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横戈马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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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找茬

    “他太吵了,拒绝医治,”解蔷做了个手刀下劈的动作,“我是为他好吧?没太用力,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丛玉还能怎么说,人你也该怎么样怎么样了,有没有后悔药吃:“行了,你还是反思一下自己吧!做事总是那么冲动,谨慎二字就该给你挂脖子上,时刻记得。”

    不可能,那必然记不住。

    “我还是觉得......”解蔷动动嘴,闭紧的嘴里,舌尖描摹这唇的内壁。

    ——有内鬼。

    “你觉得殿下很优秀,以前是你偏见了。”丛玉调侃一声,先一步向主帐走去。

    挺下脚步,看着丛玉装配了五把长匕首的背,脑海中过了一遍他的发言,出声反驳:“呕。”

    解蔷不服气,心里打算着,回了泰康,自己去调查。

    丛玉在前面听到,悄笑一声,摇头作罢。

    解蔷虽然二十五,一般女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会稳重一些了,且不说生没生孩子,却也是嫁了人的,都很难再有解蔷身上的那种年少轻狂的气质。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身过于纯粹的肝胆。

    而解蔷嘴上说无所谓成亲,可实际上还是把康安放在了自己的敌对面——军人的领地意识总要比普通人强烈一些。

    皇上没有什么大碍,解蔷进帐时,三位老御医围在他的身边服侍着。闫亓站在一旁,给来往伺候的下人们让开道。

    丛玉左右瞧着,不见魏承文:“大人,魏承文呢?”

    “陛下让他去安慰贵妃娘娘了。”闫亓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解蔷见闫亓注意到自己,不好出声,只行了一个军礼。

    “解蔷,”皇上见到了解蔷,喊她上前,“安儿如何了?”

    解蔷前去援救康安的事,想必是闫亓告诉皇上的,她如实说道:“明王殿下腿疾复发,赵御医在为他瞧着了,邱琳大小姐昏迷不醒,西旗的兄弟们都受了重伤,白阆军损失几个人。”

    “嗯,”皇上点头,听着还算满意,“白阆军那边有邱融老将军坐镇,你不必插手了,抓到人了没有。”

    “没有,”解蔷跪在地上,“属下无能,让木蜇逃了。”

    皇上疑惑:“木蜇?”

    解蔷的左肩不受控制地抖动几番,太阳穴刺痛,像被蛰了一样,忍不住眨眼。

    丛玉及时解释道:“回陛下,就是五年前的那一位屠雪刀。”

    主帐中不少人都是记得木蜇那穷凶极恶地一斩,和他恶贯满盈的模样,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许多人都不愿提起这件事,皇帝也是一样的。他颓丧地将人都挥退,只留下了笃鱼公公在跟前伺候。

    解蔷的左肩好似有记忆一般,感受着那来自遥远的五年前的虚幻疼痛。左臂已经发软,使不上力。而解蔷的心情也是如此,与她的左臂一样低低的垂着。

    西旗还有许多要善后的地方,闫亓和丛玉各自忙碌着,不在她的身边。

    她现下无所事事,站在主帐外不远处的一块斜坡发呆,不知不觉落日的余晖便洒到了她的肩上。

    时间竟然过得如此快。

    哀伤染上解蔷,一段属于柳业一行故人的回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秋风微拂,解蔷额头上的疤已经完全结痂了,在先前与木蜇打斗的过程中,头发乱了些许,发梢搭着风在她脸颊和脖子上温柔地蹭蹭。

    “小孩儿,看你一直盯着我的马看,怎么样?要不要上去试试?”柳业爽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至此,她遇到了一个为她改变命运的人。

    穿着北旗旗首的披挂,柳业引领着赳赳铁骑的风字旗骑兵营,坐在高高的战马上,头上红翎迎风飞扬的样子,在解蔷眼中,实在是太强了!

    转眼间,阳光下一刻突然变得耀眼,这个强大的男人豪气的笑容变得狰狞,血肉飞溅,模糊了解蔷的双眼,耳边纷乱着,还能听见柳业疯狂的嘶吼:“解蔷——”

    话语未落,一道光将柳业从肩膀至腰间撕裂开来。

    解蔷的右手突然捂住了左肩靠近锁骨之处,那里有一道不可抚平的创口,衣袍下的疤痕狰狞且顽固的依附在上面。

    头不知怎么就低了下来,解蔷从未向谁低过头,她总能用各种方式找回自己的场面。这一次找不回了,有的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哪怕午夜梦回,也是寻不着的。

    抱着膝盖,解蔷坐在铺满枯草的斜坡上,无声地宣泄着、颤抖着,挡住了双眼的袖子不知不觉便染湿了一大片。

    万里无云,逃避了快五年的回忆终于化作瓢泼苦雨,尽数浇在解蔷头顶,淋湿了满身,狼狈不已。

    血与肉占据了解蔷眼中大部分的画面,惨叫声从头到尾不曾停止,一个又一个老旗首面目狰狞地离她远去,每个人的手里都攥着一条拴着她心脏的血色细线。

    天气明明很不错,解蔷手脚确实冰凉。

    最后,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一抹阴影笼罩着解蔷。

    是什么?是挡在身前的柳业?还是天上游弋的云?

    然而秋风中,一道熟悉的、很不友善的声音将她的悲惨世界击碎,拽进现实:“呵。被打晕的人都还没哭呢,打的人倒是先偷偷哭起来了。”

    “你们北旗的人知不知道,他们仰慕的统领躲在这里偷偷地哭?”康安报复一般,把今日的挫败趁着这个好机会尽数还给解蔷。

    本王不高兴,那惹了本王的人,就要加倍不高兴。

    醒后的康安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他让阿言去照顾阿谨,自己回顾了一下关于解蔷的一切画面。

    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极度的去讨厌一个人?为什么要用最恶毒的心去猜测一个敢作敢当的女子?

    因为三番五次看到解蔷和老明王重叠的背影,惊讶之外地排斥?

    还是嫉妒呢?

    原来丑恶的人,到底还是自己,康安冷笑一声,摸来床头的一对拐杖,磕磕绊绊地又出门了。

    尽管知道康安站在身后,解蔷依旧埋头不动,不搭不理的,继续自我封闭着。

    感觉身后的人离她的左肩越来越近,解蔷高度警惕着,突然出手,没想到拦住的是一截木棍。

    “你没完了是吧?”解蔷忍无可忍,抬头怒视,声音有些低沉黏连,康安想到了浓稠的原浆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