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寒兰没想到的是，一回去，墨兰就和祝文娟说漏了嘴，就是她想阻拦都拦不住。

    果然，本来就有些郁郁寡欢的祝才人立马神色更加阴沉。

    “你说什么？”她有些神经质的尖叫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给我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墨兰扑通跪在地上，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这样的主子实在可怕，吓得人身子直发抖，她只能向一旁的寒兰投去求救的视线。

    “......”

    罢了，反正自己也难脱干系。

    “回主子的话，奴当时也在场，只怕墨兰笨嘴拙舌说不清，还是由奴来讲吧。”

    于是她便将事情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祝才人听完，依然心中存疑，“真的只说了这些？”

    “是，奴可发誓，保证奴刚才所说的话绝无遗漏，也无半句虚言。”

    “......那你们觉得，她为何让你们替我带话，问好呢？”

    能有什么为何？不就是好久不见，关心一句，起码的礼仪罢了。

    “奴愚钝，不敢妄议主子。”

    寒兰推辞不知，墨兰便是想说，但见状也只好闭上了嘴巴。

    祝才人心有不满，厌烦的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自己则咬着指甲，还在想这件事。

    本以为这秦婕妤卧病在床，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却没想到她竟然挺了过来。

    就以她那天在景仁宫的模样，凶残狡诈，狠辣绝情的模样，她在这宫中一人，焉有其他人的活路？

    更何况自己还和她同处一宫，定会被她第一个拿来开刀。

    不行不行，自己必须想个办法，离她远远的！

    今夜无风，月朗气清，正是饮酒赏月，宴请佳人的好时候。

    “本该昨日便该宴请陛下的，不想竟然拖到了今天。”秦宝宝为自己斟满酒，端起酒杯，“是妾的不是，这就自罚饮酒三杯，还请陛下莫要责怪。”

    酒还未送到嘴边，就被殷重拦了下来。

    “你我之间，哪用得上顾虑这些？”殷重皱着眉，自她手中接过酒杯，放的远远的，“再说你身子还未好，碰这些东西做什么？”

    “夜深天凉，朕还是送你回屋吧。”

    秦宝宝看了他一眼，转而乖巧的点点头，任他将自己抱起，柔顺的依靠着他的肩膀。

    屋里的其他宫人都自觉的退下。

    殷重将秦宝宝放在榻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斜倚在她旁边，手在她身上轻拍着，就像在哄小孩睡觉一般，眉目间燃上烛光，竟也有几分圣洁的意味。

    “......”

    秦宝宝稍等了一会，发现对方是真的在哄自己睡觉，眼睛轻阖，神情安宁，动作也是规规矩矩，绝无半点轻佻亵渎之意。

    “陛下......”秦宝宝不解，开口轻唤，“你这是在......做什么？”

    “哄你睡觉。”

    殷重一脸‘难不成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的样子，见她当真不解，竟然破天荒的露出可以称之为‘害羞’的表情，顿了顿，才继续道：“朕记得幼时朕夜里睡不好，伺候朕的一个老嬷嬷就会如此安抚朕。”

    说着，他的手又轻轻拍了两拍，好像在证明自己话里的真实度。

    “不过，你以为是什么？”

    秦宝宝羞红了脸，不好说自己之前脑子里想的都是风月之事，只好用被子蒙住脸，遮住了自己。

    殷重瞧着好笑，傻丫头，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怕她闷着自己，他好心的将她解救出来，也知道她脸皮薄，决口不再提刚才的事。

    可是秦宝宝却又好奇起来，“原来陛下也有害怕睡不着的时候。”

    殷重身子僵了下，抿着唇，但见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像个好奇宝宝一般，总算是恢复了一两成从前的活力。

    他心里又软又痛，到底不忍拒绝她，轻咳一声，才简单概括道：“朕当时年纪小，又初次上战场，难免有些不适应但也只有第一次，朕很快就克服了困难，之后随义父南征北战，再到自己独当一面，从未再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似是要刷清污点一般，很面那句话说的几块，又立马接上自己的战绩，好似这样，方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软弱，就能不存在似的。

    难得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秦宝宝轻笑道：“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她故意停了下，见殷重微微挑眉，好像在问她‘可惜什么？’她才接着柔声道：“若妾能遇到那时的陛下，一定会把陛下抱在怀里，好好疼爱，告诉他：‘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十分厉害的大英雄，是整个天下的王，所以就算现在害怕也没关系，你总会站在最高处，接受所有人的跪拜朝贺！’。”

    殷重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的神情更加柔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服软、脆弱，探着身子，低下头，埋首在她的颈弯，忽然轻笑一声，如信手拨弦，在她的皮肤上泛起一阵阵颤栗。

    “若那时朕真的遇上了你，你只怕还是一个小萝卜头，小小一点，总是哭鼻子，要朕来哄你还差不多。”

    秦宝宝不服气：“妾小时才不哭鼻子呢，而且萝卜头怎么了？就是萝卜头，妾也是最水最甜最漂亮的那一个！”

    闻言，殷重却笑得更厉害，“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虽然这话十分敷衍，但秦宝宝听着还是挺乐呵的。

    她转而又突发奇想，“从前妾看过一个话本子，讲的是一个人以现在的容貌重回过去，若妾也能做到的话，第一件事一定是去找陛下！”

    毕竟是未来的君主，早早扒上这条大腿，也省的自己一家人吃那么多苦。

    “......陛下？”

    秦宝宝后知后觉的发现殷重好长时间没说话，轻唤了一声，便听他声音沙哑，而且有很重的鼻音，瓮声瓮气道：“若当真如此，朕一定会先找到你，绝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的。”

    “......”

    秦宝宝察觉到了什么，她双手攀上殷重的后背，声音小小的，却在努力安慰道：“陛下莫难过，有爹娘还有两位兄长照顾，妾其实并未吃多少苦头。”

    当年父亲参军之后，便不知生死，音讯全无，全靠母亲一人，艰难将兄妹三人拉扯大，孤儿寡母，最是好欺。

    她没有骗殷重，她小时候确实长得十分漂亮可爱，虽然家人怕她出事，总是用泥巴涂在她的脸上，可还是遭到了别人的惦记。

    那时常来她家帮忙，他们总是叫对方廖叔的男人，趁家里人不注意，将她抱走。

    回到家中，灶膛火烧的旺，锅里的水已经滚开，雾气蒸腾，加上她一路大哭，融掉了脸上的泥巴。

    看清自己的样貌，对方便起了色心。

    幸而最后家人寻着自己丢下的布条寻了过来，将她救下，而且自己也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不过在那之后，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最有可能伤害你的，往往就是那个瞧着最无害，并与你最亲近的人。