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次郎，出生在秋月家。

    我的爷爷奶奶早就死了，外公外婆也不在，记忆中，我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听太郎说，爸爸妈妈都是很厉害的妖怪，为了守护秋月一家而死。

    可是很厉害的话，为什么会死呢？

    我这么问的时候，太郎骂我是傻瓜，因为外面还有更厉害的妖怪啊。

    于是我想，那我长大后，一定要成为更厉害更厉害的妖怪。

    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大姐，保护赤哥，保护太郎他们了。

    可是我发现，我似乎没什么妖术的天赋，赤哥安慰我说，我年纪还小，等长大之后，一定会很厉害的。

    星里大姐给了我脑袋一拳，问我是不是很着急要爬到她头上。

    哼，大姐真坏，老是打我，还扣我零花钱，别人家的孩子都经常买糖吃，就我没钱，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糖果的，就是，就是……

    每次他们一起买东西吃，我没钱买，只能看着他们吃的时候，他们都会嘲笑我，说我是没爸妈养的穷酸妖怪，笑我没家人疼。

    于是我每次都会和他们打架，虽然打架说打架要凶，要拼，这样别的妖怪才会怕你，我一直打架也很凶，可是，可是，他们真的好多人，每次打架，都会有好多拳头打在我身上，好痛的。

    可是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每次打架打输了之后，大姐都会骂我，说我弄破衣服，说我是败家子，不懂事。

    每次大姐这么说我，我都很委屈，很想哭出来，大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会骂我，说我。

    即使每次都要挨骂，还要被扣钱，我仍然和他们打架，打架，慢慢地，他们不跟我玩了。

    我要打他们，不是他们说我没爸妈养，是穷酸妖怪，而是他们说我没家人疼。

    我不允许他们这么说我的家人。

    虽然大姐老是骂我，扭我耳朵，还不怎么给我零花钱，但是我是知道的，她是最疼我们的一个。

    早上的时候，她会很早很早起来，帮我们做早餐，午餐，晚餐，也是她做的。

    我的房间老是乱糟糟，可我经常出门玩耍回来，都会看到房间摆得很整齐，哎，就是太整齐了看着不是很舒服。

    我的衣服是大姐帮我做的，我打架老是把衣服弄破，她就熬夜帮我补，不只是帮我，还有太郎，三郎，四郎他们。

    有一次我睡觉尿急醒来，看到大姐房间灯还在亮，我才开始知道，原来大姐经常很晚才睡觉。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羡慕大姐那么有精力，每天很晚睡，早上却能很早起来，如果我也像她一样，那我每天都能多玩耍好久。

    我似乎没有看过大姐有没干活的时候，手里不是拿着锅铲，就是拿着扫把，拿着针线，拿着菜刀。

    听赤哥说，在我和太郎还小的时候，我们的尿布都是她换的……

    哎呀，这真是本大爷的的黑历史啊，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不然大黄组组长的威严，就没有了。

    我觉得大姐，挺矛盾的。

    一方面，她教我们说，跟别的妖怪打架要拼命，当然是那种真的战斗，另一方面，她又跟我们说，一打架起来，别乱冲，要学会躲在后面，这样才能活得久一点。

    可每次一战斗起来，她老是冲第一个。

    哼，大姐骗人。

    我不服气，有一次别人忽然打过来，大姐还没赶回来，我就撞过去。

    我差点死了。

    大姐为了救我，我不知道她去求了多少个妖怪，她还跪下了，我当时心里真的，有一种，有一种好像要被撕开的感觉。

    在我的记忆中，大姐一直都是很倔脾气的，从来不肯吃亏，连说一句好话都不会，永远是凶巴巴的样子，我跟别的妖怪打架输了，她就会偷偷打回来，所以后来别的孩子才都不跟我玩了。

    可是，我从来没见大姐会，会这么，这么……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一想到大姐当时磕头的样子，我就很难受，心脏都要裂开一样。

