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邂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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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我本善良

    尹艳萍回到了景安。

    这趟去罗小飞家乡的旅行,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同时也给她内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在此之前,她绝不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会有如此不堪的过往……

    罗小飞十八岁时开始开皮卡送货,送花木。历阳有许多经营花木生意的民企,生意做得大的产品出口到东南亚,甚至欧美。

    花木行业是当地的支柱产业,罗小飞家里就是经营盆栽生意的小公司。

    罗小飞的父亲是个瘸子,准确来说是小儿麻痹症患者,左腿还没小孩的手臂粗。身体上的残疾,让他更能静得下心,培植盆栽。他家的罗汉松、红豆杉、袖珍榕枝壮叶茂,且造型独特,配以清雅古朴的陶盆,非常具有观赏价值,在业内小有名气。他所培育的君子兰更是在一次业内的盆景评比中获得了金奖。

    这位“花匠”独爱兰花。

    罗小飞的母亲年轻时很漂亮,追求者众多,但她却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嫁给了一个受人歧视的瘸子!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共同经营一份收入虽然不高、但稳定美好的事业,孩子健康、善良,没病没灾,这样的家庭无疑是幸福的。对于一个家庭而言,贫穷固然不幸,但富贵并不就意味着幸福。崇祯在挥刀结果儿女性命时那句“奈何生在帝王家”的感慨,或许是一种极端但最佳的诠释了。

    罗小飞几乎是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的。这种溺爱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他五六岁了还不懂得如何剥鸡蛋壳便可见一斑。罗小飞不爱读书,打小就不爱,非但如此还特别调皮,读小学时就经常被请家长,班主任说他有多动症,得去医院检查,治疗。

    罗小飞的父母还真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这根本就不是事儿,男孩子顽皮是天性,再大一点就好了!父母这才释然。

    这件事产生了一个不良的后果——罗小飞在学校里受到同学的嘲笑!嘲笑者可能笑过就忘记了,或许也并非真有什么险恶用心,但受嘲者却往往耿恩于怀,甚至成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这让本就不爱读书且生性敏感的罗小飞更厌恶学习以及和学习相关的一切!

    罗小飞虽不爱学习,但天资聪颖。上最高的树逮鸟,下最湍急的河捉鱼,镇上孩子们热衷的游戏他玩得都让小伙伴们望尘莫及。他制作的风筝是飞得最高最久的;单靠一把老虎钳,用自行车链子做的火药枪像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一样标准漂亮,还响亮。

    上中学时,因为体育成绩出众——三级沙坑跳远的成绩与校记录只差半公分,被体育老师推荐上体校。

    母亲反对,她还是希望孩子能上大学。她相信,学历作为敲门砖的重要性。而罗小飞的父亲倒觉得没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疾,对儿子的运动天赋他感到无比的骄傲,所以对儿子上体校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举双手赞成。

    罗小飞选择上体校,其实是想逃避枯燥乏味的文化课学习,但很快他就又后悔不迭,因为体校训练的苦比之文化课学习的苦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一个是于身一个是于心。

    每天早上五点钟不到,学生们就都得起床,围着偌大的操场跑半小时,进行基础的体能训练。许多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闭着眼像梦游一样,被教练厉声呵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有一个女孩,叫小芳,罗小飞还尝过她从家里带来的梅干菜扣肉,那道菜用罐头瓶装着,她整整吃了一个月。小芳黑瘦矮小,却很皮实,力气大得出奇,能和男孩扳手腕,她练的是举重!罗小飞见证了这个乡下丫头如何通过合理的膳食和艰苦的训练进化成金刚葫芦娃的,而最终,她那残留的女性特征也消失殆尽了。

    离开体校后,罗小飞听说她还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进了省举重队。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或许还有机会在国际比赛上为国争光,实现人生的逆袭。但罗小飞转念又想,对于一个女孩子,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这种基于对自己身体不可逆的摧残所取得的成功是否值得?

    运动员哪有什么天赋异禀,都得吃尽常人无法忍受的苦和寂寞才有可能出点成绩,那些金灿灿的奖牌凝聚了运动员的血和泪。所谓的兴趣爱好更是狗屁,生活的逼迫、名利欲望的加持,才是他们继续艰苦训练的理由和动力。

    所以,罗小飞注定成为不了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因为家境优渥的他有更多的选择,他并不害怕被体校开除。

    在体校期间,罗小飞参加了一个拳击兴趣班,和自己的专业相比,他花在拳击上的训练时间反而更多,这也是他后来在社会上闯荡的资本。

    对拳击的爱好源于一部港片,有兄弟热血,有唯美的爱情,有男孩骨子里不服输的豪橫……他想成为那名帅气的男主角,用自己的拳头赢得成功和爱情。

    体校坐落在郊区,由一条并不宽阔的柏油马路蜿蜒联通市区。马路很干净,没有现代文明制造的白色污染,雨后,路面更是折射出如同墨玉般的光泽。道路两边是浓密的竹林、芦苇或纤细修长如发丝的草丛,再过去便是低矮绵延不绝的丘陵山峦。一处山峦之巅建了座寺庙,青砖黛瓦、翘脚飞檐的古建筑里供奉着当地人信奉的神祇,说来也怪,那附近常年薄雾缭绕,早晚能听见白鹭清越的鸣叫,这增加了寺庙的神秘感和那位神祇的灵性。

    山腰上是一片茶园,茶树被打理得整齐划一,像是绿色的阶梯。采茶时节,在公路上就能望见采花女忙碌的身影,听见那欢快的嬉笑声。这里生产的绿茶,叫云雾茶,那嫩绿的芽叶在玻璃杯中浮沉旋转,舒展的过程犹如舞蹈。事实上绿茶的味道太素,太寡淡了些,而且不经泡,喜欢绿茶的人更多的是喜欢看芽叶在水中的姿态变化,把它当成是一种额外的享受。

    “燕草如碧丝。”

    方婷在戴上罗小飞编制的草环时,吟了这么一句。罗小飞接不上,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感到一丝柔情,诗词这种东西很神奇,跨越千年,但丝毫不影响国人内心深处与之共鸣。这便是一脉相承的文化的妙不可言。

    在和方婷相识后,罗小飞还着实爱屋及乌地喜爱过一阵子诗词,在他眼里,方婷就是那些诗词中娴静温婉少女的具象。

    那是一个周末,本来准备回历阳的罗小飞被室友拖去市里溜冰。

    溜冰场在一栋商厦的三楼,休息区的窗户能看见繁华的街景。罗小飞的平衡能力很强,溜冰算是无师自通,读小学时就常去溜旱冰,水磨石地面,绑带子的铁壳鞋,轮歪了就在地面上敲。顺滑、倒溜、跳跃、旋转,如鱼得水,滑木地板、塑料轮更是不在话下。

    事实上,娱乐场所都得提供与异性接触的机会,这样生意才好,溜冰场也不例外。和女孩子牵个小手,在对方快摔跤时抱一抱都是来玩的男孩所期待的福利。为此,那些混迹于此的社会青年还会刻意去制造机会——吹口哨,起哄,或者干脆下绊子,让女孩们跌倒,让自己有机可趁!

    那天,方婷和同学也恰巧去了同一家溜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