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沙滩，喧闹的人群，还有海鸥。

    罗安看着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梦，多年以前所遭遇的悲剧的再现。

    “安安，我们去玩水！”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罗安此刻只有八岁的身体被人抱起。

    “阿城，别带安安到深水的地方。”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是罗安的母亲。

    这就是她对罗安说的最后一句话。

    罗安轻声叹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气变得炽热起来。

    随后，光芒凭空浮现，将一切笼罩。

    在失去视觉的时候，罗安感觉有人用身体做盾，将罗安压在身下。

    但炽热还是穿透一切障碍降临在罗安身体之上。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觉得痛苦，现在已经习惯了。因为十六年来每次入梦都要体验一次。

    紧接着会失去所有感官。

    罗安想。

    他在黑暗中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当皮肤能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硌着的时候，他睁开眼。

    被光芒所笼罩的一切除了他之外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白色土壤构成的大地。

    傍晚到来，夕阳将大地染成橘色。

    这挥之不去的噩梦就像是一个诅咒。

    提醒着罗安，哪怕其他人都忘记了你也不能忘记。

    哪怕在现实之中，作为普通人的罗安无论做出多大努力都无法接近真相。

    罗安听到一个男声响起。

    “ThiscouldbethedayIdieforyou.”

    那是他闹钟的铃声。

    一切随之消逝，罗安自梦中苏醒。

    接着在十分钟内完成睁开眼睛、关闭闹钟、洗漱、将头发梳成自己最喜欢的背头的流程。

    把睡衣换成运动服，再从客厅的水壶里倒一杯昨晚喝剩的凉水，罗安一边喝一边打开手机看社交软件的留言。

    很好，没有人催。

    他想。

    罗安将喝完水的杯子放回桌上，盖好盖，提起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出门。

    敲了敲左边邻居的门，帮打开门的老太太把垃圾一起提到楼下丢掉。

    看一眼时间，七点四十五分。

    于是开始绕小区花园跑步。

    八点三十分，很久以前设定好的手机闹钟如往常一样响起，罗安到小区外面的早餐店打包两个套餐，打道回府。

    罗安把早餐提进卧室，放到电脑桌上，装作没看到数位板。

    他现年二十四，是靠偶尔接点委托过生活的画师，单身。兴趣爱好很多，反正不是工作。

    只能说他运气很好，八岁那年去世的父母留了一套房和一大笔钱下来，前者让他不用忧虑住房的事情，后者让他能顺利完成学业。

    “看…啊不对，学习下海外同行的先进经验。”

    罗安喃喃自语。

    打开电脑，打开视频，打开早餐，戴上耳机。

    然后就着早餐看起之前攒起来没看完的动画。

    慢慢看慢慢吃。

    二十分钟后。早餐吃完了，罗安收拾了一下桌子继续看。

    “嘿嘿，哥们，想试点猛的吗？”

    耳边隐隐约约有人低语，但罗安全身心投注在“学习海外同行先进经验”这件事上了，没有理会。

    “啊这！”

    罗安突然惊呼。

    “被我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之前的声音得意洋洋，发出笑声。

    不过罗安仍然没有注意到，他惊呼的原因是动画的内容。

    “不是，你打算这么一直看下去吗？理理我一下好吗?”

    过了一会，那个声音怒吼，看来终于意识到罗安压根没注意到它这个事实。

    又过了一会，罗安关掉动画，打开音乐播放器和之前画到一半的稿件，拿起笔开始就着工作听音乐。

    “终于，没有东西能干扰了。不对，他还戴着耳机！”

    一个多小时后，罗安放下笔。屏幕上呈现着一幅厚涂绘画，以偏写实的风格描绘出一个身着重甲的女孩，仪态端庄，看起来威风凛凛。

    不出意外的话，过段时间就能在网络游戏中看见作为角色皮肤的这幅画了。

    “今天也辛苦了好久，放松一下吧。”

    伸了伸懒腰，罗安摘下耳机，准备去冰箱拿点喝的，爽玩一波。

    “有机会！”

    罗安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

    他心想。

    然后，罗安身陷无尽黑暗，向下坠落。

    当他的脚再度接触地面的那一刻，黑暗消散，显露出现实世界中绝不会出现的景象。

    黑色的海洋无风无浪，许许多多人头大的球体浮在水面上，散发光芒，从远处看犹如星河。抬头望天，所看见的是另一重海面。

    而罗安就在这片海里的一艘自动向前航行的小船上，小船只能容纳的下两个人，而此刻上面确实有两个人。

    罗安坐船头，而船尾，坐着一个发光的人形。

    罗安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端详着发光人形和这片海。

    “每次都得别人注意到才能把人带进来，好麻烦啊。”