    对不起，大姐，我错了。

    后来，我们慢慢大了点，大姐终于肯让我们参加战斗，不过，其实每次战斗，我们都没能怎么帮上忙，就算到了现在，我们最多能做的，就是拖住别的妖怪一会儿。

    然后，她就拼命，拼命，赤哥也拼命，把别的妖怪都杀死后，就过来杀我们拖住的妖怪。

    我问大姐，为什么她老是要燃烧妖力，每次打架一下子就拼命，我看别的妖怪打架，都不会这样的。

    大姐给了我脑袋一拳头。

    后来小飞偷偷跟我说，大姐跟赤哥拼命，其实是心里焦急，如果他们不赶紧把别的妖怪解决，我们可能就会被杀死……

    如果他们不拼命，那么就会有更多的妖怪，随便打上上门。

    如果他们不拼命，那别的妖怪，看到我跟太郎他们，就能随便欺负。

    如果他们不拼命，那……家里根本弄不来那么多钱，弄不来那么多吃的，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我想起我四岁的时候，看到街边一个小妖怪，被他父母卖了，换来了两条鱼。

    那个小妖怪，年纪跟我差不多大。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最多只值两条鱼。

    我数了数，我从小到大，吃的东西，可能有二十条，二百条，不，可能比这么多鱼更多的东西。

    我吓得连忙回去，问大姐会不会把他卖掉。

    大姐又打我脑袋了，每次打我脑袋，我还怎么长高，长大？

    我黄次郎，可是要成为更厉害更厉害的妖怪！

    超级超级厉害的妖怪呢，一定是跟房子一样高的，比两个赤哥还要壮的！

    所以，大姐，你不能再打我了！

    不然，我长不高，长不大的话，就没办法保护你们啦。

    结果大姐打我打更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赤哥也很好的，不过他其实挺笨的，别看平时很稳重的样子，家里的活他却什么都做不来。

    一开始，我跟太郎他们，老是笑话赤哥。

    但是，后来我们才知道。

    赤哥只比我们爸妈年轻一些，以前是咱们家专门负责打架的，其他的啥没学，就会打架，据大姐说，本来他早该死掉的，只是，只是，他的皮肤一直很红，那只打败他的妖怪，状态很差，眼睛有点花，没看清赤哥的伤势，以为赤哥已经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结果被赤哥活下来了。

    后来，咱们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家里要养活的很多，赤哥就慢慢地去识字，去学习人类世界的知识。

