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怀抱。高焕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流下泪水，一年前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周强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安慰道：“没关系。我都知道。过去了。”在他接到高焕信息前，杨宇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提到何林和高焕的关系，以及何林未完成的任务。周强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从激动到失控到沉默。一年的时间，周强和高焕记得那曾经残酷的经历。如今他时刻提醒自己，稳住不能停下来……

    “……”高焕痛苦的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我今晚想回家住。”说完，她终于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赵沐然返回公司，蓝少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孙宏的死亡只有少数人知道。最后见到他的人，毫无疑问都有嫌疑。已经有便衣来找他谈话。盘问了关于孙宏的一切。

    赵沐然，“高焕状态不是很好，我把她送回家了。”

    蓝少还很恍惚，“哦。”

    赵沐然，“我送你回去吧。”

    蓝少想了想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就跟着他一起下楼开车回家。

    高焕掏出钥匙，拧了一圈打开门。地面干净，两天前周强打扫过一次。冰箱里填满速食，水也准备的很充足。周强跟着高焕一起进屋，脱了大衣直接钻进厨房。开火，切菜，鸡蛋，挂面。熟悉的生活气息弥漫进每个房间。高焕只觉得眩晕，喉咙发干，特别渴特别困。身体本能的向床边走去，没来得及脱掉大衣，一脑袋扎进枕头里昏睡过去。

    小焕，你怎么还在赖床？快跟我们出去跑步啊！

    小焕，你拍摄技术不错啊！画质很稳！非常专业！

    一个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高焕睁开眼，脑子里分辨出是何林的声音。何林家是外地的。节假日，周哥总会带着何林一起来家里玩。何林是周强大一届的师哥。因同样的长跑爱好就认识了。

    那会她已经是大一新生。高中时期，爸妈怕她神经绷得太紧，也不阻止她的摄影爱好，尽可能的希望她劳逸结合。就这样多了一个特长。无论周强几点回家，她都会知道。他们的房间只隔着一层楼板。何林帮忙搬东西，没拿住砸在地上，就是在那时他和高焕认识了。她也只见过周强带过这一位同学回来。

    梦里，何林笑的很夸张，抱着肚子前仰后合。他们一起看着周强在厨房做饭。

    “你别笑了。不是要让我拍证件照吗？坐好！”她装作生气板着脸。

    何林渐渐收起笑容，走到她身边，拿掉遮挡住她半张脸的相机放到桌上，板着她的肩膀看向自己，慢慢搂紧怀里，贴在耳边轻轻的说：“小焕，你要好好生活。都过去了。”

    两行热泪从高焕的眼角缓缓滑落，枕头上打湿一片。这是一年后，她第一次梦见何林。

    “小焕！”周强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吃完饭再睡。”

    高焕才觉得额头有些微凉，窗台上的电子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她爬起来，摸到兜里田蕊的手机，塞给他，“田蕊丢失的手机。赵沐然今天给我的。要是能查出频繁的联络人就好了。”

    “嗯。吃完饭再说。”周强拉着她去吃饭。两碗热汤面条，上一次一起吃饭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桌上放着的退烧药，还有在她半梦半醒时贴在额头的退烧贴，都是周强准备的。

    这一年压抑和隐忍的余味，是压在他们身上的重担。可以不去承担，可以随遇而安，也可以得过且过。但是骨子里的认真劲让他们一直坚持着。何林牺牲后，周强没有了强烈换岗的想法，安安静静的工作到现在。杨宇和周强的见面是在何林葬礼。有人指出站在高焕身边的周强，告诉杨宇，他是最后见到何林的自己人。杨宇软硬兼施，得到的回应也只有沉默。在动手推搡间，高焕脸上的口罩被抓落。杨宇记住了那张冷漠又茫然的脸。

    “贺峰的材料，是你交上去的？”高焕说。

    “嗯。”周强说。

    “我们去的会所，地形隐蔽不适合远距离拍摄。建筑附近监控密集，保安也非常多。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就……潜意识觉得古怪。”高焕喝了两口汤，全身微微发汗，抽了纸巾擦了擦脸。

    周强夹起碗里最后两片油菜放进嘴里，“以你描述的安保程度，前期投入就很大。不惜重金打造的地方，得让它物有所值。我赞同你的想法。庭花这个化名，可不太好调查。明天我请假，去见一位画像专家。咱们查一下庭花。至于那个董成……”

    “董成有在门口迎接宾客。停车的时候，摄像头正好对着门口。我昨晚已经导进手机里了。”高焕解锁了手机，把截图放大给他看。

    周强，“……”

    “钟菲和他的保镖李新在国外可能就是相互信任的关系。谁给他们介绍在一起的？”高焕说。

    “是她爸选的？”周强猜测道。

    “……不像。钟茂和钟海最近参加旅游活动。很少在公司露面。钟老明知道我的目的不纯，还是允许我进海德，或许他也发觉公司有不对劲的地方。想借用我来干扰其他人的计划。”高焕调动着仅存不多的热情分析着。

    “很有可能。”周强赞同的点点头。

    面对桌上待洗的碗筷，高焕想起小时候的玩闹，伸出右手说：“剪刀石头布，谁输谁洗碗。”

    周强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推着她往床边走，“吃饱了就睡觉。碗筷明天我在洗。你失眠很长时间了吧？今晚放心睡，我陪你。”他的大手搭在高焕的肩膀上，温热透过棉质衬衫传到皮肤，是久违的踏实与心安。

    床头边放着保温杯，高焕钻进被窝，看向餐桌边忙碌的周强。眼皮越来越沉，四肢也软绵绵的。耳朵依然能分辨出，周强在家中驻足的位置。从洗碗槽到冰箱边，关掉厨房灯，打开床头灯。双人床的垫子是两年前买的，他小心的躺在被子上，顺手给她掖好被角。他盖着单人薄被，关了床头灯。屋内，二人平缓的呼吸声慢慢传开。

    周强的同事不太了解他的私生活。高焕经常被他的同事定义为正牌女友。何林曾经坚定的认为他们是非血缘关系的兄妹。他们俩从未对外人解释过什么。偶尔彼此视线交集后一笑而过。何林第一次见到高焕，就一眼看出周强很宠她，是那种长久养成的习惯。

    何林性格开朗，和周强冷静缜密形成巨大反差。他很喜欢逗高焕笑，看着她玩游戏输了时气鼓鼓的模样。临走时，还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说着下次给你买好吃的。下次没等他来，就把礼物让周强代为转交，是一副露指的攀岩手套。每到秋天她都会戴一阵。

    “小焕，一直这么高冷吗？”何林问。他面前的羊肉串在滋滋冒油。好不容易周末见一面。何林接受了新的工作，他舍不得周强和刚上大一的高焕。

    “我爸没了之后，她就变成这样，总是在迎合别人，又不表达自己内心感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医生说，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没用。”周强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扒着蒜，其实是闲着无聊。

    “嗯…你说我要是跟她表白，会不会挨抽啊！”

    “……”周强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下，“她可能会缠着你学格斗。最近迷上柔术。每天比咱们还热衷锻炼。”

    “那挺好的。我还怕没有共同话题呢！”何林没有看到周强短暂的迟疑，那转瞬即逝的反应，连周自己都没敢深究。那时他的愿望非常简单，恋爱很遥远，他想和唐哥、小焕开开心心的一直在一起。

    半夜，高焕烧的难受。口渴干咳好一阵，周强把温水递到她的手里，喝了两口后，她迷迷糊糊缩成一团。在周强轻拍的安抚中才停下无休止的翻身，慢慢安静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