    人形低声抱怨。

    “你是？”

    罗安问。

    人形听到后站立起来，给罗安鞠了个躬。

    “我叫渡，把你带到这里来呢，主要是准备送你去参加一场旅行。”

    渡重新坐回船尾。

    “旅行？”

    “没错，前往其他世界的旅行。需要完成一些任务才能回到你的起点世界。只要进行了一次就永远不得解脱，时限到了就必须再度前往其他世界，哪怕已经失去战斗能力。

    听起来很不讲理对吧？但是，我很清楚，每一个被选中的人都有无法拒绝的理由。或是为了生存，或是为了知识，或是为了荣誉。”

    人形轻声说着。说到后一段的时候，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罗安知道这家伙脸上肯定有绽开笑容。

    某种程度上，他没说错。罗安对自己小时候遇到的那场灾难的真相很感兴趣。但是，从八岁遭遇灾难到如今，一共十六年的人生已经让他明白作为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寻找到那个真相的。

    眼前终于有一个机会出现了，值得他舍弃生命。

    “有点意思。”

    罗安点了点头。

    “那么，欢迎你成为跃界旅者，罗安。”

    渡说，话语中满是喜悦。好像手中拿着看不见的酒杯一样，他抬起手，向罗安敬了一下。

    “敬混沌海。”

    “话说可以先把我送回去吗？我在那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罗安想回去做下准备，比如吃个午饭，拿上手机，再带个行李箱。

    “不行的。在混沌海中不能走回头路，除非你已经抵达目的地，再度出发。”

    渡摇了摇头。

    “混沌海是指这里吗？”

    罗安指了指海面。

    “没错。不过你所见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混沌海，因为真正的混沌海是现在的你无法观测到的。”

    “也就是说，我所见到的是便于我理解的幻象。”

    罗安注视海面，小船旁边刚好有一个球体，球体内的事情吸引了罗安的注意力。

    首先看到了一座山，视角慢慢拉近，就看到身披水晶甲的男人手持长矛与身着白衣的少年进行着战斗，他们时而升上天空，时而落回地面。

    “尽管如此，在这里你能获得的信息也是真的。”

    罗安听见渡说。

    罗安想到了什么，开口发问：

    “满足什么条件会被你选中成为旅者？”

    渡挠了挠头。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每一次都是脑海里面突然蹦出人的信息，然后船就会带我去到那些人的世界外。

    接着想办法制造一些动静让别人注意到我，且想寻找来源就能把人带到混沌海里来了。”

    “这样啊。那么旅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罗安问。

    渡想了一下，开口回答：

    “不清楚。在我诞生之前就有旅者存在了。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自己使命，找人、送人。”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在那之前的旅者留存到今天的，基本上都是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穿梭世界的传奇旅者，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罗安想到了什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着问：

    “话说，我有什么金手指之类的东西吗？”

    “有有有有。”

    渡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翻译能力、学习能力、特殊物品资料显示，还有心象空间。”

    前三个罗安能够理解，但第四个他理解不能。

    “心象空间是指什么？”

    “一个可以存放属于你的非凡物件，也就是具有特殊意义或者特殊能力的东西的空间。景观及大小取决于你的内心与灵魂。除了这一项之外，其他的三项在起点世界都会失效。

    对了，别以为这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的优待，每一个旅者都有。”

    渡回答。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海面发生了一些变化，散发淡淡的红色光芒。

    罗安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的海面。

    一个球体浮在海面，而在那颗球体之下还有无数颗球体沉没在海中。犹如金字塔般堆砌，那颗浮在海面的球体便是塔顶。

    罗安下意识地去看那颗球体，他看见了建立在世界之巅的王座，王座之下，万魔屈膝。王座被阴影笼罩，仔细看应该还是能看清楚坐在上面的人的。

    就在罗安快看清楚的时候，一只发光的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渡。

    “还好你没看清，不然我们就有大麻烦了。下次记得不要朝那看。”

    渡说。

    “那是什么？”

    罗安问。

    “说不得。你将来就知道了。”

    渡摇摇头。

    难道是什么拥有诸多世界的超级势力吗？罗安想。

    小船继续前进。

    过了一会，罗安听到渡的声音。

    “到了。”

    小船停下了。

    罗安感觉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他回头看船首位置。

    一个浮在海面的球体正在慢慢膨胀，将小船接触到球体的部分吞入其中，最终膨胀到将罗安也一并吞入。

    “祝你好运。”

    在失去意识之前，罗安听到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