    赤哥脑子真的很笨的，我看得出来他学东西，比太郎还要蠢，可是赤哥却学会了好多人类世界的事情，真的好厉害。

    后来，赤哥也变得跟大姐差不多，我老是看不到他，每次很晚才回来。

    我知道，赤哥不是去玩，是在努力给我们赚钱，买吃的。

    慢慢的，我们的日子好起来了。

    赤哥和大姐，在人类世界，听说混得很厉害，赤哥搞到了很大的房子，好想去住啊，可是我们没有居住资格，不能在人类世界待太久，只能在夜行的日子出去。

    而大姐呢，成为了很厉害的学生，听说学生在人类世界那边，是很受尊敬的，相当于我们上位妖怪级别的。

    嘻嘻，真不愧是大姐跟赤哥。

    我们开始有新的，更好看的衣服，大姐也有了，哎，就是大姐越来越晚才回家了，学生虽然很厉害，但是似乎要进行很辛苦的，名为考试的修炼。

    大姐越修炼，带回家的好东西就越多了。

    其实我不是想大姐那么努力修炼的，我喜欢以前大姐早一点回家，可是我知道不能任性。

    哎，衣服虽然比以前的好看，但是我总感觉没有以前大姐做的，穿起来舒服。

    一些孩子，慢慢地跟我玩了，可是我不想跟他们玩，因为每次他们都要拿走，大姐给我买的东西。

    我的鼻子很灵的。

    大姐老是说我像狗，但是狗的鼻子才没有我的灵呢。

    每次，大姐要找什么东西，或者打架对面逃跑的时候，都是靠我的鼻子去追踪的。

    每次，大姐都会夸我。

    那是大姐唯一会夸我的时候，我特别开心，所以每次有需要用我鼻子的时候，我都会很卖力，哼，太郎你看到没，我比你厉害。

    但是。

    有一次，我差点把大姐害死了。

    那个妖怪，找来了很厉害的帮手，就等我们追上去。

    后来，赤哥跟我说，要学会什么来着？

    总之就是，鼻子嗅到不太对的味道，就骗大姐说，我闻不到了。

    嗯，我很聪明的，上次大姐让我追那个，把赤哥打晕过去的坏人时，我就骗大姐说，味道断了。

    其实味道没断，只是变了，变得好像让我不太想靠近过去。

    所以我骗了大姐。

    不过，现在我又后悔了……

    我的鼻子，也会有不灵的时候，清河家的那群混蛋，可能是我天生的克星，身上都有一股子鱼腥味，本来长得就一个样子，连味道都一样，让我怎么分嘛！

    但是清河太郎不一样，不愧是我的好伙伴，别的河童都有鱼腥味，就他没有。

    所以，凭这一点，我总是能轻易认出他来。

    我真是太聪明了。

    他几乎不会去捉鱼，我问他为什么别的河童都去捉，你不捉的时候，他说，如果做跟别的妖怪一样的事情，那他就不能成为不一样的妖怪。

    太郎有个很伟大的梦想，他要成为一名大妖，然后把所有欺负他们清河家的坏蛋统统打跑。

    可是，太郎死了。

    我还没看到，他成为大妖，他就死了，说是大概被虎老大吃了。

    为什么会死呢？

    我不明白，太郎那么好，为什么要吃他？

    说起来，妖怪为什么要吃妖怪？

    不明白，不明白！

    知道太郎死后，铁鼠哥第二天照样开店，有客人来他还是笑得很开心，我很生气，但是他跟我说，我还小不懂，于是我没跟他说话了好久。

    我就是要替太郎生你气。

    然后，太郎嫂也跟我说，我还小，不懂。

    太郎嫂也是，跟以前一样干活。

    为什么他们都不伤心呢？

    因为，他们长大了吗？

    那我不想长大。

    可是，如果我不长大，那就不能保护大姐他们了。

    有时候，我觉得或许自己的聪明，也并不是那么聪明。

    在知道太郎死之前，我看到了一个河童，他身上同样没有鱼腥味，我以为那是太郎，还兴冲冲地走过去，想给他我用三枚妖玉换来的宝物，骗他说，是半枚妖玉买的，换他三十条鱼就好了。

    其实我是想送他的，可是我不希望看到别的妖怪，老是嘲笑太郎，说他一个河童，连鱼都不会抓，所以我想让他去抓很多鱼，让别的妖怪看看，他清河太郎呢，可是很厉害的。

    没想到，我认错了。

    他不是太郎。

    当时，我真的快吓死了。

    幸好，那只被我认错的河童，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是的，人类，后来从味道上，我回忆起来了。

    其实他就是那天夜行时，大姐让我追的那个人。

    所以我后来挺后悔的，那时候追上去的话，说不定，就能更早认识姐夫了。

    姐夫人，真的很好啊，跟铁鼠哥和太郎一样，不会笑话我，不会欺负我，就是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捉弄了我，哼，姐夫有时候也坏。

    不过姐夫明明那么厉害，却也没瞧不起我，没瞧不起大姐，虽然经常冷冰冰的，不怎么喜欢跟我说话，但是我看得出来，姐夫不是讨厌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说话。

    只是他一跟大姐没聊几句，就会说好多的话，好像是在吵架。

    所以我不是很敢告诉大姐，姐夫其实就是那个人，因为大姐似乎很讨厌那个人，我不想大姐讨厌姐夫，打算让他们感情更好，姐夫娶了大姐之后，我再告诉大姐。

    我真聪明，嘻嘻。

    因为，姐夫人真的很好啊，也很厉害，如果大姐嫁给他，那一定会很幸福的，就不用那么累了，不用老是去拼命，不用老是受伤，不用辛苦赚钱。

    不用，慢慢等我长大……

    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还没等我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妖怪，大姐就死掉了。

