觉到您开心的时候，我也会因此而开心，当您喜欢的时候，我也会喜欢，当您舒服的时候，我会因此而高兴。”

    尤其是肯恩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尤其是当肯恩实在无法抵抗意志，主动行动的时候。

    她很喜欢这样的肯恩阁下。

    而现在的肯恩阁下似乎想歪了什么，想要因为愧疚感，而与她拉开距离。

    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应该拉开距离。

    那么，茱莉亚就让肯恩对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混淆。

    混淆的距离是什么呢？

    看起来拉开了。

    但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移动。

    这就是被混淆的距离。

    而肯恩此时没有意识到，他与茱莉亚间的关系，便再次被混淆了。

    肯恩混乱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茱莉亚并不是将茱莉亚自己当成工具……

    她是愿意为了自己的意愿而行动的。

    而且诺克斯的风气本身就是如此。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的话……

    肯恩叹了口气，他面向茱莉亚，认真的开口说道：“以后做这种事情之前，要先和我商量一下，不要自己突然夜袭了……”

    肯恩没有理清自己应该怎么做。

    毕竟他也不能不尊重对方的民族习惯，而且对方对此毫无感觉。

    这也许是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关系，所以应该由他自己来为茱莉亚负责，而不是命令茱莉亚改变。

    因此，只要以后可以商议一下，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茱莉亚两手放在两边的裙摆上轻轻将裙摆提起，她轻轻俯身，优雅道歉道：“如果我的行为让肯恩阁下感觉到不舒服，那么我再次道歉。”

    她站起身来，两手重新放在小腹上，开口说道：“那么就如肯恩阁下所说，接下来我在帮助肯恩阁下抒发痛苦之前，会提前与肯恩阁下商议。”

    她将房门打开，柔声开口说道：“肯恩阁下，您的洗漱用品我已经放好了，今天的早饭也刚刚热好，请您享用。”

    她的话语不再冷冰冰的，而是已经充满了温度。

    就像是普通的女仆，在和自己的主人对话一样。

    “……”肯恩习惯性的进行洗漱。

    洗漱用品都放在了顺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自己是不是太堕落了。

    肯恩啊肯恩，你怎么和那些堕落的贵族看齐了，甚至连换衣服洗漱都需要他人的帮助……

    堕落的贵族。

    肯恩终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走出房间，茱莉亚看到肯恩严肃的表情，帮肯恩拿来外套，肯恩自然的接住外套，转头向茱莉亚开口说道：“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茱莉亚两手放在肯恩身前，帮他整理了衣领，柔声开口打断道：

    “去做您该做的事情就好，肯恩阁下，我会将早餐收拾掉的，您不用担心。”

    茱莉亚紫色的眼睛温柔的看着男人，她的目光倒映出肯恩的身影，开口说道：“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