    虽然，赤哥说，大姐也经常说，她有三条命，不怕死，不像我们，被打死一次，就真死了。

    如果我有四条命就好了。

    那样，我就能冲在大姐前面，很骄傲地跟她说，大姐，你只有三条命，我比你多一条，能多死一次，让我先来。

    为什么，我只有一条命呢？

    为什么，我还没长大呢？

    遇到姐夫，真的太好了。

    大姐那么好的人，嫁给姐夫的话，姐夫一定也会很幸福的，大姐赚钱很努力的，还是很厉害的学生，听说每次考试的历练，都很成功。

    就是如果大姐嫁给了姐夫，我就再也看不到了吧，毕竟，毕竟姐夫是人类世界那边的，以后大姐就住在那里，不回来了吧？

    一定会很寂寞。

    但是没关系，次郎我呢，是个男子汉了，不怕寂寞的，大姐不在，那秋月家，就我由我来保护。

    慢慢的，我越来越向往人类世界了，其实以前我就很向往，但是我不是很敢说出来。

    我在人类的秘闻书里听说，他们那边，管谁都能保护的，很有本事，任何坏蛋都能打倒的叫英雄。

    英雄吗？

    真厉害啊，我也想成为英雄，不用多有本事，就要能保护大姐他们，哦，现在还包括姐夫，那就好了。

    上次问姐夫，他说他也只有一条命，被打死就会死的。

    不行，我不能因为姐夫很厉害，就放松了，我要更加更加厉害，连姐夫也一起保护，不能让他像太郎一样死去。

    真的，真的，真的会很难过的啊。

    大姐和姐夫他们，都那么好，绝对，绝对不能死。

    太郎，三郎，四郎，虽然很混蛋，也时不时欺负我，但是，也不能死！

    ……

    一个身高近两米，穿着短袖，露出健壮肌肉，戴着单边金色耳环的青年，单手捏着黄次郎的脖子举起。

    此时，黄次郎的双眼眼皮肿成半个球形，右手前臂中间的部位被折断，断裂的骨头将肌肉皮肤划开，流血大量的鲜血，右手前臂被折断的那一部分，在畸形弯曲，全靠剩下连续的皮肤肌肉吊着，随时会掉到地上。

    他的衣服破烂，有密密麻麻的伤口，在缓缓渗血。

    “说，你杀死那群鱼人的宝物，到底藏在哪里？”

    黄次郎拿三枚妖玉买打火机，被看做是宝物的事情被那几个卖家妖怪，到处当做笑话去说，一开始，知道的妖怪确实认为可笑，然而前几天，鱼人一族前往攻打河童，却因为黄次郎他们支援，而有生力量被全部消灭的消息，被猜测传出。

    那笑话一样的宝物，被作为流言越传越偏，最后演变成黄次郎掌握着厉害的宝物，一举消灭了鱼人首领带领的一百多位战士。

    妖怪青年残忍道：“不说的话，我就继续折磨你，折磨到你死去！”

    说着，他左手，又给了黄次郎脑袋一拳，嘭的一声响亮，打得黄次郎眼睛冒光，脑袋嗡嗡作响，看东西一晃一惚。

    妖怪青年拥有轻易捏死黄次郎的能力，却很好地控制着力量，既打得黄次郎很痛，又不会失手杀死，他想折磨黄次郎。

    对、对不起呢，姐夫。

    本来，我只是想早点过来，跟你说，有个很厉害的妖怪，要加入，给你一个惊喜的。

    可是，我真的好蠢啊，被骗了，我真的好蠢好蠢，我为什么这么蠢。

    看到黄次郎的表情略微改变，妖怪青年十分不悦，又给了他一耳光，把黄次郎的脸打得更加红肿。

    “说！我就饶你！”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他，那姐夫，一定会很危险的吧？

    听他说，他有很厉害很厉害的靠山呢。

    都是我蠢，就让这么蠢的我，一个人去死吧。

    对不起大姐，对不起赤哥，对不起……

    你们等不到我长大，等不到我来保护你们了。

    对不起姐夫，我说要给你惊喜的，结果却没能给你，也没能跟着保护你，没能看到你跟大姐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对不起。

    但是，但是。

    黄次郎艰难地咧开嘴，鲜血从他稀松的牙齿间渗出，滴落到地面上，如残缺的红色花卉。

    然后。

    他呸地一声，将一口口水吐到青年脸上。

    我叫黄次郎，是秋月家的一员。

    我很弱。

    但是。

    我还是想成为一名英雄。

    “别小看本大爷了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